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来,王珞心里都想着那日菊留堂听柯老夫人说,有许多达官贵人会携眷来公府贺寿时,她就想着齐子祯会不会也来。
没想到下了闺学,刚回到绿缛阁,就看到内厅的炕桌上搁着一个眼熟的朱漆食盒。
王珞走近细一看,果然是笑口酥的食盒。她高兴的爬上炕,刚揭开盒盖,丽君便领着夏雨夏雪进了来,“小姐,那食盒是今天上午笑口酥店里的人送来的,您尝尝,应该还热呢。”
丽君上前帮她把那一碟笑口酥端了出来,王珞捏了一颗入嘴,笑着点点头,对丽君道:“很甜很脆,你拿一些下去分给她们吃吧。”
“是,谢小姐,小姐有心了。”丽君笑吟吟,招呼夏雨端来个小碟子,然后分了些放到这小碟子里,“那奴婢下去分了。”
王珞点点头,丽君便领着夏雨夏雪出了内厅。
这会,她才将手伸进食盒打开里层的暗格,抽出一封薄薄的信函,上面是英文的。齐子祯说他很好,而且,王元贤的寿宴他会来。王珞扬起一抹笑容,然后又将信收了回去。然后她便拿出纸砚,简短的回复了一下她的近况,再将小纸笺收进暗格合上。
刚一合上,钱妈妈便打了帘子进来了,“小姐,赶紧收拾一下,三舅爷刚刚到了,这会正在姨奶奶的烟霏馆,姨奶奶招呼人唤您过去呢。”
“咦,不是说二舅舅来吗,怎么变成三舅舅了?”王珞问道,然后下了炕。
今日已经是十一月初五了,王元贤的寿辰是初十,所以上个月便说会来的二舅舅也的确该来了,只不过怎么来的倒是三舅舅。
“二舅爷太忙了,恐要再过几天才能赶到上京,所以先谴着三舅爷来了。”钱妈妈喜气洋洋,招呼四春丫鬟给王珞洗面,换衫,边道:“小姐您是不知道呢,虽然现在二舅爷还没到公府,但礼已经随着三舅爷到了。那么多抬的绫罗绸缎,珠玉古玩,还有缎帛彩缯,较之日前寿贤子爵府送来的那几抬,真是……”钱妈妈啧啧几声,便不再说下去,眼底有了讽意。
“妈妈在这说说就罢了。”王珞皱起眉,其实心里到是舒畅的,那寿贤子爵府已经是虚有其表,能送来几抬已经不容易了。而且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么,都说那赵夫人的嫁妆都快散在她娘家身上了呢。
“老奴知道,不也就给小姐一说呢。”钱妈妈捂住嘴,眉眼弯弯。
***
烟霏馆
刚由钱妈妈牵着进了烟霏馆的院子,便见着院落里摆上了许多抬朱漆箱笼,一些丫鬟们正在整理收拾着,想来这便是那姜家舅舅带来的了。见着王珞后,院里的丫鬟忙停下活计,给王珞福了福身。
王珞点点头,便由钱妈妈领着进了正屋,元红帮手打了帘子,唤了一声“五小姐来了。”
刚进了去,便见着微有些丰腴的姜姨娘穿着一身银朱色蒂纹折枝花刻丝通袖袄华美艳丽,薄粉轻匀,高高的近香髻珠环翠绕,熏眉巧画,一番打扮,比平常就多了几份雍容华贵。
看来知道娘家的人来,姜姨娘是有心妆扮了一番的,许是不想让娘家的人看轻或是担心吧,王珞暗自想着,又见到屋里还坐着一位约二十五六岁的男人。
他穿着蓝藕纨素对襟直袍,五官生的很俊秀,无须,看上去很是和善,想来他便是三舅舅姜席安了。
王珞从钱妈妈口里得知,这三舅舅姜席安是姜老太爷的第三个儿子,姜老太爷就是王元贤的亲舅父,姜席安是嫡出,也是随着二舅舅姜庐安一起从商的。虽然没二舅舅做得那么风生水起,但在商场也有一番作为,平日在南方的时候更多,少来北方。
没想到今日竟然为了王元贤的寿辰,和姜姨娘有孕,而不远千里前来,王珞不禁感叹姜姨娘在娘家还是比较得重视的,应该不仅是因为嫁入公府,可能的确是在娘家受宠。
“姨娘,三舅舅。”王珞各自请了一安,姜席安忙虚扶了她,笑着递给她一块厚重的玉佩,道:“好久不曾见着我们家珞儿了,这块珮便拿去玩吧。”
那玉佩通体白润,握在手心凝滑的很,一看就是好货,王珞暗叹出手不凡,便福了福身,“谢三舅舅。”
“珞儿,你三舅舅可是领着你德佑表哥来的。”姜姨娘笑着指了指姜席安的身后,王珞顺着看了过去,果然还有个六七岁的男孩,穿着一身宝蓝色袍子,手里捧着一本书,有些腼腆的看着自己。
“德佑,瞧你还是倌倌,怎么连你的表妹都不如,还怕生么?”姜席安拉出姜德佑,轻斥道,“时时捧着书读,也不理旁人。”
“三哥别这么说,我瞧着德佑是个伶俐的,喜欢念书那是好事,等年龄大些参加科举入仕也是光耀姜家门楣。”姜姨娘轻笑道,摸了摸姜德佑的头,冲王珞道:“珞儿,还不见过你德佑表哥。”
王珞得了令,忙福了福身,脆生生道:“德佑表哥。”
“我瞧着珞儿才是伶俐的,你看这才几岁,这规矩这做派,哪有一点小家子气,到底是公府的小姐。”姜席安微微点头,赞道,又推搡了姜德佑一下,“还愣着,还不回妹妹的礼么?”
