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寨到了夜晚,气温飘忽不定,竟然比在外面还要难以预料。这天晚上,就忽然飙升了气温,像是初夏一般热。
萧楠就跟气温赛跑似的脱下了冬衣,换上了单衣。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热,但阿蓝说这种情况很常见,这洞窟内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变幻不定的温度,忽冷忽热,因此很多体弱的奴隶撑不住,就得了风寒丧命。
换了夏装后,萧楠也不需要盖腿的毯子了,轮椅上的垫子也都撤了。
但是他并不急着睡觉,因为布掌柜叫他自己家里人来传了个口讯,说是晚上会有个很厉害的大人物来拜访萧楠,而这件事很隐秘,最好不要声张。
萧楠只得坐在窗口前等着。
这时,他发现在深夜的洞窟内,除了路灯,还有一些幽幽的光点在漂浮着。那些光点都在靠近这边,绝对不是萤火虫,而是萧楠很熟悉的,跟着他很久的人类的“精魄”,那是一些死于非命的人的生体能量,因为死于非命,身体蕴藏的能量没有因为衰老而耗尽,就飘散了出来。
除了萧楠和苗枫,一般人是无法看到这种“精魄”的,大概因为萧楠是伏羲的“化身”缘故,这些还没有燃烧殆尽的精魄纷纷汇集过来,若是这些人死于伏羲之力,那么就会被剥离出完整的精魄,也更大,和更明亮,而寻常死去的人,精魄犹如萤火,若是不尽早收集,很快就会被地脉吸收,或者散于空气。
萧楠缓缓张开自己的墨玉玄扇,以扇子来收拢这些即将散逸的精魄。这些渺小的精魄,最终化为扇面上的一点图案,隐于画面之中。
“少爷,您热么?我给你扇扇吧。”婉月拿来了一把蒲扇,在他身边轻轻扇着。
“没事,我不是很怕热。”萧楠收好了扇子道。
由于衣服单薄,他的残肢轮廓在长衫覆盖之下显得更加明显了。但他带来的盖腿的毯子都太厚了,这么热的温度下,再捂着腿只怕要长痱子了。
萧楠看婉月在盯着自己的腿看,便猜到了她的想法,道:“没关系,别人看也看了,没什么大不了了的。若是盖着东西,我还嫌热些。”
“等下那个人若是来了,八成是找你看病的,这次你该怎么圆过去?”婉月问道。
“我看看再说。放心,总是有办法的。”萧楠自信道。
婉月于是坐在一边继续给他扇扇子,不时给他擦擦汗。这时,芦花已经过来禀告道:“十三爷,那个‘客人’来了,就在楼下,马上就要上楼来了。”
“我这就过去。”萧楠点点头,婉月便推着他来到了客厅。
这时,只见两个奴仆用一个板凳抬着一个男子进了客厅,那个男子一进来,就示意两个奴仆退下,只留他一个人在客厅面对萧楠。
这个男人长得极其俊美,就算瘦得脱了相,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还是能看得出他一般人好看太多。这么热的天,他却穿着厚厚的衣服。萧楠看着他的身体,发现这男人和自己一样,都是没有双腿的。
只是他截肢的位置更高些,因此看起来像是真的只有半个身躯。
“你就是新来的大夫?我都以为你是半面仙女招来的新姘头。”男子也打量着萧楠,他的嗓子很沙哑,说话也很费力。
“我声音不好听,因为我被硬灌了哑药,烧坏了嗓子。”男子自嘲的笑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萧楠摇摇头,男子不悦道:“三五年前,我可是唱红了这江南江北的金嗓子,我的戏票千金难求,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因为我足不出户,很少听戏,你莫怪。”萧楠道。
“你的腿不是被半面仙女砍断的么?”男子扬了扬眉毛,“凡是她看中的男人,若是不和她的心,想要逃跑什么的,她一定会摧残那人到生不如死。我逃了两次,第一次毒坏了我的嗓子,第二次就砍了我的腿。”
“我是因为别的缘故落下了残疾。”萧楠道。
“哈哈哈!那当心你若是忤逆了她,被她砍下你剩下的物件!”男子冷笑。显然他被折磨得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
“你找我是来看病的么?”萧楠问。
“看病?我巴不得早死!我是想来问问你,有什么毒药之类的东西给我,我要和半面仙女那个恶魔同归于尽!”他恨恨道,“你是大夫,你应该懂得,我要你告诉我,就算是我这样的残废,也能取人性命的法子!”
“你这要求可真是奇怪,我是大夫,又不是杀手,我只会救人。”萧楠拍了拍手中的折扇道。
“你不答应我,依照你的脸蛋儿,早晚也是落入半面仙女手中的结果!你觉得你能比我下场好到哪里去!我若杀死了她!你也能得到自由!”男子咬牙切齿道,“她毁了我的一切!我要她和我一起下地狱!”
