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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人生总有取舍(1 / 1)

一连几日,汴都城城‘门’紧闭,严阵以待,处于高度戒备之中。江元与挽心也带着圣‘女’教八大分舵舵主及教众全部抵达汴都,随时听候差遣。只是情况有些出人意料,阳震大军驻守城外,安静异常。

阳骁命人加紧巡防,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信报递进宫来,内容始终如一,没有发现任何动向,无人猜到阳震心里究竟打的是何主意。

望着手边已如小山般高的信报,无形的压力令阳骁的心情也渐渐烦躁。明知道对方有备而来,却也只能耐着‘性’子静观其变,这种被动的感觉实在不爽。

苏漓淡淡道:你也不必心烦。敌不动我不动,拖得越久对我们形势越有利。刚收到一个好消息,项离秦恒已经顺利通过了第一道关卡。

真的?阳骁顿时一喜,这可真是好消息!

嗯。苏漓点了点头,眸光掠向殿外,午后的日光黯淡昏沉,大片厚重的灰‘色’云层渐渐遮蔽天空,隐隐预示着今夜天象将有变化。

当晚,大风忽起,满城萧瑟,寒意倏忽而至。阳骁与苏漓正在勤政殿商量事情,殿外忽然有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启,启禀皇上……

阳骁脸‘色’一沉,慌什么!何事?

那太监喘了口气,急声道:逆贼阳震开始攻城了!

汴都,北城‘门’。

夜‘色’深浓,乌云遮月,风卷黄沙,天空中没有一丝光亮。震天的厮杀声,呐喊声响彻汴都城外。

苏漓与阳骁一路快马加鞭,疾驰而来,闻声脸‘色’均是一变。阳骁心急如焚,马到城楼前,直接从马背上纵身而起,直冲上城楼。高大巍峨的城楼上火光通明,亮如白昼,只见城楼上横七竖八倒了满地士兵,仅剩为数不多的人守在城楼边缘奋力抗敌,不时仍有士兵昏厥倒地。

二人连忙上前查看,只见昏倒的士兵统统全身无力,意识不清,仿佛昏睡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阳骁怒吼一声。

负责守城的领队踉跄着奔到阳骁面前,脚下不稳险些跌倒在地,回皇上,方才一阵烟飘过来,不一会儿便有人开始昏倒,怎么叫也叫不醒。之后对方骑兵忽然发起进攻,掩护攻城的人很快到了城下。小人见势不妙,立即派人请援赤锋营相助,这才勉强抵挡。

阳骁立即走到城垛边查看,一眼望去,漆黑的夜‘色’中,遥遥可见远方营内灯火通明。

北风阵阵拂来,干冷的空气中除了烧焦的柴火味,隐约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异味,苏漓立时眉头一皱,警觉道:小心,这烟有毒!

阳骁脸‘色’‘阴’沉,忽地冷笑:难怪这么多天他按兵不动,原来是要借这北风起时投毒!

那领队急声道:皇上,那现在该如何?这风一时半刻也停不了,咱们的人快抵抗不住了!正说着,天空中又有飘渺的白烟随风而来,只听身后噗通噗通数响,又有几名士兵不支,相继倒地。

淡烟掠过,苏漓小心控制气息,吸入些微白烟,仔细辨别毒烟的成分,立时心头一惊,竟然是特制的软筋散。这软筋散里加了‘迷’‘色’,此毒霸道非常,即便服用解‘药’,想要恢复力气也要些时间,苏漓心下一沉,看来阳震今夜誓要攻下汴都城!

正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你,城‘门’处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一人跌跌撞撞冲上城楼,嘶声叫道:报——敌军已经渡过护城河,放下吊桥开始攻城了!

阳骁朝领队叫道:立即加派人手去城‘门’防守,不得有失!

领队立即领命而去。

形势岌岌可危,一旦城‘门’告破,汴都不保!苏漓也暗暗焦急,兵力有限,绝对不能再有人昏倒。她高声说道:所有人听着,掩住口鼻,切记不要吸入白烟!说着,她迅速从身上撕断一截衣衫,系在脑后,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所有士兵连忙依言照做,却已经晚了,昏倒的人越来越多,防线空隙大‘露’。城墙上,不时冲上来几名叛军,被眼疾手快的士兵一剑刺穿身体,跌落城墙。即便如此,城墙上仍有大批锐锋营的士兵,前赴后继地顺着云梯向城楼攀爬,身手敏捷宛如猿猴般灵活,城内守军应接不暇,不少人已经冲入城内,形势危急,如箭在弦上。

阳骁眼中煞气乍现,足尖挑起地上一柄遗落的长剑,寒光闪闪,赫然在手,他屏住气息,直冲到城墙边加入到杀敌的队伍中。

国家危难,没有人可以置身其外。

苏漓眼光一凛,手腕轻翻,袖中响箭还未发出,便见城楼入口涌上来大批的圣‘女’教人,各个面覆黑巾,显然早有准备。为首的正是挽心与江元二人,跟在他身后的是教中八大舵主。众人冲上城墙,一面杀敌,一面救治晕倒的兵士。攻城的敌军,立刻被杀下去了大半。

苏漓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身旁熟悉的人影一闪,她心头一跳,下意识转头,果然是东方泽。他执起一粒褐‘色’小丸直递到苏漓‘唇’边,服下去,可以解这毒烟。

苏漓顿时怔住,他手上怎会有毒烟的解‘药’?目光一转,江元蹲在昏厥的士兵身前,正将同样的‘药’丸塞入对方口中。转眼间,手中那瓶子里的‘药’便空了。

‘药’。东方泽手指往前一寸,碰到了她柔软的‘唇’。她不由自主地一仰头,瞪大了眼看着他。

快服下!他急了,一把揽住她的腰拉进怀中,眼里全是焦灼之‘色’,这毒烟对习武之人伤害尤其大,苏苏,此时不能置气!

苏漓吸了一口气,一把推开他,还是接过‘药’来服下,他眉间一松,这才舒了口气。

林天正疾步走来,大声道:许多人中毒不浅,解‘药’分量太轻不能彻底清除毒素。

东方泽四下打望,微微蹙眉道:解‘药’数量有限,支持不了多久,要尽快想办法除掉毒烟的来源,才能解攻城之困。

林天正面有难‘色’,叹气道:兵临城下,想要灭烟要深入敌阵,实在太过危险。不是武功高强之人,很难应对。

我去!挽心立即接口道。

不行。苏漓断然否决,灭掉毒烟必要一击即中,一旦失败,对方有了防备便再难行事。你与江元留在这里坐镇,我去。

挽心急声道:这太危险了,小姐你不能去!

苏漓厉声喝道:这是命令!

挽心脸‘色’一白,颤抖着‘唇’,顿时说不出话来。

苏漓心中一软,口气缓和了几分,你放心,我武功今非昔比,一定不会有事,就算被阳震抓了,他也未必敢杀我。说完,她已纵身跃下城楼,彷如暗夜里一缕白‘色’的疾光。

小姐!挽心惊呼一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又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紧随而去,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陛……几乎冲出喉咙的话又被林天正咽了回去,只剩下干着急的份儿。

城下攻城战死士兵的尸体已摞得犹如小山高,前方黑压压的人群仍如‘潮’水一般前仆后继。月黑风高,攻城的士兵只觉得头顶急速掠过两道黑影,抬头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苏漓纵身几个起落,转眼间人已到了围势之外,听到后面紧随而来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淡淡道:你身份特殊,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东方泽走到她身旁站定,轻声道:你以为我让你独自来冒险?

苏漓低下头,咬牙叫道:这是何苦,你明知你我之间已经不可能。

他淡淡苦笑:明知不可能而为之,我东方泽一生只错了一次,却要为这一次赔上一生。你不肯原谅我一日,我便追随你一日,苏苏,就算是天崩地裂,我也不能再放手了。

你……她愣住,转眼去看他,却只看到他坚定无疑的眼神,一时哽住,说不出话来。

白烟越发浓重,遮蔽了半个天空。北风阵阵吹来,浓浓的白烟迅速向前飘散开。前方一片黑黝黝的密林高耸的枝叶间,隐约有一根粗圆的烟囱直‘挺’‘挺’立着,竟然高逾数丈,正朝北城‘门’的方向。

二人没再说话,小心翼翼地靠在树后观察。不远处,树林中开阔之地火光明亮,四五名士兵忙碌地在烟囱前添柴火,不停地扇着风。

难怪这烟源源不绝,守着这片树林,就地便有取之不尽的木柴。

苏漓与东方泽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略一点头,迅速地一左一右包抄过去,出手如风,那几人不及反应,便被点住了‘穴’道,呆在原地,惊恐地看着这一对仿佛从天而降的男‘女’。

苏漓迅速从地上接连捧起沙土丢进火堆,那火,渐渐地灭了。

东方泽抓住其中一人,解开了这人哑‘穴’,低低道:说,放烟的地点共有几处?

