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姨娘听的目中光色一亮,不由骨碌碌转了几圈,虽然这话令她有些希翼。
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话,她还是知道的。便忍不住在心里揣测起四奶奶这话的用意来,目光也在四奶奶的脸上滴流转了几圈,偏偏从四奶奶那温和带笑的脸色上,瞧不出分毫端倪。
……难不成,她真是一片好心或是怜悯了自己不成,马姨娘慢慢朝好的方面想。
思及此不由又自嘲,也是,她如今只是个妾室,这四奶奶可是姜府明媒正娶的正房奶奶,虽然那个四爷不如大爷有官职傍身,但也是在三爷一齐经商的富贾,岂会对她这卑微的人有什么企图。
这么一想,马姨娘就放开了心,目光一转,便把一旁的姜德安打发出了内室。虽然这是她的亲生子,但到底还没够成熟担事,也是不放心的。
四奶奶见马姨娘使了姜德安出去,便知道有戏,眼底的笑意就更深了。
马姨娘上前,干笑了几声,四奶奶便会意上前,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一个法子。
马姨娘先是喜,再有惊,最后更是犹豫不定,苦笑道:“奶奶说的,倒是好法子,不过,我在这初来乍到的,做事掣肘,哪里能如奶奶说的这般顺当。”
四奶奶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马姨娘的手,道:“瞧姨奶奶说的,我把你,那是当妯娌一般的,甚觉投缘,你也是个好的。能服侍在大爷身侧,也是好事。这些小事。我自然是愿意帮你打点。”
“此话当真?”马姨娘抬眸惊喜,眸中闪烁。出言后又觉失礼,忙讨好的笑道:“瞧我这嘴,唐突奶奶了。”
四奶奶面色温和如初,并不以为意,只道:“我自然是当真的。”
得了四奶奶这应承,马姨娘不禁有些激动,等同于战壕里多了一个盟友,还有强有力的。
这么激动着心情难以言表,马姨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道:“这叫我怎么谢四奶奶的好意,我这等身份,恐怕也无力为奶奶做些什么回报呢。”
正说着,马姨娘咯到了手上的镯子,脑中一个激灵,便反应过来。她直把腕上的一双金镶璃纹翡翠镯子褪了下来,拉过四奶奶的手,便要给她戴上。
行动上难免显得有些急切,马姨娘似怕四奶奶瞧不上。还一边解释道:“虽然知道奶奶平素珠宝首饰必不会少了去,也瞧不上这点东西,但也是我一番心意。再者,这也是老爷在山西泽州任上时。二殿下那送的哩,听说是御造……”
虽然不知道凭二殿下那身份怎么会往一个知州这送东西,但马姨娘并没兴趣知道。不过有礼可收总是好的。何况二殿下送来的东西,件件价值非凡。顶是精致,马姨娘也爱不释手。
而姜康安向来是疼宠她。马姨娘见他又没拒礼的意思,何况二殿下的礼,哪是能拒的。当然就捡可心的挑了,这双镯子便是这礼单里头的,莹润泛绿,光泽柔和,一看便是好物。
四奶奶也是识货的,说起来她家里还是做这珠玉生意的,自然眼光不差,一眼就瞧出来这是上上品。纵是那新回的姑奶奶身上,怕也不容易瞧见这等质素的物件,于是作势推拒一番,终还是收下了。
这时便听得外头一阵声音,有丫鬟们唤“大爷”,又是撩门帘子的声响,四奶奶便知道这是大爷到了,不动声色的收好袖口。
姜康安一入内,便瞧见安哥儿在外头,先是带笑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又牵了他入内室。没想到四奶奶还在,微有些惊讶。
四奶奶波澜不惊,微微颔首唤了一声“大爷来了。”
姜康安点点头,马姨娘便沏茶上前,温柔的递了过去,一边道:“老爷,刚刚是四奶奶将安哥儿送来的,真是有劳四奶奶了。”
虽然做姨娘的唤姜康安为安哥儿,有些没逾矩,但四奶奶瞧得出这马姨娘在姜康安面前,只怕是不讲半点规矩的。眼下瞧姜康安也没不悦的意思,想来平日是极其娇纵妾室的,也难怪敢壮胆为马姨娘这样出身的出头……
四奶奶心里有些不屑的冷笑,但脸上却是温温和和的。
姜康安听了这话,又想起之前在黄老太太屋里,也是四奶奶帮着说话,领走了姜德安,不由也感念这份好意,冲四奶奶道:“四弟妹有心了。”
马姨娘适时道:“老爷,先前咱们从泽州那带来一些料子,虽然四奶奶肯定不缺这些,但我瞧着那些料子颇有点特色,想必四奶奶未必瞧过,不然一会我挑拣几匹好的,送到四奶奶屋里去?”
