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柔定了定神,“你想怎么样。”
景曜的目光暗了暗,“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同样是个穷凶极恶的人?”
纪柔皱着眉头,脑子飞速旋转着,只恐怕稍不留神就激怒了景曜。
“人是会变的,我……我不知道现在的你和七年前的你是不是还一样。”她十分谨慎道。
景曜的嘴边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原来你从未看到我对你的心,你以为我不主动归案,那些人抓得住我么。我明知想让我去坐牢是你的意思,还是成全了你,你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么?”
纪柔咬了咬嘴唇,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景曜……”
景曜轻轻合目,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者,我根本就不该出来。你放心,我这次来只是想看看你,再看看……我们的孩子。”
“不可以!”纪柔心内一惊,脱口而出,“现在她姓厉,不姓景,你没资格看她!”
“我是她的父亲,我为什么没有资格看她?”景曜蹙了蹙眉,“我要看她,不是你能拦的住的。”
纪柔咬了咬牙,语气缓和了一些,似乎更像是请求,“我知道你是她的父亲,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难不成你要她有一个罪犯父亲么?忘了你和我当年的约定了吗?景曜,我求求你,只差一步,君措就会娶我了,不要在这个时候来破坏我和孩子的幸福,好吗?”
景曜紧紧攥着拳头,青筋暴起,语气却很平静,“你放心,这么多年,我从没忘记我对你的承诺,也从没想过要和她相认,我只是想见她一面,哪怕能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顿饭也好。”
“不行,这一顿饭有太多可能了,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调查怎么办?”纪柔的态度十分坚决。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征求你的意见,孩子我一定会去见。”景曜淡淡地回应。
纪柔气得咳嗽起来,捂住胸口伸手指着景曜,“你……”
景曜的眉心紧蹙,眼睛中的担忧一闪而过,立即走到纪柔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纪柔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将气喘匀,侧过头来看他,眼神里多了一抹柔情,“我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我也是为了甜甜好,才不愿意让你见她。不过,如果你能再为我做一件事情,我就安排你们见一次面。”
“什么事情?”景曜紧绷面容,过往的相处,让他太了解纪柔。她要他做的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君措身边最近多了一个女人,叫做艾琳,你帮我杀了她。”纪柔抿了抿嘴唇,目光中透出一丝阴冷。
景曜的眼睛眯起,面色凝重,“你又要我去杀人?”
他忘不了,七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站在桥边,用枪口对准尹秀澈的时候,尹秀澈那一抹挂在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似看淡了生死,超越了时空,那个男人就那么对着他笑,像在笑他永远赢不了他。
那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射击目标留有余地,也是第一次,他开始不愿意杀人。
“去,还是不去?”纪柔翻了翻眼皮,似乎没有太多耐性。
景曜阴着一张脸,半晌没有说话,沉思良久,“我不会再帮你杀人了。”
纪柔冷笑两声,“我没听错吧,一个杀手要洗心革面了?这些年死在你受伤的人还少么,景曜?”
景曜嘴唇紧抿,生生挤出一个字来,“是。”
纪柔气恼地一把将旁边的被子摔到地上,看着那个白瓷的杯子碎成好几半,“你少在这里跟我装正人君子,既然你不愿意亲自动手杀人,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就在这家医院,那个曾经被你伤到昏迷不醒的真子,最近有转醒的迹象,如果她醒过来,不只我完了,还会连累孩子。我不用你动刀枪,只要趁人不注意把她的管子拔掉。”
真子么?尹秀澈的妹妹。
景曜再次蹙起了眉头。
纪柔见他没有说话,继续道:“说到底,这件事情也是你当年办事不彻底。只要你将这件事情办好,我不仅会安排你见甜甜,还有办法让她叫你一声爸爸。怎么样,做,还是不做?”
一声“爸爸”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更何况人杀得多了,会成为一种习惯,杀人的人会变得麻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我考虑考虑。”
转眼间,司徒透已经在医院整整待了七天。
这些天里,厉君措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就连公司的工作也是由杰森送到医院来。
关于玛丽死亡的事情,警察又试图来询问过几次,都被厉君措安排人以身体不适,不适合做笔录给挡了回去。
司徒透坐在病床上,身后靠着枕头,拄着太阳穴看向外面的蓝天,又悄悄瞄了一眼正坐在椅子上看文件的厉君措。
然后,她蹑手蹑脚地起身,准备趁他不注意走出病房。
两脚才一沾地,只听身后男人性感的声音悠悠地传来,“去干什么?”