眼前的男子俊美的脸惊世骇俗,一双眼睛却冷酷无情,那人寒意顿时窜上心头,哆哆嗦嗦地说道:一,一共有三处。另外两处在那边。伸手指了指北面的方向。

东方泽微微一笑,指间用力,那人头一歪,瘫倒在地。

二人施展轻功,很快来到第二处燃放点。两道黑影闪过,负责看守的士兵颈后一凉,不约而同地倒了下去。浓白的烟雾渐渐被风吹散,夜空恢复了本来的面目。最后一处燃放点顺利熄灭,苏漓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东方泽忽然低声叫道:有人来了!他迅速拉过苏漓,纵身往一旁枝繁叶茂的大树跃去。树干之间狭窄,苏漓被他抱在怀里,后背紧紧贴着树干,她忽生不安,几次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更紧。

你干什么?她莫明地愠怒。

嘘!他极力压低了声音,敌众我寡!先看看再说。

苏漓心中暗恨,却无可奈何。这树冠极为茂密,他二人藏身在树叶之间,身影完全隐没于重重暗影之中,的确是一个极好的隐蔽之处。她瞪着他,黑暗中只看得见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竟如星子一般熠熠生辉。苏漓心头一颤,慌忙别开了眼。

树下马蹄声响,很快来了一队骑兵,为首的将领身形纤长,一身亮银盔甲格外醒目,骑在马上,看不清样貌,头顶的盔帽的标识,是锐锋营那枚威风凛凛的虎头。

该死!竟然被人偷袭了也不知道?将领怒极,一挥马鞭,直将身侧的副将从马上‘抽’了下来。

副将忍着疼,单膝跪地,惶恐回道:回世子,能有这样身手的人,绝非泛泛之辈。小人怀疑是那圣‘女’教的圣‘女’,听闻她武功高强,体内融合了当世两大武功绝学!

苏漓心中一动,世子?难道是阳震的长子阳晋?听那将领说话的声音,年纪似乎很轻。而她数次过府,都没有见过阳晋。据说他被阳震刻意投放军营,磨练意志。

是她?那将领冷哼一声,轻蔑地道:烟刚灭,他们一定还在附近,传令下去,仔细搜查,杀无赦!

马蹄声渐渐去得远了,苏漓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几分,侧耳倾听一阵,轻叹一口气:他们一直在附近搜查,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

谁说我们要走?他淡淡地笑。

苏漓瞪他:你想在这树上住上十天半月都随你,我要先走了。

说着,她施展轻功跳下树,刚一迈步就被拉住了手。苏漓眉头轻皱,放开!

先不要急,我们还有事要办。他无视她的拒绝,拉着她的手施展轻功,在夜‘色’里急速穿行。苏漓几次想甩开他,碍于身在敌营,不能张扬,只得忍了又忍。很快,二人便来到见龙坡上一块巨大岩石后,看着坡下不远处阳震驻扎十万大军的营地,苏漓叹气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扬眉淡笑:既来了,当然不能空手而回。

苏漓深叹一声,真亏他想得周全,十万大军的军营,连绵数里。只将毒烟灭了,士兵仍可攻城,若是后方大营出了意外,攻城之人心思一‘乱’,多半会不战而退。

东方泽从怀中掏出几枚圆形的蜡丸,拿起一个深深扎在箭尖上,对准驻地一座营帐旁的火把,满弓‘射’出。

他箭法奇准,内力惊人,那利箭去如流星,正中火把。只听砰地一声,火把炸出一团巨大的火球,瞬间点燃了一旁的营帐,此时北风未停,火势蔓延极快,转眼间半个营帐已经着了起来。

军营里立时‘乱’作一团,一众士兵纷纷抬水来灭火,却没想到那水浇上去,立时冒出一股浓烟。惨呼声不绝于耳,冲在最前方的士兵痛苦地捂住了双眼,倒地不停地翻滚。

又一枚蜡丸如法炮制,转眼间又一座营帐起了火!几枚蜡丸‘射’入敌营,营中几成火海。军营里不时传出奔逃惨叫之声,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相救。

他从哪‘弄’来这么厉害的毒丸?苏漓心中一动,忽然想到解‘药’的事,你早知道阳震会用毒烟攻城?

他摇了摇头,我只是猜测,并不确定。毒烟是虞千机很早以前便‘交’给阳震的。

虞千机是阳震安排在圣‘女’教里的探子,如此机密的事,他从何处探得?苏漓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是你安排了林天正进碎月舵?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并未答话。

苏漓冷笑道:你对圣‘女’教当真上心,就连虞千机这样的‘女’子,也肯为你卖命!想起当初在圣‘女’教时,虞千机曾对乔装成夏伏安的他百般示好,内心忽然生出一股莫明的郁闷。

东方泽轻叹一声,去握她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

虞千机这样的‘女’人,肯为我做事,自然是有原因的。他双眸明亮地看着她,仿佛想看清她眉间的不快到底是因何而生。

当然有原因,她身为我圣‘女’教的舵主,居然肯帮一个外人,连我这个圣‘女’都不知情,除了为情所困还能有什么原因!她也盯着他看,一个权倾天下的皇帝,风流俊美,智慧无双,如何不让‘女’人甘心为他飞蛾扑火?!

你说很对。他居然笑了,眉宇间如‘春’风化雨,灿如星辰,的确是为情所困。世间任何一个人,都逃脱不掉这一个情字。

苏漓心头一跳,转开了眼,冷声道:那本尊是不是该恭喜你,连本尊的人,你也能收服。既然你这么看重她,以后就让她随你去罢,这样的人,我圣‘女’教也留不住了。

他脸‘色’微沉,却没有说话。忽然一伸手,用力将她扯进怀中。苏漓吃了一惊,抬手就一掌,只听见砰地一声,他的身子晃了晃,一只手牢牢箍在她的腰间,纹丝未动。

苏漓恼了,怒道:放开!正‘欲’一掌再挥去,却见他的脸‘色’渐渐发白,双手收紧,微微闭了眼,似乎早料到她会动手,却甘之如饴。想起他曾受了那么重的伤,身子没养好便来陪她出生入死,那一掌停留在他脸颊边,生生止住,愣是打不下去。苏漓瞪着他只能喘息,下一刻他却飞快地抬起她的脸,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她温软的‘唇’。

甜蜜的滋味带着莫名的悸动,瞬间袭倒了他和她。

苏漓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仿佛在聚灵峰北斗七星阵中那绝望中的放纵与甜蜜,又扑面而来。而他,在她终于回过神来,扬起手掌的一刹那,迅速地放开了她。

你!熟悉的气息一瞬远离,苏漓竟无端生出一股空落感!

苏苏……他轻声低唤,为何要抗拒对我的感觉?!

苏漓咬了咬牙,飞快地转过了身,我对你没什么感觉!你想找感觉,去找虞千机吧!

身后的人,忽然闷笑了两声:虞千机想要的人,根本不是我。

苏漓一怔,猛地回头去看他,不是你?她不是……一直对你有意思吗?

他一步一步走近她,眸光温柔地在她脸上打转,当然不是。她喜欢的人,是林天正。

苏漓呆了一呆,林天正?!温润如‘玉’,气质疏朗,竟然会看上风流妩媚的虞千机?!