“我觉得,她既然允许你来见我,说明她根本不怕你使什么招数对付她。”萧楠道,“你虽然表面上打着来看病的名义,但是若她连你的伎俩都看不破,是不可能组建起这么庞大的组织势力。
如果,她真的在乎你,就不会让你来找我,而是叫我去找你,这说明,她已经不怎么在意你,你就算是接近她,都没有机会,所以你求我的东西,一样都实现不了,全都是空谈。”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男子激动的叫道。
萧楠打开扇子道:“而且,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认为,半面仙女,还是个——
真正的人么?”
男子闻言睁大了眼睛:“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是来救人的人。只是我救人的方式不仅仅是治病。”萧楠道,“很有可能,我所要做的事情,正好称了你的心愿。”
“你究竟是谁?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懂……就算你是别的土匪派来的人……你也不可能达成我的心愿……你只会和我一样!”他绝望的抓着自己的残腿道,“没有人能够……”
“那你还说你可以杀了她?现在却又告诉我,没有人能够杀得了她,你这个人,我看已经精神出问题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给了你毒药,你就可以结束自己的性命,离开这个世界一了百了?
我猜,尽管半面仙女对你已经不感兴趣,但是你作为她的‘藏品’,她还是不会轻易让你死的。你啊,真的是求死不能。”萧楠摇头道,“你既然已经不怕死了,不如告诉我,为什么你又说没人能够杀得了她?”
“因为,凡是她特意召见的人,都会被她蛊惑,再也不能背叛她!”男子道,“如果她真的以为你是对她有用,或者有威胁的人!你就这辈子都会对她死心塌地!”
“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呢?”萧楠问。
“因为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男宠!我就像虫子一样!她从没把我放在眼里!你若是入不了她的眼,就和我一样!”男子越说越激动,忽然开始剧烈的颤抖,他的身体摔下板凳,在地板上抽搐起来,并不断发出哀嚎挣扎不已,断断续续叫着:
“给我……给我……药……给我……我受不了了……啊……让我死……”
“这是毒瘾发作了?”萧楠讶道。
“老爷!外面的那两个人已经走了!他们不见了!”芦花看了看窗外道。
“这也许是对我们的试探,就像是笑驼子反复试探我一样。”萧楠道,“把他先抬到八仙床,上。”
“我去拿老爷的金针。”芦花道。
“用不着了。”萧楠道,“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救他。你们去准备热水,婉月,你推我下。”
婉月点点头,推着萧楠进了卧室。
阿蓝把那个男子放在了八仙床上,男子起初还挣扎,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抽搐的份儿了,他无力的任由别人摆布,哪怕阿蓝奉命把他的衣服都解开。
他的两条腿几乎截到了大腿根,留下了可怕的疤痕,显然是被粗暴的方式砍断的。
而他的身上也是遍布着各种伤痕,瘦的几乎皮包骨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条教,在毒瘾发作中,别人一碰他的身躯,他就禁不住绷紧了腰,身,不断流出口水,下,身不停的抖着,状态让婉月看了都脸红。
阿蓝见状,就吓得赶紧离开了卧室。萧楠摸了摸他的身体,发觉他皮肤滚,烫,而照他现在的状况看,不出半年,估计就彻底被玩死了。他应该在平时都被灌了什么药,才会有这么敏,感的表现。
诚如他所说,他真的是被搞成了彻底的男宠。也不知道他被喂了什么药,竟然有这么离谱的反应。
“快……让我死……让我死啊……”男子微弱的呻,吟。
“婉月……给我拿块干净的毛巾来。”萧楠道。
“十三少,你该不会要帮他……”婉月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难道让你们来么?”萧楠道,“快去吧。”
婉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脸色尴尬的拿来了一条毛巾。
萧楠用毛巾包住他的身体,缠了好几圈,这才道:“婉月你出去吧,等我叫你你再来。”
婉月只得出了卧室,并放下了布帘。
只听见屋内不断传来男子的哭喊,最终,喊叫变成了啜泣。
不等萧楠叫,婉月掀开帘子端了清水走了进去,本来想叫萧楠洗手,却见萧楠用墨玉扇子抵住男子的胸口,似乎想压制什么。
而她能看到有一点点微光从扇子里流到了男子的体内——她立刻意识到,萧楠似乎在使用伏羲之力!
“少爷,当心您的身体!”她提醒道。
“放心,这扇子里的并非是伏羲之力。”萧楠道。
而是他之前搜集的,那些惨死之人的精魄。
本以为可以压制男子的病情,谁知道男子忽然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不仅如此,他的肚皮胸口都出现了异样的鼓动,似乎有一条蛇在他身体里游走似的!
他的嘴巴也忽然张开,有什么东西咕噜咕噜的要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