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伴随着风扑在席暮云的脸上,远处有火光亮起,照亮夜幕。
借着光席暮云这才看清落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是雪,下雪了。席暮云接住雪花,轻轻一握飞雪就在掌心化作血水,风刮的很急,飞雪在风中乱舞迷人视线。
方才若隐若现的气味变得清晰起来,席暮云记得这股气味,是血腥气,如此重的血腥气,不知死了多少人。打杀声逐渐逼近,不知是哪里起了大火被风吹向这边来。
前方火光冲天,齐离琛站在月洞门前不知在看什么,火光把他的背影拉的很长,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惨叫、哭喊、呼唤,以及那声一直没有停的“离琛,不要去。”
在风的助长下火势渐长,转眼周遭火光冲天,火烧着了回廊下的灯笼,灯笼掉落在地上化成了灰烬,眼见大火就要把齐离琛吞噬,席暮云心一紧,人先大脑一步做出决定。
火扑向齐离琛之前,席暮云抱住了齐离琛,所有的杂音在抱住齐离琛那一刻停息。
“噼啪”是火星爆开的声音,席暮云睁开眼,原来是梦。她握着齐离琛的手因用力过重,在齐离琛的手上留下一道红痕,自己的手心也惊岀了冷汗。
“做恶梦了?”齐离琛不知几时醒了,自己在背后垫了软枕坐起来,对着席暮云笑。
“他已有好长时间没笑过了。”席暮云脑海里蹦出白夜这句话,鼻尖发酸,像席暮雨向齐离琛撒娇一样,扑到齐离琛怀里,哽咽道,“都过去了。”
“嗯。”齐离琛也揽住席暮云,轻应了声。本该是她安慰齐离琛,结果反了过来。
次日席暮云提议去城外散心,齐离琛答应了,席暮雨就留在府中,交由白夜照顾。
他们出门时碰到来府上教书的许不知,见到他们两双双走出来,许不知避如蛇蝎站到边上,他背部紧紧贴着墙面,看样子像是恨不得躲进墙里头。
“看来上一回把许公子吓得不轻,把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惊吓至此,我的罪过真是不可饶恕。”
一上马车席暮云就开始口无遮拦,言语间毫无悔过之意,齐离琛刮了一下她的鼻翼,无奈道:“你是好意思说,脸皮厚地一堵墙似的,方才还直勾勾盯着人看。”
齐离琛对顾江林的成长行事查的一清二楚,有趣的地方就在这儿,出现在杞县之前,齐离琛没注意到许不知这一号人物,分明长着谪仙般的脸,存在感微弱近乎无。
许不知醉心学书,一门心思钻研书籍,一腔才学不显露于人前,往好听了说是才高八斗,往难听了说是死读书的。为了读一本书,许不知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偏就如此难搞的人,被顾江林收服。许不知克己复礼,男女情爱之于他而言最陌生不过。
任何亲近之行为,在他面前皆是越矩,勿怪他的反应那般激动,席暮云的言行在他眼中,不是不知廉耻,而是骇人听闻。
席暮云不以为意摘了颗葡萄塞进嘴里,被冻得咧了咧嘴,冬日里不用特意冰冻也算方便。
“长得好看多看两眼,可以养眼的,下回拉你一块看。诶,你赏过梅吗?我还没有做过赏花这等风雅的事情哩,我其实更想看桃花的,不过时节还没到。”
上学那会席暮云但凡有时间多是在兼职,莫说有时间赏花,有时间睡觉就是不错的。
“赏过,以前宫……花园里的梅花开的很好,我会摘下每年开的第一枝梅花送去给母亲。”
齐离琛掏出帕子给席暮云擦去嘴角的水渍,又帮她把衣襟理好。
“你头一回和我说你母亲的事。”席暮云正色,察觉到齐离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脖颈上,默默把衣襟拉高,为了遮住脖子上的淤青,她衣襟选了衣橱中领子最高的一件。
“你自己说的,日后时机到了自会说的,我认为现在就是说一点的最好时机。”齐离琛目光从齐离琛脖颈上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席暮云心生一计,把齐离琛的脑袋扳回来,让他面对着自己,不怀好意道:“郎君方才盯着我哪儿看呢?这样不好意思?”
别的不说,要论不正经,席暮云是一等一的绝。齐离琛面露异色,扒开席暮云的手,可她就像章鱼似的,手紧紧“粘”在齐离琛的脸上。
“郎君的脸烫得很,捂着比暖手炉还要舒适,奇也怪哉。”席暮云眨巴着无辜的双眸,手放肆地捏着齐离琛的脸颊,说不清是挑逗还是伺机“报复”。
“莫要胡闹,未出阁的女子整日里的说这些不正经的话,不成体统,肩膀上的伤不是还没好,也不知消停。”齐离琛把席暮云按到怀中,让她依着睡在自己怀里。
“出城还得走一段路,睡一会吧,到了我便叫你起来。”齐离琛抱着席暮云轻轻晃着,像母亲哄小孩入睡。
席暮云知道他还在为伤了自己的事情自责,不再闹他,乖乖躺在齐离琛的怀里。
车厢里安静下来,马车行走在平稳的街道上,终究是木质的轮子,怎么都有些颠簸。
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在暖和的地方待着最是容易犯困,席暮云闭上眼没一会睡意便席卷而来,即将进入梦乡时马车颠了一下,把席暮云的睡意震到九霄云外去。
席暮云侧躺着,呼吸间尽是齐离琛身上清淡的冷香,教人安心。席暮云嘴角勾了勾,缘分二字委实神奇,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到另外一个世界,与一个绝世美男结缘。
那是梦里才会出现的事。
“其实我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与你成婚。”席暮云双唇微启,手揪起齐离琛的一片衣摆在手中把玩。他的衣服都是仔细烫过的,没有不妥帖之处。
“恩?”齐离琛拍着席暮云的背,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应了声。
“我努力经营糖心阁,就是为了存下一些银两,足够养活我和小雨,待小雨将来出嫁可给她一份可观的嫁妆,她不出嫁我也可以养着她一辈子。”
搬到新府之前,席暮云没把齐离琛计划在自己的未来之中。唯一的计划就是找个合适的机会,解了他们之间的婚事,齐离琛非池中之物,她亦不是,不巧两人不是一路人。
“后来怎么改变主意了?”齐离琛取一缕席暮云的青丝捏在手中,似笑非笑问道。
席暮云就没掩饰过自己对这门婚事的抗拒,她说出这番话齐离琛不意外,只要她不直接开口退婚,她说什么齐离琛都能安然处之。
席暮云坐起来,直视着齐离琛的双眸,眯眼一笑。
“后来我发现你是真心待我,而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你。既然喜欢便算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是因为真心喜欢才在一处,不是因为我父亲的临终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