之前我潜入总坛之时,就派了林天正进碎月舵,查找绝情丹的解‘药’。解‘药’还没找到,林天正与虞千机却互生情意。虞千机原为阳震在圣‘女’教的内线,得知林天正听命于我,为了爱人,有意弃暗投明。我当然乐见好事,成全他二人。那毒烟是虞千机早已制好‘交’给了阳震,大军攻来时,我猜想阳震可能会利用这毒烟来攻城,于是命他二人赶制解‘药’,以防万一。

苏漓心头滋味百生,想起刚才以为他与虞千机有情,竟心生闷气,不由有些懊恼。难怪他曾坚定地对她说,一定会为她找出绝情丹的解‘药’,原来,碎月舵里早有他的人。

沉默了半晌,只听见彼此的心跳,在暗夜里渐渐平复,她才闷声道:你为何不早说?

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对我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他再上前一步,眸光停留在她眼瞳深处,苏苏……你骗我不要紧,为何要骗自己?

他的目光那样专注,专注到苏漓内心一阵战栗,骗自己?她在骗自己吗?不,她和他早已经恩断情绝,今生今世,根本不可能再从头开始!

猛地转过身,她冷冷道:那只是你自以为是。

北城楼的方向传来如雷震动的马蹄声,似乎有大军撤回。东方泽脸‘色’微变,一把拽起苏漓,走!

依来路从密林穿行而过,二人向北城‘门’方向疾奔,林子另一侧突然钻出来一队骑兵,为首一人正是方才密林中见到的年轻首领。开阔之地,无处隐藏行迹,二人撞了个正着。苏漓暗叫糟糕。

站住,什么人?

副将曾在军中见过苏漓,立即大声叫道:圣‘女’教的圣‘女’!

年轻的将领脸‘色’立时‘阴’沉,杀!

众人闻声迅速弯弓搭箭,顷刻间箭雨密集而来,东方泽与苏漓拔身而起,避开凌厉的攻势,那箭纷纷深深‘射’入土地之中。

骑兵飞快前后围堵,将二人困在当中,苏漓紧紧靠着东方泽的后背,冷冷看着眼前的年轻首领,他年纪约莫十五六岁,五官俊美‘阴’柔,像极了阳震,那一双眼,却比他的父亲显得更加‘阴’狠无情。

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阳晋恨极,厉声叫道:放箭!

捉住他!东方泽传音入密,苏漓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避过攻击,直朝阳晋的方向掠去。

阳晋脸‘色’一变,急忙抄起手中长枪,破空刺去!只是半空之中,苏漓身形急转,五指直探向阳晋后背,将他从马背上腾空抓起。她手指如风,飞快点中阳晋身上几处大‘穴’,阳晋无法动弹,直直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东方泽一把扯下身后披风,旋身一转,手腕急转,黑‘色’的披风被灌注强大内力,彷如一个黑‘色’的漩涡,利箭尽折,却无一不被卷入其中。

众人大惊,这诡异的招式,简直令人无法置信。眼见阳晋被擒,众人连忙调转马头,纷纷上前围攻苏漓。

东方泽冷笑一声,手臂一抖,黑‘色’披风尽数展开,那些断箭带着凌冽的劲力,立时‘射’向始作俑者。

一时之间,战马嘶鸣声,惨叫声连连,马匹突然受惊,骑兵猝不及防,跌落下马,被惊‘乱’的马蹄踏得连连翻滚,哀嚎不已。

你这‘女’人真是狼心狗肺,亏得父王对你那么信任!阳晋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死死盯着苏漓,眼底尽是怨毒的光。

苏漓缓步走到他身旁,沉声道: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回头。阳晋,你年纪还轻,不要一错再错!

你亲疏不分!助纣为虐!你忘了炎儿是怎么死的吗?阳晋恨极,终于控制不住地低吼道。

想到惨死的阳炎,苏漓禁不住心头一痛,那个无辜的孩子,是那么聪明可爱,却成了皇权无情争斗下的牺牲品。

看着脚下少年愤怒扭曲的脸孔。苏漓忽然发觉,阳晋……已经是阳震唯一的骨血!她静静地注视着他片刻,淡淡道:炎儿的死,你父亲也有不能推卸的责任,若非他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废话少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你是舅父唯一的儿子了,我不会杀你,回去给舅父带句话,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为一己野心,覆天下之‘乱’,只怕会付更惨重的代价。你……好自为之吧。

苏漓手指轻弹,阳晋只觉得身子骤然一松,‘穴’道已解。她不再多发一言,转身大步走了。

阳晋垂下眼眸,闪过一丝狡诈之‘色’,他手腕轻转,一柄闪亮的匕首滑落掌中,银光闪过,那匕首直朝苏漓后心‘射’去!

东方眸光一冷,拂袖一扫,那匕首忽然倒转了方向,阳晋一惊,身子一翻闪避不及,那匕首狠狠扎进他肩头,顿时血流如注。他仓惶起身,跳上一匹马立刻钻进密林,风一般地消失了。

苏漓脚步一顿,却什么也没有说,抬脚走了。

他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此刻只有夜风呜咽,所有恩怨情仇,沉没暗涌。

经此一役,阳震叛军偃旗息鼓,战事再度陷入僵持中。先皇因此停灵多日,阳骁不敢再有耽搁,决定即日为先皇发丧,入土为安。到出殡这天,‘阴’雨‘蒙’‘蒙’,汴都城内素白遍地,肃静凄冷。阳骁孝服在身,率领朝臣送先皇遗体入皇陵。苏漓跟在浩‘荡’的队伍之中,不离阳骁左右。这一路,阳骁格外沉默,无论何时,他只要回过头,总能看到她平静关切的眼神,默默地注视着他,悲痛之中尚有一丝安慰。

先皇遗体被送入皇陵,阳骁遣散众臣,独自直‘挺’‘挺’地跪在先皇陵前,久久不动。眼见太阳就要落山,徐常禁不住心底担忧,低声劝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回宫歇息吧。

阳骁置若罔闻,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起伏的山峦,黯淡的目光似已失去了焦距。

半晌,徐常愁容满面,求助地望向苏漓。

苏漓暗自叹了一声,这几日他根本没有好好歇息,此刻形容憔悴,早已没了平日飞扬的神采。她正想开口相劝,却见阳骁却猛地起身,一语不发,迅速翻身上马。马鞭狠狠一‘抽’,那马立即狂奔而去。苏漓暗叫不好,连忙飞身上马,紧跟其后。

秋日的草原,草木枯黄,风吹在脸上,仿如刀割。苏漓不断挥舞马鞭,紧紧盯着前方的阳骁的背影,见他发狂一般的策马疾驰,心头一痛,这样的阳骁,一如当初她离开母妃陵去往黎苏坟地,控制不住一路疯狂疾奔。但她明白,即便如此,也无法疏解内心失去至亲的悲痛。

阳骁忽然猛地一勒缰绳,胯下宝马吃痛扬蹄嘶鸣而起,毫不留情地将他甩下马背,旋即狂奔而去。阳骁任由自己重重砸在地上,尘土飞扬,身子往前翻滚几圈,便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阳骁!苏漓惊叫出声。心顿时一沉,飞身跳下马背,扑至他身前,连声唤道:阳骁!你怎么样?

那张总是笑容满面的俊朗脸庞上,竟然布满泪痕。她不由怔住。

时至今日,她第一次看到他流泪。

此前,无论是被诬陷弑父,抑或阳震大军围城,汴都危在旦夕,他都不曾在人前流‘露’出半点脆弱的情绪。此时无声的流泪,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这样的阳骁,竟让她莫名地有些心疼,不禁又想起重生后最初渡过的最无助的日子。她也曾压抑悲伤,在人前若无其事的微笑,然而丧母之痛却象大山压在心头,让她时时都喘不过气。

或许,每个人要经历一段伤痛,才能真正地成长起来。当失去了最亲之人的疼爱和庇护,软弱将成为最不需要的一种情绪。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在他身旁坐下。

草原的尽头,夕阳即将消失最后一线光明,似乎也在陪伴着他,告别这最后一次肆意的发泄。

许久,阳骁方才开口,哑声轻道:阿漓,谢谢你。

苏漓转眼去看他,明朗的俊颜上泪痕已干,神‘色’凄然,眼底却有一丝坚毅。

她默默地摇了摇头,某些时刻,无言的陪伴更胜过千言万语。他心头一动,坐起身来,轻轻拥住了她。

苏漓心头微涩,抬手轻抚上他的背。阳骁微微一顿,立刻将她抱得更紧。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会怨你。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响在耳边,有些微的紧张,无论我怎样做,怎样讨你欢心,你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我。关键时刻,你总是选择站在别人身边。可是这一次……我很高兴,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离开我!

