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透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您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厉绍南不语,缓缓踩下了刹车,“你到了。”
司徒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到了司徒大宅的门前。
她冲厉绍南点头致谢,本来想要离开,却在脚踏出车门的瞬间又扭回了头来,浅浅一笑,“那只大白猫现在很好,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奶油,前段时间我受伤不方便,暂时交给明瑛养了,再次谢谢你。其实,你对小动物都那么有爱心,对人不用那么……冷冰冰的。”
她觉得冷酷更恰当,但是为了委婉一些,还是换了个词。
厉绍南淡淡点头,“去吧。”
他有爱心么?他的心早就在受人欺凌遭人白眼的那些年被掏空挖净了。
司徒透走下车,厉绍南却没有立即发动车子,透过车窗,他看到另一辆车在司徒透的身边缓缓停了下来。
司徒透本能地后退了两步,这辆车,她再熟悉不过。
车门打开,苏颂宜今天穿得很单薄,从车上走了下来,挡住了司徒透的去路,“小透。”
司徒透颇为尴尬,冲苏颂宜礼貌性地笑了笑,“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
苏颂宜点点头,“除了有些远道来吊唁的客人还没送走,其余都差不多了。”
“辛苦了,逝者已矣,你也要节哀,多注意身体。”
司徒透刻意与苏颂宜保持了一个身位的距离,“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先进去了。”
苏颂宜伸出一只胳膊拦住她,“小透,不要这么跟我说话。”
司徒透抿起嘴唇,“颂宜,你想多了。”
苏颂宜一贯温和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从前我也以为我想多了,可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想多!”
司徒透的心一紧,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那种说出来就会万劫不复的话马上就要从苏颂宜的口中钻出来。
“别说了,我真的不舒服,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苏颂宜两只大手紧紧捏住司徒透的肩膀,目光坚定而执着,“今天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把话说完……”
话音刚落,一只修长却略显稚嫩的少年的手突然伸过来,将苏颂宜按在司徒透肩膀上的手一把弹开。
苏颂宜愕然地看着少年和站在少年身后一脸阴翳的厉绍南。
弘彬的下巴扬得高高的,“这位先生,小透姐可不是你说碰就能碰的。”
苏颂宜攥了攥手中的拳头,冲厉绍南微微颔首,“不知道厉先生也在这里,不过就算今天你在这里,我也要说下去。”
司徒透觉得局面已经到了自己控制不住的程度,“颂宜,这样,我们改天约个时间再说,今天不合适。”
说着,她便推着苏颂宜想让他上车离开。
苏颂宜像座山一样,站着没动,“我不会再懦弱下去了。今天我要说的话,不用避人。小透,你根本就不爱厉君措。”
他说的话,不是问句,倒是十分的笃定。
司徒透就差没用手去堵他的嘴巴了,“苏颂宜,你不要胡说。”
苏颂宜目光灼灼地盯紧她,“我没有胡说,如果你真的爱他,那你的肚子又是怎么回事?你又何必那么辛苦地往肚子里面塞东西假装怀孕?”
话一说出口,司徒透只觉得冷风嗖地攥进了她的骨血里,整个人都冰在当场。
厉绍南略微有些愣怔,眉心紧蹙,站在原处没有出声。
弘彬倒是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小透姐,他说得都是真的?”
司徒透吸了吸鼻子,轻轻拍了拍弘彬的肩膀,有些生气地看着苏颂宜,从前的他向来温和从容,怎么今天就偏偏怎么拦都拦不住呢?
“苏颂宜,你给我听好了,不管我现在爱的是谁,那个人都不再是你了。也请你想想,在这个时候你来找我,你在九泉之下的亡妻能不能瞑目。我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但是我和你之间,早就已经应该是你往东,我往西,此生不复相见了。”
她承认,自己的话是说得有些重了,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个人死心,心死了,对大家都好。
苏颂宜消瘦的脸上浮起一丝悲伤的神色,两只原本散发着温和光芒的眼睛变得空洞。
他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微笑不再温暖,怎么看怎么觉得扎人,“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现在是这样想的,我会马上就走,以后不会来打扰你了。”
说着,男人转身,一步一步缓缓走上车。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毕竟是自己曾经那样爱过的人。
是该怪她变了心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她依旧希望他能够幸福,虽然给他幸福的那个人早已经不是她。
目送着苏颂宜离开,司徒透这才意识到,身后还有个大麻烦没有解决。
她像个木偶一样回过头来,有些僵硬地看着厉绍南,嘴唇似抿非抿,“那个,不是像他说得那样的,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厉绍南犀利的目光已经在告诉她,就算她编出个花来,男人也能一眼就识破。
她索性站在原处,叹了口气,“总之还是谢谢你吧,为了避嫌,就不请你进去了。”
厉绍南淡淡点头,眯了眯眼睛,语气带着一种云淡风轻,“你有什么苦衷么。”
“啊?”司徒透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厉绍南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的小脸,又补充了半句,“嫁给君措。”
嫁给厉君措,你有什么苦衷么?
