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暮云一再坚持齐离琛不便见客,以免过了病气。顾江林与许不知来不是为了闹僵双方之间的关系,自然不好坚持,加上席暮云拿出冻梨招待,两人都被转移了注意力。
在许不知的极力推荐下,顾江林尝试着吃了一口冻梨,接下来在齐府的时间里,嘴就没有停过,他们还尝试了冻柿子。
用许不知的话说就是,剥了皮的冻柿子用勺子挖着吃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味。许不知请教席暮云是如何做出此等美食,席暮云想了想,道:“直接晾在积雪的院子里就好。”
走之前席暮云去把院子里割了几棵小青菜送给许不知,成功让许不知再一次红了眼眶。
“姑娘,平时你不声不响,一到紧要关头说话正好卡在点上,准得很,一下子截了他们的话。许先生也是个奇人,说话是温和,但整整个人没有波澜,见到吃的整个人就鲜活起来。”
许不知,柔则柔矣,但没有生命力,他不说话就如同一潭死水。且是无论你怎么做都无法让他起波澜的死水,所以在客房里时翠云见到许不知的反应,实在新鲜。
“人到底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血有肉,例如世间有一千样东西,九百九十九样不为他所息,那么也总有一样会是他喜欢的,相当于活力开关吧。”
席暮云意味深长看着许不知留下的肉干,要如果不是站在对立面,许不知的性格倒可爱。
至少,比起顾江林,许不知勉勉强强算得了解多一点,顾江林才是真正的喜怒不外露。
“活力开关是什么意思?”翠云抱着被席暮云强塞的冻梨,席暮云一再说冻梨香甜,翠云还是下不去嘴,都是送到嘴边又放弃了。
“简单来说,只有这件事能让他动容,他们没有见到齐离琛,心里的疑虑是不会轻易放下的,把府上的大夫叫去公子的房里,我过去做个样子。”
人是打发走了,可是人家的心还“挂念”着齐离琛,不知会不会派人在暗处盯着。
齐离琛病重,身为未婚妻子,关心自己的未婚夫婿才是人之常情,做戏就得做全套。
“姑娘思虑周全,奴婢这就去办。”
上一场雪下过之后,天一直都灰蒙蒙的,太阳隐多日没有露过面。席暮云蹲下来掬起一捧雪,把雪揉成一团之后砸在墙壁上,席暮云就这样玩了一炷香时间、
齐离琛心细如发,为了营造出自己在卧房的假象,房中全天点着火炉,一入夜侍女就会点亮房中的蜡烛,房中虽然几日没人住着,但是很暖和。
把手捂放在桌上,席暮云就注意到插在花瓶中的腊梅,花瓶摆放的位置和席暮云房里的一样。席暮云心头一暖,这个人做什么都是悄悄的。
席暮云摘下一朵开着的腊梅,手中的腊梅花开得正好,与在城外看过的相比不差。
“我不在的时候你又倒腾什么了?”淡淡的声音响起,声音距离席暮云近在咫尺,席暮云脖子僵硬地回过头,就见齐离琛就站在自己身后。
“你,你不是外出了,我以为你要好些时日才能回来,正苦恼该如何混淆那些想打听你消息的那些人的试听,不过,你回来的正好。”
席暮云松了口气,她对齐离琛在做的事一无所知,应对方法受此限制偏向保守。
顾江林不是好应付的人,齐离琛回来席暮云便可不必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说错话。
“因为这边有些事,所以快马加鞭赶回来。”齐离琛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可见没有更换,眼白爬满血丝,眼下一团乌青,不知多久没有睡。
“你倒是老实,我以为你会说什么因心中放不下你,多日挂念,才快马加鞭赶回。”
齐离琛窗外的常青树影影绰绰,雪压在树枝上,白绿相间十分养眼。
“我让人做了早饭,这会该叫小雨吃饭了,待会我去厨房让人预备着你的,送来你房里,看你这双眼,不知道的以为你把眉黛涂在眼睑上了,休息一会吧,难看死了。”
席暮云摁着齐离琛的下眼睑,故意把他的眼尾拉长,对齐离琛做了个鬼脸后扬长而去。
齐府中齐离琛的院子回廊最长,廊下过几步就挂着一顶羊角灯,夜里这些灯笼亮起来时,这条回廊就如举行一场盛会一般热闹,与平常盛会不同的是,这场盛会只有齐离琛参与。
走到回廊尽头,一缕阳光从云边透出来,投射在席暮云脚边,冬日里,就连阳光都是白茫茫的,尘霰在阳光下肆意地飞舞,昭示着自己蓬勃肆意的生命力。
“我们的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亏得阁主神机妙算,算到五皇子会对我们有所怀疑,提前想好了应对之法,被派来监视我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不会看出端倪。”
齐离琛彻夜未眠赶回杞县,一双眼睛熬的发红,眼下发黑,看起来确像是大病了一场。
白夜这些天跟在齐离琛的身边,脸色没好到哪儿去,可白夜全然不觉得自己疲惫。
“计划进行虽然顺利,可惜不能把那行人杀个干净。”齐离琛冷笑,眼中深深的恨意宛如能把人吸进深渊之中。那些人里,全是兆国的开国功勋。
攻下赵国都城时,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他们的刀下不知沾染多少赵国将士的亡魂。
“现在留他们一条小命,日后自有机会再取。只是没想到皇帝会将那些人的尸首葬入皇陵,还亲自为他们祈祷,收买人心,他从来都做的甚有心得。”
白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对兆国皇帝的恶心可见一斑。齐离琛解下身上的斗篷挂在衣椽上,计划进行到这一步,根本不是皇帝惺惺作态就能挽回。
“那队人马,就算我不杀,皇帝也会逐个把他们解决,我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他感谢我还来不及。心里分明松了一口气,脸上还要挂着痛心不已的脸色。”
齐离琛说着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白夜说过,天底下只有席暮云觉得主子外冷内热,事实如此。此刻齐离琛抬眼挑眉间,脸色阴森可怖,何来的“热”?
“说什么,朕为惨遭不幸的爱卿诵经祈福,愿他们去往西天极乐世界,可头一号盼着这些人死的,不就是他自己么?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没一句是真心的。”
齐离琛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案几上的兰花,一拳捶在桌案上,上好的紫檀木桌应声而碎。
“很快他们就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继续让人放出假消息,那些面目丑陋的人会一个一个闻着气味找来,全国上下都将为此疯狂,到天下大乱那时,就是我们动手的时机。”
捡起翻倒的腊梅花,齐离琛的面容狰狞无比,此时一双眼睛正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房内发生的一切。
“顾江林不顾皇帝阻拦来到杞县,我们要不要借机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