阳骁,我并不是不辨是非的人。苏漓淡淡道。这一句看似云淡风轻的话,内里却暗藏了无数惊涛骇‘浪’。只有她自己知道,做出这样的选择何其艰难!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苏漓不再多说,轻轻推开他,站起身来‘欲’走,却被他紧紧拉住了手,阳骁抬起头来,望着她的明亮的双眼中情愫暗涌,忽然轻声问道:阿漓,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吧?他声音很轻,却分明有认真的执着。

她心头一震,他在向她索要承诺吗?

他紧接着又道:未来会如何,我不能确定。我只知道,有你在我身边,再大的风‘浪’,我都能撑过去。我,不能没有你。

苏漓沉默不语,当初她来汴国本不在最初的计划中,也未曾料到会待这么久,至于未来如何,她也没有想好,而他突然发问,反倒让她不知如何作答。

风中似乎传来一声轻叹,他没再追问,站起身来道:走吧。

夕阳西下,笼罩在暮‘色’之中的汴皇宫,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沉重。晚风回旋,牵动角楼檐下的铜铃,发出叮叮脆响,扰‘乱’人的心神。

东方泽负手立在高高的角楼上,一袭黑‘色’锦袍在秋风中猎猎翻飞,他定定地望着与阳骁同乘一骑归来的苏漓,神‘色’间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落寞。

夕阳余晖轻柔地洒在他二人身上,素白的孝服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芒,这和谐亲密的一幕,顿时刺痛他的眼。

曾几何时,她也这般亲密的坐在他身前,记忆里淡淡的馨香,依然在心底挥之不去。明明是‘交’付真心彼此全心信赖亲密至无间的爱人,如今为何与他隔了最远的距离?!

身后传来脚步声,只听林天正轻叹道:这里风大,陛下回去歇息吧。

东方泽仿佛没有听到,头也不回地突然问道:林天正,你可曾羡慕过什么人?

林天正微怔,略带惊讶地看着他。一向高高在上的男子,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还未开口,只听东方泽又道:朕当初送先皇出殡,仪仗比那更长的队伍跟在朕的身后,可是……再多的人,也无法理解朕心里的感受!

那无需言语,只凭一个眼神,也能看懂他心思的人,已弃他而去。

林天正心中一动,望向远处的‘女’子,叹道:这世上最难掌握的便是人心。缘来缘去,自有定数。陛下又何必如此自苦?

东方泽心头一震,这样简单的道理,如今却要他人来提醒自己。他再清楚不过,今生今世也无法割舍这段情。就算付出一切代价,他也要追回她的心!只是他的努力,他的坚持,还能唤得回她吗?

一时痴惘,只是看着渐渐趋近的一双人影。

那样专注的凝视,立时令苏漓觉察,下意识地抬头,直直对上他深邃的双眼,心底瞬时一震。清晨她随出殡队伍离开之时,他似乎就站在那里,此时竟然还在……

阳骁勒住缰绳,眼光微冷,只见东方泽已快步下了角楼,朝他们走过来。

阳骁迅速翻身下马,朝苏漓伸手道:来,我扶你。

苏漓迟疑一瞬,刚伸出手来,却被旁侧突然伸出的一只手紧紧握住。

如此小事,怎敢有劳汴皇!东方泽淡淡一笑,眼底寒意顿现,他长臂一伸,就要抱苏漓下马。苏漓却轻巧地闪身一避,在他的手揽上她腰际之前,她已经稳稳地站在了阳骁的身边,淡淡无‘波’,目光疏离。

东方泽手指僵在半空,怔怔地看着她。过往无数次他都会抱她下马,自然亲昵的动作无需言语,彷如天生契合。而此时,她刻意的回避,分明对他心存戒备。难道在她心里,他竟已不及阳骁?!

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掩饰不住眼底深藏的失落。

阳骁看在眼里,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意味不明。他揽住苏漓的肩膀,眼中柔光似水,晟皇此言差矣。在朕心里,但凡与阿漓有关,绝无大小事之分。别说是扶她下马,即便要朕为她上刀山下火海,朕也心甘情愿!

话虽是对东方泽说,眼睛却一直盯着苏漓,他这般直白,柔情款款,倒让苏漓怔住,不知说些什么。

阳骁轻轻一笑,转头望向东方泽,眼底温情尽褪,顷刻化作淡淡冷光,漫不经心地道:朕累了,与阿漓先行一步。晟皇陛下没什么事,还是早些回驿馆歇着吧。

一句话立显亲疏之别,这二人言辞间你来我往,显然是在斗气。苏漓眼光微冷,不喜他们以她为由而机锋暗藏。拨掉阳肩上阳骁的手,淡淡道:天‘色’不早了,都回去吧。

东方泽冷笑道:听闻阳震大军今日频频出没见龙坡,相信很快将发起二度攻城之战,不知汴皇打算如何守住你这风雨飘摇的汴国江山!?这句话,让阳骁刚刚迈出去的脚步顿时停下。

阳骁脸‘色’顿时一变,刚要开口,一人疾奔而来,正是石敬,他神‘色’焦急道:皇上!探子来报,阳震集结大军,又有攻城之势!

阳骁目光瞬间冷厉如刀,刷地直刺向东方泽,他身为外客,所得讯息如此‘精’准迅速,甚至超过了他这个汴国之主!

苏漓也是一惊,这么快?!离上次攻城不过几日时间,中了‘迷’毒的士兵即便恢复如初,阳震也该有所顾忌,不会贸然发动进攻。

除非……他已经找到了克制‘迷’毒的法子!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东方泽道:见龙坡附近的山谷里有种‘药’草,汁液可暂时封住人的嗅觉。

苏漓眼光一沉,那么一切‘迷’毒都将失去作用!

不错。所以,接下来这场仗,必定极难应付。东方泽沉声道。

苏漓心头一紧,道:这里风大,我们回宫再商议吧。

勤政殿内,茶香缭绕,香炉内一缕轻烟袅袅升腾,淡淡的龙涎香气缓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苏漓和阳骁的神情都有些凝重,各自坐着,沉默地思索着对策。东方泽手捧热茶,淡淡地靠在软椅中,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忽尔都还需多久还朝?苏漓突然问道。

阳骁凝重道:大军行速不比单骑快马,最快也还要等上几日。

汴都城内守军本就不多,上一场守城战亦损失不少士兵,阳震此次一旦大举攻城,城内守军最多撑不过三日。圣‘女’教中人武功虽高,对付一个锐锋营已是勉强。想抵挡十万大军根本不可能。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但阳震诡计多端,并非易事!

阳骁与苏漓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的担忧。许久没人说话,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苏漓轻叹一声,排兵布阵她并不熟悉,究竟有什么方法可以尽量拖延到援军来呢?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朝东方泽望去。

他也正在看她,淡然的眼光里,隐藏着未知的伤感。

苏漓心头一跳,收回了目光。

半晌,东方泽低叹一声,缓缓站了起来,轻声道:要想拖延时间,并非全无办法。他手指轻点桌上地图,此地名为裕峡谷,是见龙坡至皇城的必经之地。山谷险长,黄沙遍地,林天正推算明日会有大雾,可在此地下一番功夫。

山谷……黄沙……苏漓忽然想起,她曾在父王兵书上看过一个案例,心头豁然开朗,欣喜地抬头道:你是想用疑兵之计……

不错!他淡淡地微笑,苏苏冰雪聪明,定然了解我心中所想。无论何时何地,她总是那个明白他心思的人。这一刻的凝望,令他恍惚觉得,似乎回到了两心相契的岁月……

晟皇对我汴国地势真是了如指掌!飘远的思绪蓦然被冷冷的言语所打断,阳骁目光锐利而深沉,紧紧地盯着他,似乎弦外有音。

东方泽似是知晓他的心思,淡淡地扫他一眼,冷笑道:汴皇何必紧张?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朕没兴趣。话里的意思分明清楚,他不屑乘人之危,这般狂妄自负的话,恐怕天底下也只有他才说得出口!