或许是男人的话直接击中了她的心理防线,司徒透愣了半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怎么会呢?”
厉绍南也微微抿唇,倒没有继续问下去,略微地敛眸,“进去吧。”
司徒透怀疑地看了厉绍南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伪装的小腹,他就这样放过自己了?还是他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信息,不需要再问下去了?
这个深沉又阴鸷的男人,好像无论什么事情,用眼睛一瞥,就全部都能知道了。
她冲厉绍南微微颔首,转身想走,又顿了一下,“那个,小南……我想问你个问题。”
厉绍南眯了眯眼睛,“讲。”
“如果,你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你会怎么办?”
厉绍南微微蹙眉,想了想淡淡回答,“我不会爱人,但我只要我想要的人,就没有不应该。”
司徒透点点头,他的回答倒是很中肯。
“不过,”出乎意料地,男人又继续补充道:“如果你认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可以给你爱的资格。”
司徒透睁着滴溜溜圆的大眼睛,没听明白厉绍南的话,自己和厉君措的关系,厉绍南怎么给这种资格呢?还是他想要为自己撑腰的意思?
她揉了揉脑袋,“我知道了,再见。”
目送着司徒透进了屋子,厉绍南和弘彬一起回到了车上。
男人的耳畔似乎还在回想着司徒透的那个问题,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么?
她的肚子里根本没有厉君措的孩子,那个男人不是厉君措,也不是苏颂宜,究竟是谁呢?
他想起了那枚被司徒透悄悄藏起来的袖扣,他的袖扣。
厉绍南的嘴角,不经意向上扬了扬,似有若无的。
弘彬好奇地看着厉绍南,“先生,您这是在笑么?您今天这样已经好几次了。”
厉绍南敛去笑意,看了弘彬一眼,“冬天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一个人会很冷?”
弘彬拉了拉自己的大衣襟,“我是还好,是您觉得冷了么?”
“不冷了。”男人淡淡地将车子发动,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却没有人知道,就在这样平静的外表下,他做出了一个让他自己诧异的决定。
他不仅要厉家的所有产业,更要一个女人,一个能让他冬天不会觉得寒冷的女人。
司徒透进到屋子里面,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宋妈给她递过来鞋子换掉。
司徒静就在这个时候从房间里面跑了出来,见到司徒透忙拉她到沙发上,“腿还没好利索,快点坐下。”
宋妈淡淡瞥了一眼司徒透,转向司徒静,“小姐,我去请太太过来。”
这种态度,司徒透倒不意外,这么多年,宋妈向来都是有事相求便笑脸相迎,事情过后便忘得一干二净的人。
司徒静点点头,拉过司徒透的手,“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厉少呢?也难怪宋妈敢给你脸色看了。”
司徒透微微一笑,“他今天突然有事要忙,我就先回来了。对了,这是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说着,司徒透从背包中拿出大大小小四个盒子,连同宋妈的礼物也算在了里面。
司徒静笑了,“回娘家你还带什么礼物。哥昨天从医院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挂吊瓶,一会儿就出来了。”
司徒透起身,“我去看看哥吧。”
“不用了!”女人的声音突然冷冰冰传来,邹敏站在楼梯口,冷眼看着司徒透,“湛儿身体不好,厉家大少奶奶还是别去打扰。”
说着,邹敏踩着高跟鞋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淡淡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礼物,“还有你的礼物,我们都受不起,还是拿回去吧。”
司徒静无奈喊她,“妈……”
司徒透没说话,她明白,邹敏这是还在为她掺和司徒湛的事情恼她。
邹敏冷哼,“连这样的日子,厉少都不和你一起回来,看来也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门铃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