司徒透僵着表情回头,看到厉君措并未抬头,依旧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额,外面阳光这么好,我想出去走走。”她扯了扯嘴角。
“如果你是想去见那个和你住在一起的男人,我劝你还是趁早收了这个心思。”男人虽然语气平静,话中却带了十足的毋庸置疑。
“我又没有签什么卖身契,和厉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想去见谁是我的自由,似乎不关你的事。”司徒透咬了咬嘴唇。
厉君措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文件翻了一页,“的确,但我现在不同意你走,你就不能走出去。”
“你……”司徒透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无赖起来真的让人拿他没办法。
“我真的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又不会逃跑。”司徒透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男人的嘴角轻扬,眯了眯眼睛,“要跑,也要有本事。”
没错,这几天司徒透想离开医院,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每一次都被厉君措又拎了回来。尽管她反复强调,她只在发病的时候十分虚弱,发病之后就会和正常人一样,她不想将生命中最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医院中。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那,那我去卫生间总行了吧?”司徒透又瞪了他一眼。
“不要以为别人看不见,就可以随便瞪别人。”厉君措淡淡地,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一旁,轻轻抬眸,曜黑的眸子锁住司徒透的面庞,“好,我陪你去。”
司徒透觉得这个男人就像是铜墙铁壁,找不出半点缝隙和漏洞,更无奈的是,最近几天就连林景焕和铃兰也帮着他,一刻也不许她离开医院。
她有些气恼又无计可施地重新躺回到床上,没好气地,“不用了,我突然不想去了。”
厉君措没有作声,淡淡一笑,走到她的床边,俯下了身子,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就将她那双白色的鞋子勾了起来。
“你拿我的鞋子干什么?”
厉君措挑衅般拎着鞋在她面前晃了晃,打开窗子,状似随意地将鞋子顺着窗口扔了出去。
那双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不偏不正恰巧落在了楼下的大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男人十分得意地重新关好了窗子,坐回椅子上拿起文件,“这样就省去了不少麻烦。”
“喂,你这个人,你怎么能不经过别人允许就随便丢别人的东西,”司徒透不由地气结,“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买到的那双鞋子嘛。”
“等你病好了,想要多少双我都赔给你。现在给我老老实实躺好。”男人拿出签字笔,在文件的最后一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她的病好了……司徒透略微敛眸,抿了抿嘴唇,只怕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正这样想着,病房的门被敲响,聂明瑛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
“艾琳,我才出差回来,就听说你病了,现在觉得怎么样?”她将东西放下,冲厉君措轻轻点了点头,坐在了司徒透的身边。
司徒透微微一笑,“感觉好多了,让你惦记了。”
“这是什么话,”聂明瑛拉过司徒透的手,“你我早就已经算朋友了,朋友间互相惦记是应该的。”
司徒透的视线越过聂明瑛,落在又拿起一份文件的厉君措的身上,清了清嗓子,“那个,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让我和明瑛能说些姐妹能说的话?”
厉君措连头都没有抬,毫不犹豫,“不能。”
“我鞋子都被你扔了,我还能乱跑么?我们就说说话而已,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多部方便。”司徒透抱怨道。
厉君措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聂明瑛,终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好吧。”
男人才一走出病房,司徒透立即就像得到解放了一样,长舒一口气拉住聂明瑛的手,“明瑛,快脱衣服。”
“啊?”聂明瑛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愣愣地没有动。
“好明瑛,我在这里就快憋死了,你让我换上你的衣服鞋子,溜出去透透气好不好,我保证,很快就回来。”司徒透央求着。
尹秀澈虽然能够从铃兰口中得知她的情况,但连日不能见她,一定很担心。
她的确需要见他一面,更何况,纪柔还活蹦乱跳的,她也还没有听江沅叫她一声妈妈,怎么能就这样在医院里等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