但若是朕想要的,却任谁也不能阻止!否则,后果堪虞。深沉的双目闪过锐利的光,语气里似有警告之意。

苏漓自然也听出他意有所指,不禁心中微沉,敏锐地觉察到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眼见着阳骁神‘色’变了几变,目光中隐有冷意,苏漓道:既然已经有对敌之法,还是尽早布下防卫。

听她这样说,阳骁也只得按捺情绪,商议对策。直至深夜,方才散去。

这一天,大雾。阳震集结大军,正‘欲’前往裕峡谷。前方探子忽然来报:禀王爷,裕峡谷发现敌军,不下十万。

什么?十万?!将领们顿时大惊

不可能!皇城内一共才三万守军,哪里来的十万大军?!阳晋立即叫道。

难道是忽尔都大军回援?一名将领疑声道。忽尔都乃汴国当朝第一将,人人皆知他武艺高强,打起仗来根本不要命,连阳震也要忌惮三分。

阳震皱眉思索,晟、汴两国的和谈协议虽已签订,但晟国大军至今未撤离天‘门’,阳骁竟敢调令边关大军还朝!他就不怕晟军违反协议,趁虚来犯?!更何况,他早在通往边关的路上沿途设卡,十万大军,想要回援岂是易事?

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阳震思量一番,沉声下令,大军浩浩‘荡’‘荡’直奔裕峡谷。

汴都城外南十里,见龙坡至皇城的必经之地,裕峡谷。两侧高山环伺,谷内黄沙怪石,大雾缭绕,人在其间,只可窥见十步之景。

平日此地寂静异常,今日远在几里之外,便听得阵阵马蹄声在谷内沉沉回响,不绝于耳,远远听去,一时间竟分不清谷内究竟有多少人马!越接近谷口,那声音越是响亮惊人,震动人心。而谷口‘迷’雾浓重,黄沙漫天,人影憧憧,难辨虚实。

阳晋看了半晌,目‘露’疑光地道:父王,这其中恐怕有诈。连日来,城中三万人马一直守城不出,城‘门’也一直未开。今日何以这里会有大军行迹?难道……真是忽尔都回来了?

阳震面容沉冷,没有说话,只是微一抬手,身后庞大的军队立时鸦雀无声。

谷中浓雾弥漫,苏漓凝神细听着谷外动向。依照东方泽的计划,圣‘女’教四千教众,调出三千,五百人分为一队,骑马在谷内来回奔跑,这山谷地形奇特,响亮的声音,回声重重,再辅以众人倾注内力的驾马声,造出超越十万人的巨大声势。

只是这疑兵之计全仗有大雾之天,只能拖延一时。阳震生‘性’多疑,心思细密,若他不轻易离去,待午后大雾散尽,这虚张声势便再也瞒不过他。

苏漓沉默不语,江元低声道:‘门’主不必担心,晟皇有言在先,一旦形势有变,咱们只管撤退,他自有对策。

苏漓叹息:我明白。东方泽调去擅长机关暗器的新流舵舵主傅天刃及舵中五百人,想来定是另有安排。

谷外,阳震大军似乎一直停在远处,依然在观望,没有离去之意。

苏漓手中令旗一挥,六队骑兵同时喊杀,千匹骏马扬蹄嘶鸣,声势极为惊人!那声音回‘荡’许久,之后山谷内恢复寂静,再听不到半点声息。

山谷外,先派的探子回返来报:禀王爷,那谷中雾气极大,人影纷杂,实在难以辨清,不过可以断定,对方的旗帜是黑‘色’!

众人皆是一惊,谁人不知军中旗帜黑‘色’正是汴国第一将专属?

阳震皱紧了眉,他身后一名武将忍不住上前道:王爷,这应该是忽尔都!他统帅之下骑兵居多,每次练兵,马蹄声均响彻数里之外。

阳晋却疑道:如果真是忽尔都,以他的脾气,明知我们在此,为何会隐而不出,这其中定有问题!

阳震眸光森冷,冷哼一声道:他在雾中,也无法看清谷外的情形。

父王,忽尔都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如果真是他,我们切不可贸进!阳晋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阳震脸‘色’一沉,定定望着‘迷’‘蒙’的谷口,此刻山风吹过,浓白的雾气不断翻涌,情势愈加难辨。他心一冷,挥手道:撤退!

谷外隐约传来马蹄声响,苏漓凝神细听,对方已有撤退之意。她微微松了口气!

偏在此时,‘阴’霾的天空忽然云开雾散,透出一丝明亮的光来。

天要晴了!

阳震立即勒住缰绳,迎着那道明亮的光线,锐眸微咪,‘唇’边倏然扯出一丝冷笑。

日头已出,再大的雾也有散尽之时,他只需安静等待,用不了多久,这谷中玄机便能一目了然!

苏漓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人算果然不如天算,今日想就此‘蒙’‘混’过关,显然已无可能!

她深吸口气,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易放弃。当即发令,命骑兵再度奔跑起来,飞扬的尘沙顿时肆意弥漫,‘混’着未散的薄雾,堪堪掩盖住谷中的真实情况。

眼看午时将近,光线越来越强,雾气散去了大半,谷内的情形若隐若现。

父王,雾气已散,我们还等什么?阳晋望着谷口,跃跃‘欲’试。

阳震还未答话,忽听空中嗖嗖数响,众人抬眼一望,只见谷口两侧的山峰有铺天盖地的利箭‘激’‘射’而来,迅猛无匹,不知用得何种弩箭,竟然远远超出正常‘射’程范围。

阳震面‘色’一变,迅速指挥骑兵后退,步兵举盾上前挡箭。

谷中第一轮攻势过后,阳光越发明亮,谷口雾气渐渐稀薄,远远望去,隐约能看到并不宽阔的谷口,密密麻麻的骑兵在谷口静候,反而后方蹄声不断。

阳震抬头一望,只见几架巨大的弓弩悬在山顶巨石之上,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埋伏,而是利用机关造势!他顿时‘阴’冷一笑,忽尔都骁勇善战,并不善谋,手下也无人擅长机关或奇‘门’遁甲之术,否则当初绝不会中袁向之计,被困于瘴气山林!

这谷中之人,一定不是忽尔都!他不再迟疑,果断地叫道,前锋听令,即刻率锐锋营五千人马冲进谷内!

前锋飞快领命而去。

看着急速奔来的人马,苏漓心头遂沉,立即叫道:所有人撤退!

几千人有条不紊地向山谷后段撤退。苏漓端坐马上,蓦地飞身而起,运起内力猛地击出一掌,沉厚的内力落在一侧山坡,立即‘激’起尘烟无数,成功阻碍对方军队的视线。

大军却并未因此停留,马蹄疾奔,依然扑压而来!

苏漓暗自心惊,阳震带兵果然不凡,这样的情况下仍然吓不倒他们!正‘欲’再运功击掌,身后忽然奔来一骑快马,她未及回头,已被他拦腰抱上马背。

走!熟悉的磁‘性’嗓音滑过耳际,他的呼吸拂过耳畔,气息稍有不稳。

东方泽发出一声清啸,震徹山谷。

山顶的机关再度发‘射’出狠疾的箭雨,笃笃嵌入地面,战马受惊,原地连连打转,不肯前进。

东方泽带着她一路疾奔,来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马儿缓缓地停了下来,苏漓忍不住回头去看他,俊美的脸上掩不住疲惫之‘色’,昨夜到今晨,他亲自带人在此布阵,不辞辛苦,亲力亲为,他这样帮助阳骁,究竟是为了什么?心里似乎隐约有一个答案。但她却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

这是什么地方?翻身跳下马背,苏漓走到山坡最高处站定。

居高临下,从这里谷中情势可以尽收眼底。他走到她身后,缓缓抚上她的肩膀,一会大军冲进来,你只管带着你的人冲出去,其他的事,‘交’给我。

苏漓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谷口的弓弩已经停止发‘射’,飞扬的黄沙也已尘埃落定。谷内竟然空‘荡’‘荡’的,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阳晋哈哈一笑,叫道:父王果然料事如神,忽尔都根本没回来!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想以此拖延时间!这会儿抵挡不住就想逃?可笑!小王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余将军,随我来!话音未落,他一人一骑,竟然率先冲进谷中。

阳晋身先士卒,自信满满,锐锋营立时士气大振。余将军立即带队紧随其后。裕峡谷一时蹄声震动。到了谷中后段,山顶巨石忽然滚滚而落,黄沙漫天,来去无路。

中计了!阳震脸‘色’一变,策马疾奔,大叫道:晋儿!回来!