“珞妹妹。”姜德佑有些扭捏,低声道。
“我瞧德佑还真是怕羞呢,不然珞儿你领着德佑去侧厅玩会子吧。”姜姨娘打趣了一声,吩咐道,又招呼芙英去端几道吃食送来。
“德佑,你好生带着珞儿玩,勿要只顾着看书。”姜席安正色道,姜德佑垂目道了一声是,便和王珞由姚妈妈领去了侧厅。
侧厅临窗有一个大炕,左右是小几,铺了猩猩红的毡毯,左右各四把太师椅,被布置成了一个宴息处。梢间临窗是书案,左厅是书架,一张小小的八步床放在屋子正中,后面还有个小小的暖阁。
姚妈妈将姜德佑抱上炕,正要来抱王珞,王珞就已经自己爬上前了,她暗暗吐了吐舌头,若是这也要人帮,那她真是没有一点运动了。
但姜德佑瞧她小了自己几岁都能爬上去,便脸上一赧,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头又翻看手里的书看。
王珞倒瞧着这表哥很有意思,跟个女孩子似的喜欢脸红,便趴到炕桌上问道:“德佑表哥,你这是看什么书呢,很有意思吗?”
姜德佑抬起头,忙合起书,小脸上一红,道:“没什么意思的书,我只是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好。”
王珞扑哧一笑,忽地夺过他的书,瞧着封面,上面写着心斋居士诗集,这人倒不认识,于是好奇的翻看了一下,里面都是一些七言绝句,以她的文学功底,看不出个理所当然,想来是些酸腐文人的诗,没想到这六七岁的表哥爱看这个。她还以为都和那王沛弘一样,爱看《大齐周游记》呢。
“珞妹妹识字的吗?”姜德佑见她看的入神,便问道。
“哦,识得几个罢了。”王珞漫不经心的答道,又把诗集还给他,这时元红元青送了几只盘吃食上来,还给两人泡了一杯花茶。
“噢,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姜德佑见她也不像很识字的样子,便忽然来了精神,摊开诗集的一页,道:“心斋居士可是本朝一大才子,你瞧,这首诗……”
“德佑哥哥。”王珞忙打断他,她可不要听什么诗集,杀了她吧,见姜德佑疑惑的看着自己,她转而道:“不如说说你在扬州的生活吧,我还没去过扬州呢,那里好不好玩?”
“呃……我平时也没怎么出姜府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么远的上京呢。”姜德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扬州比上京要暖和多了。”
“噢,是的,上京很冷,你得多穿点,不然就风寒了。”王珞笑着点点头,又招呼他吃点心,“那你和三舅舅要在公府待多久呢?”
姜德佑脸微微红,低头捏了一块枣糕入口,“爹爹说等过了姑父的寿辰就要回扬州了。”
王珞又和他东拉西扯一阵,便得知姜德佑是三舅舅的长子,他还有一个妹妹。以及三舅舅和二舅舅来上京好像不仅是为了贺寿和探看姜姨娘,好似还有为一些别的事。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大概,毕竟姜德佑年纪小,知道这事而已,也说不清楚具体的。
等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芙英便入了侧厅,说是姜姨娘招呼两人过去正厅了,因为王元贤下了衙门快要来了,等两人请安说话。
王珞正要下炕,姜德佑却唤了一声,“珞妹妹。”
“怎么了?”王珞看向他,姜德佑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手里的书,道:“爹说我们还要在公府住上几日,那平日里要是无事,我能去找你玩吗?”
“啊,当然可以,反正快到爹爹寿辰了,这几日也不用上闺学。”王珞点点头,下了炕,然后上前拉着他的手,扶他也下了炕。姜德佑愈发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