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福宫。
我有些焦急地走向宫女居住的屋子。
彦兮正在那里收拾着东西,见到我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似乎有些惊讶,随后将东西放下,向我请安。
“起来吧,我来是想起一件事,记得那一日我对你说要去羽坤宫的事情,你是不是说了谎?最后又是谁将我送回来的?”
似是没料到我会问这个,彦兮垂下头犹豫了起来。
“好,这样,如果我说对了你便不回答。”我看着她,问道,“那一日我是真的去了羽坤宫对不对?”
彦兮垂头不语,我知道我是真的去过,那么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所以是一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将我送回来的?”
彦兮紧咬着下唇,依旧默不作声。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古以来被撞破秘密不是应该杀人灭口吗?为何放我回来,还让彦兮演了这么一场戏骗我。
皇帝,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我攥紧了拳头,与慕诀一模一样的面孔,宫中御膳房有临渊城的名菜鸳鸯玉珍荟,让柳县令为命是从收我为养女,一直救我性命,还有那个叫“瞳”的人,若当年那少年是皇帝,他为何要对我如此陌生,将我带进宫却又放任不管。还有那枚玉佩怎么解释?若是皇帝为何要给我永安王的信物?
皇帝究竟要做什么,我于这个皇宫到底有什么意义?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皇宫不过是我步入的另一个深渊,我的命运似乎是早在父亲失踪时就已经被安排好了的,而我,竟连掌控自己命运的人都辨不清。
那块暖玉玉佩不知落入何人之手,还有那枚纽扣大小的金色羽状物,云仙一直寻找的东西,傅明月死前交给我的信物。
那人躲在暗处,我的身边危机四伏,就如一盘棋局,牵一发而动全身,走错一步便会满盘皆输。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身边响起春喜的喊声,我这才回过神儿来。
我看了一眼在边上立着不语的彦兮,径直出了门,身后的春喜还在喊着,“小姐,你又要去哪儿啊?”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我到了御书房的时候,皇帝已经不在那里了,听小太监说,是去了永和宫看静嫔娘娘,刚走不久。
我便拐小道,抄近道,去拦皇帝的轿子,有些事情一定要问清楚。
刚到,便见皇帝的銮驾在不远处缓缓驶来,金色的顶,金色的壁身是宫中最尊贵的象征,晚上有些微风,吹起了那金帘的一角,皇帝似乎是见了我,掀开了帘的一角,我在路中间跪下。
福公公见状,又是右手紧抓左手手腕的动作,“萱美人,惊扰御驾成何体统?”
“皇上,臣妾刚学会了鸳鸯玉珍荟这道菜品,请皇上移驾德福宫品尝。”我的大胆让福公公直瞪眼,拦架不说,竟还大胆到擅自阻碍皇上的心意,福公公的眼色我直接忽略掉,我赌的就是皇帝不会问我的罪,只是要对不起百椿了。
静默了些许时候,轿子里传来了一阵轻咳,清冷的声音自帘后传出。
却是,“季福,不必理会她。”
“起驾。”福公公无视在路中的我,将轿子从我身旁绕了过去。
让皇帝让路是多大的殊荣,我在心里冷笑。
直至銮驾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才缓缓转身。追过来的春喜为我捏了一把汗,这一幕她刚好清楚地看见。
“小姐,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不对劲儿?”春喜有些担忧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小姐,你的额头好烫,小姐……”
后面的声音我已经听不真切了,春喜的声音淹没在风声里。
……
“瑾儿长大之后想做什么?”爹爹和我并肩坐在江岸边,我脱了鞋子,一步一步踏在水中,挑起高高透亮的水花。
“瑾儿若是长大了,就听爹爹的话,爹爹让做什么,瑾儿就做什么。”我天真地扬着小脑袋看着父亲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瑾儿要有自己的想法,人只有做自己才是最快乐的,爹爹的决定也不一定都是对的。”父亲看着领口那朵莲失了神,“你娘就是一个快乐的人……”
“可是娘已经死了。”
“你娘怎么会死呢。”
……
“太医怎么还不来?”
“那些老不死的太医岂有此理!我去叫他们的时候,他们说正在给静嫔和宁贵妃熬安胎药,没有时间过来,就扔了一包草药!”
“小主还是高烧不退,春喜你不是去找皇上了吗?”
“皇上他在永和宫静嫔娘娘那,根本不见我,那些太医我去找他们算账!”
额上被一个冰凉的东西覆盖,顿时觉得剧烈的头痛缓解了很多,我费力地挣开眼睛。
“小主。”是彦兮的声音,“你醒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春喜担心死了……”春喜带着哭腔,不一会儿又破涕为笑,“还好你没事。”
“别信这丫头,她肯定是没有去叫皇上,不然皇上怎么可能不来看小主。”娴月瞪了春喜一眼,我脸色黯淡下来。
“小姐……”春喜眼中有泪光闪动,“娴月说的对,刚刚奴婢没有叫皇上……”
我苦笑,记得皇帝说,让我死也要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看来是认真的。
“我没事,睡一晚就好了。”我身子有些乏力,却还是能动弹的,“春喜,去把针线和丝绸拿来。”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春喜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都这个样子了,你竟让你还记得这事!”
“咳咳。”我嗓子有些沙哑,“为了面子也好,为了其他什么也好,这绣品明日定要送去,一刻也不能耽误。”
看着我坚决的模样,春喜只好投降,“奴婢来绣,上次是看着小姐绣的,这次模仿小姐的针法应该不成问题。”
“小主,这药煎好了,小主先把药喝了再睡吧。”彦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我接过来,下定决心,一仰头便喝净了,随即娴月像变戏法一样从手里变出一个蜜饯。
“小主,干爹给我了很多,刚好派上用场。”
蜜饯再甜也挡不住我心中的苦楚,我现在不过是那些人棋盘上一颗暂时不能丢弃的棋子,也许是永安王的,也许是皇帝的,父亲说的快乐,与我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