原本来势汹汹的冲锋军,立时‘乱’成一盘散沙,许多士兵控制不住受惊的战马,纷纷跌下马背,转眼被惊惶的马群踏成‘肉’泥!

一时之间,裕峡谷中战马嘶鸣,惨呼声不断!

一场战役,不知会有多少士兵因此命归黄泉,与挚爱分离,与至亲‘阴’阳永隔!

眼前这一幕太过惨烈,苏漓心头沉重,彷如压了一块石头。

突然,一排锋锐的利箭,夹杂凛冽杀意破空而来,惊人的力度几乎可以‘射’穿顽石!

苏漓心头一惊,峡谷对面的山坡不知何时站了一小队人,为首一人‘阴’冷沉郁的眸子直盯着她,竟是阳震!

东方泽神‘色’一变,迅速将她扑倒在地,就势一滚,躲到一块巨石后。只是冲力过大,他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石头,忍不住闷哼一声。

苏漓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笃笃数十声响,方才站立的地面已被几十支利箭深深嵌入!好险!只差一点,他们两个就被‘射’成刺猬!她心惊不已,额上不禁渗出冷汗,心跳得飞快。

想到他方才那一下似乎撞得不轻,不禁抬眼去看东方泽,低声问道:你怎么样?

谁知刚好他低下头来,急切地问她:你没事吧?

二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却又同时怔住。她偎在他怀中,靠得这样近,彼此眼中关切的情意,是如此清晰,根本无从掩饰。

他有一刻失神,抱着她的手臂,情不自禁地缓缓收紧。

苏漓垂眸不语,心底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无法平息。

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整座山谷似乎都震了一震。

二人一惊,立刻站起身来。只见谷底石林已轰然坍塌。

转眼之间,锐锋营已经伤亡惨重,阳震脸‘色’难看之极,不再耽搁,直奔石林。这石阵极为诡异,一时半会儿闯不过去,他只得率众人‘欲’退出谷去。谁知山谷另一端突然燃起大火,满山遍野的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

该死!阳晋脸‘色’大变,咬牙道:想活活困死咱们!

阳震眸光冰冷,却面无惧‘色’,冷冷喝道:冲出去!

锐锋营剩余的士兵,在阳震率领下冲出山谷,此时大军已折损过半。阳震回头一望,这五万残兵,刚刚从生死边缘冲杀出来,皆有惶惶之‘色’。他厉目圆睁,大声叫道:众将听令,随我杀入皇城,活捉昏君,重重有赏!

杀!杀!杀!一时群情‘激’奋,大有不破城‘门’誓不罢休之势!

东方泽见此情景,皱眉道:所有人退守皇城!

生死存亡的一战,终于到来。

巍峨的城楼之上,阳骁亲临指挥,一身金‘色’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闪耀。身边的将士因国君亲临受到鼓舞,士气高涨,他们目光紧紧盯住敌军即将出现的方向,眼中闪烁着视死如归的光芒。

苏漓微微怔住,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阳骁身上散发出的帝王之气!这个爱玩笑闹的顽皮少年,在经历人生巨变之后,已然蜕变成蝶,成为心怀家国的君主!她‘唇’边闪过淡淡欣慰的笑容,心中却仍有些担忧。

东方泽看在眼中,心下了然,淡淡道:他若连对方五万伤病残将都抵挡不住,还有何资格当这一国之君?!

苏漓顿时沉默了。

他说的没错。阳骁不知何时步下城楼,脸上带着坚定的自信,步伐沉稳,耀眼夺目的金‘色’盔甲越发显得他一张俊脸尊贵不可‘逼’视。他越过东方泽径直走到苏漓面前,郑重道:坐上这位置,我便肩负国家荣辱,不容有失!你放心回宫去休息,我会用事实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这座城,还有你,我定能守护!

苏漓默然不语,他言语之中信念坚定,却不过是在安抚她的心。她清楚这一仗有多难打。只是,她不愿意离去,还有另一个原因。

清亮的眼瞳深处,情绪流转,似是深藏了无数沉重的心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在阳骁眼里,他轻叹一声,上前握紧了她双手,认真道: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杀他。

苏漓心头一颤,眼底流出淡淡的感‘激’之‘色’,她的亲人已经不多了,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

东方泽低眼看着二人彼此紧紧‘交’握的手,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冷光。

苏漓回到宫里,江元不时传来消息,阳震大军攻势之猛,远远超乎他们预料。不过短短一日,三万守军拼死力搏,已死伤近万,而城下攻势却丝毫不见减弱,如此下去,不出两日,城‘门’必破无疑!

苏漓心急如焚,要她坐在宫中等待一个无法预料的结局,她实在无法做到。当即决定前往城‘门’一探情况。

刚出宫‘门’,一辆四骑马车停在大道上,车帘一掀,走出来的男子锦衣‘玉’带,步伐稳健,正是东方泽。看情形,他似乎早已等在这里。见她出了宫‘门’,快步上前来,径直拉住她,不容置疑地沉声道:跟我走。

面前这双熟悉的手,充满安定人心的力量,苏漓却淡淡地移开目光,望向北城‘门’的方向,我不会跟你走。

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忍不住问道:阳骁对你,当真如此重要?你知道当下情势有多紧迫,阳震大军随时可以攻进来!一旦城破,你处境堪危!

事到如今,生死于我,早已置之度外。她答得从容不迫。

东方泽闻言神‘色’顿时一变,深邃黑眸里痛‘色’与怒气‘交’织,低吼道:你不在乎,有人在乎!难道你忘了摄政王吗?他如今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你忍心让他从此孤独终老,再享受不到半点天伦之乐?

父王……苏漓的心立时一痛,她抬起头,目光坚定道:就算他老人家要怪我,我也要这么做。你……走吧。她不再回头,径直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轧轧作响,那声音仿佛一寸一寸碾过他的心,苦涩的痛楚弥漫开来。他缓缓闭上双眼,要如何做,才能回到最初?还是……无论他怎样努力,也无法回到过去?

陛下,还有事办,先走吧。林天正忍不住提醒道。

东方泽微微一震,神‘色’恢复如初,道:人到哪了?

皇城封锁,暂时收不到消息,若无意外,最多一天就能赶到。

东方泽轻轻点头,忽然又道:盛萧!去守着她,不得有失!

盛箫应声而去,矫健的身影转眼消失在街道尽头。

此时的汴都城,似乎被血‘色’尽染,城外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苏漓呼吸一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战争场面。一颗心不由揪紧,阳骁他……有没有受伤?不知为何,她此刻竟然如此担心他的安危!纤细的身影飞奔在城楼上,焦急地四下寻找那金‘色’的铠甲。

前方忽然有人嘶声叫道:皇上小心!

苏漓停下脚步,只见剑光一闪,噗地一声,血光四溅。

城楼的尽头,一名叛军缓缓倒下,‘露’出阳骁一双通红的眼。他重重地喘息,手中宝剑撑在地上,才稳住几近力竭的身子。

苏漓顿时呼吸凝滞,他身上的铠甲染尽殷红的鲜血,几乎辨不出原来的金‘色’!

阳骁微一抬眼,看到她站在不远处,立时一惊,直冲过来叫道:你来做什么?快回去!他的语气强硬,却掩不住焦急与关切。

城楼上险象环生,入耳的声音尽是兵刃的撞击声,士兵的惨呼声,以及鲜血飞溅的声音。守城的士兵纷纷倒下,尸体多过活人,城墙下攻城依然猛烈。远方,看不到半点援军的影子。城内城外,一片血腥,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苏漓心头沉重,完全说不出话来。

阳骁见她站着不动,顿时大急,一把扯着她直接往城墙下冲去,苏漓惊声叫道:阳骁!你干什么?!

阳骁充耳不闻,一直冲到城楼下,方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着苏漓沉声道:阿漓,听我说,这城守不住了,你去驿馆找他,立刻从静心殿密道离开汴都,越快越好!

你……苏漓立时愣住,前几日他还希望她不要离开,如今却要她跟东方泽走?!

阳震虽是你亲舅,但你选择站在我这边,即使他不杀你,阳晋那小子也一定不会放过你!他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如今情势有多危急,他比谁都清楚,一旦城破,他不但自身难保,更无法护她周全!

