让瑾之惊恐万分的行为,在陈氏眼里却并没有什么奇怪,因为这是她小时候做过很多次的事情。
当年的陈希遥不过十岁光景,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年轻的小女孩都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陈希遥也不例外。所以太尉夫人送给她一只可爱的雪兔。
刚开始她很喜欢这个玩伴,和贴身丫鬟香蓉整日带着雪兔在花园里玩。
可就在她十一岁生日过后不久,一切都变得不寻常了起来。
一日晨起,她发现她最喜爱的一颗南珠不见了。
那是皇后姑母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她十分喜欢。
她还对母亲说,将来长大了要镶在出嫁的凤冠上,可如今竟不见了,这怎么得了。
陈氏将闺房翻了个底朝天,将伺候她的所有奴婢都打了一顿鞭子,可依然没有找到她挚爱的那颗珠子。
太尉夫人宽慰她,说会再帮她寻来比那更好的南珠,可陈氏却执拗起来,拒绝了。
再好的南珠也不是她当初的那一颗。
见女儿拒绝,太尉夫人只好作罢。可当大家都以为此事已然告一段落之时,却发生了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就在一个春天雨后的清晨,陈氏用剪刀剖开了雪兔白嫩的肚子。当鲜血从雪白的身体里涌出时,陈氏没有害怕,她很平静,平静的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悸。
当所有人都惊讶于她的所为时,她却只是淡然说道:“也许是它吞了我的珠子,我只是想找找。”
太尉夫人看着地上和女儿手上的血色,神情凝重,却以为她年纪还小不懂事,一时犯了糊涂。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尉夫人才猛然惊醒这绝不是一时糊涂,陈希遥已经陷入了自己的臆想和执念当中。
当她发现时已然有些晚了。
后来逼问香蓉得知,陈希遥最近这半年竟然偷偷买回来好几只雪兔,无一例外都是为了寻找那颗莫须有的珠子。
然而几只雪兔最后都被发现死在了一个枯井中。
香蓉惧怕太尉夫人,可她更惧怕陈希遥,所以竟将此事隐瞒了半年之久。
太尉夫人当下震惊,将陈希遥关了起来。秘密寻医问药,想要治好女儿。
可还没等她找到信任的大夫,陈氏便又做了件更为可怕的事。
因为陈希遥从小和香蓉一同长大,太尉夫人怕此事被更多人知晓,就把陈氏院里的丫鬟都暂时遣散,只留下香蓉一人。
可被太尉夫人严密管控的陈氏没有了雪兔的慰藉,内心十分空虚。
她反复琢磨,觉得雪兔能吞掉珠子,那跟在自己身边的香蓉更有嫌疑。
她忽然拿起剪刀逼向香蓉,问是不是她偷走了珠子,若是没有敢不敢证明给自己看看。
香蓉一时吓傻了,躲避陈希遥时慌不择路跌进了院中的井里。
此事在太尉府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为了维护陈希遥的名声,太尉夫人铁血手腕,将后宅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大多被处理掉了,才压下陈希遥执拗寻找珠子的不良事件。
最终陈氏被关在府中近一年才算是治好了病。
但再回想起曾经养过的雪兔,陈氏很惧怕,后来更是所有带毛的动物都看不得。
瑾之是陈氏病好之后才去伺候的,自然不可能知道全部的内情,她只知道陈氏不喜欢动物。
可如今陈氏的模样,哪还像是害怕动物的样子。对于动物来说,陈氏反倒像是修罗才对。
一个原本怕动物之人,手段突然变得如此残忍,要说她是正常的,大概没人会信。
可即便知道陈氏有异样,瑾之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她只想尽快给太尉夫人递去消息,好让夫人来解救自己。
以陈氏目前的状态,再让姨娘们来请安已经很不妥了,瑾之便做主给陈氏加大了助眠的药物,对外则说是夫人病了。
如今的陈氏满脑子都是她的南珠,对于府中其他的事也渐渐失去了兴趣,并不在乎有没有人来给她问安。
可即便如此紫芙依然没有放缓手中的计划,因为陈氏即便称病,却依然好好的住在瑶心阁里。
那等她那天缓过神来,所有人还要重蹈覆辙活得压抑艰辛。
她既出手,那就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陈氏最不堪的一面,逼太尉府把他们的女儿领回去。
其实紫芙这次出手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因为她不确定能真的瞒过林正轩,也不知道林正轩得知此事会是什么态度。
从前陈氏迫害自己,她只是反击避祸,从不曾主动出手。她知道林正轩很欣慰于这一点。
而自己如今像陈氏一般去用了那肮脏的手段,若让林正轩知晓一定会对自己感到失望,自己也再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美好。
这曾让她一度很犹豫,但她既然做了便不后悔。
如今陈氏接触浮生草已经近两个月,再结合幻夜草的催发,不出一月必然会进入癫狂的状态。
到时太尉府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了。
又是一个黑夜,子时过后,那道纤细的身影熟练地越过侯府高高的院墙,落在瑶心阁之中。
落地之时足尖踏在松软的草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为了保证草药新鲜的药力,紫芙手中紧紧抓着一棵浮生草,在屋顶翻开几块瓦片,将药汁顺着细线滴入陈氏的口鼻之间。
她熟练的完成这一切,再次消失在黑暗里。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紫竹轩,紫芙并不担心会被发现。
这么长时间,别说孙妈妈,将连妙竹常宿在外间的小榻上都没有发现自己夜间出去过。
除了参与此事的三人,紫芙没打算再让别人知晓,因为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负担。
妙竹帮不上什么忙,那何必让她跟着一起忧心。
紫芙轻声进入房间,合上房门便往床榻走去,因为明日还要起早,她得抓紧时间休息。
可就在她的手接触床榻的瞬间,一股劲风凭空掀起帐幔,床榻上闪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紫芙顿住身形,一刹那的心惊过后,逼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
因为只看到影子的一角,她便已经猜到那人的身份。
紫芙内心无奈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没能瞒过那个她最想瞒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