姜康安转头似征询四奶奶,道:“都是些粗糙的,四弟妹不要嫌弃才好。”
四奶奶笑着摇头,道:“哪的话,早就听闻山西的风土人情同江南有异,想必布匹也别致几分。大爷在那处任知州老爷,想必所得也是上等的好料子,如今大爷肯给我见识都是我的福气。”
四奶奶说话圆滑,奉承,自然让姜康安听的和颜悦色,初时在黄老太太那受的气不由消散几分,而马姨娘的温柔体贴也让他颇觉受用,便笑着点头:“那你拿主意便好。”
这头又寒暄了几句,四奶奶便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途经无甚人的花园子,迎面急急走来一个粉衣丫鬟。
四奶奶便停了步子,那是她屋里的丫鬟小燕儿。
小燕儿走到跟前,神色有些急,道:“奶奶,祝妈妈又来了,说是事情不妙……”
四奶奶脸色一沉,左右相看了一眼,将手上那一双翡翠镯子褪了下来,递了过去,低声道:“这便拿去,带我的话说,我这有法子,不要闹大事,且拿钱去消。”
小燕儿领了话便去了。
回到院里,小青儿知晓了这事,她和小燕儿都是四奶奶的陪房丫鬟,这会脸色却是犹疑,道:“奶奶,就这一双镯子,只怕,管够么?”
四奶奶沉吟道:“听马姨娘讲,这镯子是二殿下送给大爷的,不管是真是假,也的确是上等货色。”说着又顿了一顿,道:“不够,我也有法子可想的。”
小青儿叹了口气,道:“真是苦了奶奶了,他们也太狮子大开口了,且不论他们,也怪那徐家朝三暮四。若不是徐家朝三暮四,太太也不会同徐家翻了脸,如今平白连累了奶奶的事,变成今天这模样。不过奶奶为何不再求求太太的情,就算没了徐家,咱们姜府不是还识得许多人,说不定能……”
四奶奶神色一黯,黄老太太若真愿意,早就帮上了,而不是以徐家的缘故来搪塞自己。
“罢了,莫要再提这些没用的,都说过了,我有法子的。”四奶奶说完,心里有些难受,嫁入姜府这些娘了,子嗣全无,几房妾室也一无所出。
虽然这并不是四奶奶她的问题,但黄老太太一向因此不喜欢她,对她也不甚上心,又怎么会在这时候愿意插手。
而且她娘家今不比昔,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姜家的人都没有不势利的,黄老太太自然也不意外。既然是不能有回报的付出,当然就当看不见
小青儿皱眉道:“奴婢知道奶奶有法子,但光有法子哪成,还得要好多银钱,奶奶如今已经贴了这些钱进去已经用得七七八八,却还没够。二奶奶又不肯周济,三奶奶性子冷硬不说,只怕也没多少银钱能帮到奶奶。若不然,奶奶把桑山那的庄子变卖了……”
“不可。”四奶奶断然道,横竖不能变卖嫁妆,若是让人得了消息,还以为她娘家真是山穷水尽了。她素来不受丈夫疼爱,又讨黄老太太喜欢,不过在下人们面前还有些好名声,若如此,只怕要饱受轻视,在这府里就举步维艰了。
小青儿知道四奶奶打小就是自尊惯了,不轻易示弱,但如今这境况……不由又提议道:“听闻那姑奶奶周身气派大方,出手又阔绰,不如奶奶……”
正说着,外头门帘子一掀,就听得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奶奶,是长房马姨奶奶使人送了几匹料子来。”
“收着吧,替我同姨奶奶道谢。”四奶奶应了一声,便同小青儿出了内室,外室的八角桌上搁着几匹颇有味道的布匹。虽然有些异地风味,但却并非是多珍贵的料子,小青儿暗自摇头。
四奶奶却是上前,有些兴趣的摸了摸那料子,微一挑眉,便撕开幅,掀起一角。
……里头竟然裹着一层,张张铺好的银票。
小青儿看的膛目结舌,一手捏了一张,打量了半会,才冲四奶奶道:“奶奶,这一张便是一百两,这足足有……”
四奶奶似笑非笑,只淡淡道:“收好这些。”
心里却暗衬,幸好没打错算盘,好在这马姨娘也是明白人……既有如此手笔,想必那姜康安在山西的任上也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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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