阿漓。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眼底的深情的目光,反复地流连在她清丽的五官,不敢遗落一丝一毫,分明心痛难舍。

他与她初次相见,就以夫妻相称。选夫宴上他耍尽玩笑,却不知不觉被她的绝代风华吸引。尽管他多么玩世不恭,也从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再次与她在汴国重逢,他欣喜若狂,不惜与父皇做对,也要保她周全。他一生浮滑,任何事都可以抛却脑后,却唯独放不下她。魂牵梦系,一心想与她相守到老。但是此时此刻,生死关头,他却不得不将她推往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内心汹涌而来的痛楚,让他的手微微发颤,却强自笑道:如果,将来我们再不能相见,你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

苏漓心头一震,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阳骁紧紧地抱住她,低头在她‘唇’边,深深印下一‘吻’,却眷恋不去,仿佛想将她的温度刻进心底,永生不忘。

走!他用力将她一推,微红的眼眸中已有雾气浮动。

城‘门’猛烈沉重的攻城声接连传来,苏漓一震,反握住他的手,神‘色’坚定,我们一起走!

阳骁凝住笑容,转过头去,望着城墙上仍在拼死抵抗的将士,苦涩道: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抛下臣民一走了之?将来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见父皇?!

苏漓正要开口,却见城楼上冲下一名将领,急声道:皇上!叛军已经冲上城墙,末将奉命护驾,请皇上离开此地!

阳骁脸‘色’大变,抬头看去,城墙上果然多了许多叛军,敌众我寡,眼看就要失守。他忽然从骨子里生出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高高执起手中宝剑,大声喝道:给我杀——!

他直冲上城楼,挥剑迎击,血溅三尺,但仍阻挡不住越战越猛的叛军的侵袭,越来越多的士兵登上了城墙,苏漓跟着冲了上去,衣袖翻飞,挥落了几个冲上前来的叛军,放眼看着城下马背上气定神闲的阳震,忽地怔住。

阳震也看到了她,‘阴’冷的厉目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曾经他们也是彼此以命相护的亲人,如今却已走到生死对决的境地!

眼看城池即将陷落,苏漓再顾不得许多,迅速催动体内全部的真气,双掌真气凝聚,她猛地一推,那凌厉的劲气直往城下敌军最多的方向而去。

轰地一声。强大的劲气,卷着无数敌人的身躯飞了出去,砸在对方的阵营里,震出轰然巨响。尘烟弥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的人!似乎忘记了身在战场,双方人马竟然都停止了攻守的动作,震惊地目光齐齐投向高高的城墙上矗立的纤细身影,难以置信,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拥有那么惊人的力量!

城墙下的士兵们心生怯意,忍不连连后退。

阳震脸‘色’‘阴’鸷,死死地盯着苏漓,冰冷的目光之中,清清楚楚透着失望的痛‘色’。他缓缓地举起手来,厉声叫道:众将听令,退后者,军法处置!

阳震治军严明,一声令下,那些后退的将士们立即又鼓足了勇气攻城。

一时喊杀声震天,两方人马‘激’战不休。天‘色’渐黑,巨大的战车猛烈撞击着城‘门’,即将破‘门’而入!

阿漓,你快走啊!阳骁嗓音嘶哑,失控地大叫,一再催促苏漓离开,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抵挡不住几万大军!

他话音未落,赵鲁忽然带着几名将领疾步朝这边走来,焦急道:城‘门’守不住了,请皇上速速离开!说完又转向苏漓,皇上的安危,就拜托圣‘女’了!说着竟然齐齐朝苏漓行了一个大礼。

阳骁气喘吁吁,铠甲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咬牙叫道:朕不会走,朕要与汴都共存亡!否则,朕不配做父皇的儿子!

苏漓急声叫道:你父皇若在,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赵鲁立即道:是啊,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来日方长!

请皇上速速离开!周围的将士们全部都跪下,一双双诚挚的眼眸充满了恳求。

不,朕不走!阳骁喘着气,心竟然控制不住地发颤,眼眶泛起轻红。

城墙下的敌军加快了撞击的速度,城‘门’已被撞裂一条缝隙,守‘门’的士兵拼死抵抗,却仍然抵挡不住那强烈的冲击。

苏漓心急如焚,她上前一步,拉住他,急切道:你曾问过我,将来会不会离开你,你若现在跟我走,我此生便永远陪在你身边。

阳骁惊呆了,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永远陪在他身边……这曾是他心心念念的愿望。他有些不敢相信,呆呆地道:阿漓,你……

我答应你,只要你与我一起离开,我们永远在一起!

那……他呢?他怔怔道,没有忘记,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她。而她的心里,始终没能对他忘情。

苏漓目光轻轻一闪,瞬间又坚定道:过去的已经过去,我和他早已恩断情绝。

阳骁心内起伏剧烈,控制不住飞扬的思绪,眼前的‘女’子,目光仍然清冷,却真挚无暇,他这样看着她,仿佛已看到了梦里的桃‘花’源,彼此牵手一世相守!

周围的血腥杀戮似已远去,喧嚣之中,他只看到她的眼,温暖坚定,自以为坚定如铁视死如归的意志,刹那动摇!他冲动地握住了她的手,那一世的承诺,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报——!启禀皇上,西南方突然出现大批人马,正往都城奔来!

副将惊喜叫道:西南方?!一定是忽尔都将军回来了!

众人惊疑不定,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军队万马奔腾,直‘逼’都城而来,黑‘色’旗帜迎风招展,大大的忽字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是忽尔都将军!

忽尔都将军回来了!守城将士们惊喜地欢呼,先前几近绝望的目光里,竟涌出欢喜的泪水。城楼上顿时一片欢腾,所有人欣喜若狂。

阳骁大喜过望,高声命令:打开城‘门’,出城迎击。赵鲁立即领命而去,城内城外两队人马里外夹击,如‘潮’水般淹没了阳震的军队。而那一声号令,他在惊喜‘交’加中,尚未意识到他已就此错过了这一生中最想得到的幸福!

城外援军在忽尔都的指挥下,呈扇形朝阳震叛军迅速包围过去,前有包抄,后有都城,前后夹击,阳震已无退路!

情势突然逆转,出乎意料,阳震脸‘色’大变,几乎难以置信。几乎唾手可得的汴都城,转眼失去,阳震恨极,双目赤红,瞪着勇猛冲来的忽尔都。刚才收到消息后方有大军压到,他只当他们故技重施,又一次设下疑兵之计,却没料到竟然真是忽尔都大军还朝!怎么可能这么快?

保护王爷撤退!眼看大军袭来,阳震的军队被重重围困,伤忙惨重。阳震手下余将军立即率领锐锋营人马迅速回防。生死存亡一瞬间,锐锋营将士全都杀红了眼,攻势凌厉锐不可当。渐渐地,本是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锐锋营立时士气大振,全力冲击,终于护着阳震父子破围而出!

苏漓不由转头看向阳骁,阳骁的目光此刻专注在前方的战场,鹰一般的锐利双眸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截住他!阳骁一声怒喝,忽尔都迅速带人追了过去。

大队人马呼啸而去,喧闹的战场,终于安静下来,苏漓的心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黄昏的余光斜照在城墙内外,尸横遍野,血‘色’满布。浓烈的腥臭气弥漫汴都城上空,仿佛挥之不去的梦魇。这一场内战,令原本军力强盛的汴国元气大伤,当今天下三国鼎立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呢?倘若他日三国大战,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苏漓的心,忽然重若磐石。

阳骁轻轻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想到那一个人,心情愈发沉重。

阿漓,他突然转过头来看她,目光专注而认真,如果有一天,站在我对面的,不是皇叔,而是晟国的皇帝,你,还会这样坚定的站在我身边吗?

苏漓沉了眼,却没有说话。

阳骁心思微沉,转眼又拉住她的手,笑道:把答案‘交’给未来吧。我们回宫。

之后几日,陆续有消息传来,阳震父子率锐锋营残兵一路逃往东南边境封地的方向。忽尔都紧追不舍,双方几番‘激’烈‘交’战后。锐锋营伤亡惨重,溃不成军,阳震与阳晋因此被冲散,不知所踪。

小姐。这日,秦恒匆匆来禀,圣‘女’,晟皇已经离开汴都,行踪不明。

苏漓一惊抬头,他走了?

秦恒道:是。忽尔都回城之日,他便离开了汴都。我们的人追踪了一段,发现他并非往天‘门’方向去,后来被他甩掉了。

苏漓顿时站了起来,回想起他那日的神情,举动,心内莫名多了一丝不安。

秦恒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属下觉得奇怪,去天‘门’之时,忽尔都将军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早已安排好一切,只等汴皇圣旨一到,立刻出发。路上粮草供给都十分齐备,马匹也全是‘精’良快马,所以比预期的快了十日。

苏漓心中一动,先皇驾崩阳震夺位,从而引发内战,事先并无人知晓,忽尔都何以准备如此充分?消息又是如何传到天‘门’军中?她脑中忽地闪过一幕,先皇驾崩那日,他笑意淡淡地对她说,一个快要死的人,他没必要见。难道,是他?

可是,东方泽与阳骁明明是敌非友,但为何每每事关阳震,东方泽总会出手相助?

她多深想一分,便愈心惊一分。她还是不够了解他,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太深太深了,深的无从揣测。明明心怀天下,却事事出人意料。这个时候,他没回天‘门’,又是去了哪里?

苏漓紧紧地皱起眉头,当即找来汴国地图仔细观察,发现阳震封地辽城,地处三国‘交’界处,紧邻宛国。以当下情形,舅父定不会走大路回封地,若想掩人耳目顺利回到封地……她苦苦思索,忽然发现位于汴国东南方有一座松山,山间一条古旧栈道,可通晟国边界。此地因山势陡峭,栈道年久失修,早已废弃,许久不见人烟。

苏漓心头一沉,立刻站起身来大步朝‘门’外走去:四使听命,即刻随我出城!

日夜兼程,四日后几人才抵达松山。寻找多时,方于半山密林深处的长草之间,寻到这条古旧狭窄的栈道的入口。几人小心上了栈道。这条小道,随山势起伏,险峻异常,饶是这几人艺高胆大,也走得格外小心。约莫一个多时辰,顺利通过。此时,众人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山间风大,树叶哗哗作响,沿着依稀可辨的山道继续前行,前方景‘色’渐渐开阔,风中隐约有人声传来。苏漓心神一凛,不由得循声望去。

只见十几丈开外的一片山坡上,站着十来个人。为首之人黑‘色’锦袍,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是东方泽是谁?!他眼光锋锐如刃,冷冷地注视着面前单膝跪地的男子,而那人正是传闻中失踪多时的阳震!

他全身紧绷,额上青筋突突‘乱’跳,圆睁的双目赤红,五官已然变形,显然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而身后的黑衣‘侍’卫盛秦满面怒容,单指点在他颈间大‘穴’,另一手紧紧覆在他头顶。

苏漓心神一震,不禁厉声喝道:住手!话音未落,她身形一闪,顷刻间已到阳震面前。

众人闻声皆是一震,盛秦抬起头来,一见来人是苏漓,神‘色’大变,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东方泽脸‘色’一变,却没开口。

阳震冷汗涔涔,体力不支,直往地上滑去!

舅父!苏漓奔过去扶住他,发现他身上已被冷汗浸湿,身子绵软无力。心念一动,手指去探他脉息,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体内气息空‘荡’无存,竟然武功尽废!

他痛得连连吸气,苏漓慌忙单掌贴他后心处,输送内力,缓解他体内疼痛。

片刻,阳震缓过些劲,微微抬眼,方才发觉身边人是苏漓,不由怔住。他完全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她还会为他如此担忧紧张,顿时爱恨‘交’杂,心中隐隐伤感,说不出是何滋味。

阳震一身粗布麻衣,发髻凌‘乱’,尘霜满面,狼狈不堪。想来战败逃亡的日子必不好过。想起初见时,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霸气狂妄,于今日更是天差地别。

苏漓莫名地有些心酸,轻声道:舅父,你……好些吗?

你来做什么?阳震脸‘色’微变,强硬地推开她的手,看也不看苏漓一眼,顾自冷笑道:如今本王是生是死,与你又有何相干?他口气强硬,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

你是我嫡亲舅父,你的生死,我如何能不关心?她声音微哑,掩饰不住心底的黯然。

阳震猛地回头看她,心‘潮’起伏难定。此刻她说话的语气,言语中淡淡的关切,竟与姐姐阳昔一模一样!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幼时姐弟二人痛失双亲后相依为命的时光,十七年来无时不刻的思念之情,瞬间将他淹没!

这个孩子,太象姐姐了!他的心不知不觉竟有一分软化,眼眶阵阵发热,闭了眼,不再说话。

东方泽慢慢走到苏漓面前,迟疑道:苏苏……

听到他的声音,苏漓心头一颤,缓缓抬起头来,冷冷地直盯着他道:为何是你?

她眼底的失望与防备是这样明显,没有半点掩饰,无一不在指责他对阳震别有居心。

东方泽沉默一瞬,缓缓道:我没想过要他的命。方才他突然对我暗下杀手,盛秦才会废了他的武功。

舅父要杀他?!苏漓心头一紧,似有些不信。

本王不杀你,难道束手就擒?阳震忽然冷笑出声,他此刻已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起身,‘阴’冷道:你们埋伏在此多时,若不是本王机警,险些中圈套被擒!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一再与本王作对!

东方泽沉下眼光,不置可否。

阳震心底疑虑丛生,对此人他早已恨之入骨,却始终查不清他的来历。看他气宇轩昂,举止间贵不可言,绝非泛泛之辈。而他与苏漓言谈之间,似乎又纠葛甚深。莫非……他心头一凛,震惊叫道:你,你是……

舅父!苏漓上前扶住了他,苏漓送你回辽城吧。

阳震惊疑不定地看了苏漓一眼,你知道他是谁?!

苏漓深深地看着他,他是谁如今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阳震怒声叫道,此人明为晟国人,屡次坏我大计,本王岂能放过?!

东方泽目光一瞬凌厉,威严道:阳震,你野心勃勃,一意孤行,早该料到会有今日下场!

哈哈哈!阳震放声大笑,那笑声之中充满了悲怆。他猛地止住笑声,冷冷地盯着他,依然无所畏惧地挑衅道:成王败寇,若是阳骁小儿亲自来杀我,我定与他决一死战!你,一个外国之人,使尽诡计‘逼’我就范,狼子野心,其心昭昭!你以为抓住了本王,阳骁就会听你的?!

东方泽眸光沉冷,不发一言。

苏漓扶住阳震道,舅父,别说了,我们走吧。

阳震眼光‘精’光一闪,直盯着她道:阿漓,我问你,你与他,可曾有过婚约之盟?!

苏漓怔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说,就是承认了。阳震大声冷笑,转眼看向东方泽,堂堂晟皇陛下竟然为我阳震亲身前来,好!好!如今栽在你手里,本王没有怨言。你要杀就杀!想抓我去见阳骁,绝无可能!

你不能杀他,也不能去见阳骁。苏漓冰冷的目光的看向东方泽,他长叹一声,沉声道:你要送他走?

苏漓眼里透出坚定的光,沉声道:不错!

东方泽沉默地看着她,她也在看他,仿佛岁月淬练,他与她曾有的一切心有灵犀,都成了骨中的一根尖刺,时时作痛。

东方泽收回了目光,从怀中取出那枚‘玉’石印章,缓缓塞进她手中,轻声道:从这里一直向东走,便是晟国边界,凭此物可顺利通关。此去路途尚远,你……务必小心。

苏漓呆了一呆,掌中的印章温润通透,还带着他手指的余温。他曾被皇后陷害,身陷牢狱,危难关头将这印章‘交’到她手中,用以调动镇宁王府三千铁甲黑骑。而今他贵为一国之君,印章的意义更是非比寻常,他居然还能放心地‘交’给她?

东方泽微微一笑,眉目间俊雅生辉,依然令她心跳加速,无法抗拒。他忽然欺近,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低声道:苏苏,你之心愿,即是我之心愿!

你……她惊讶地抬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当真肯为了她,放弃一次又一次大好的机会?

也许你不相信我,他轻声一叹:我说过,你是我晟国的皇后,东方泽命定的妻子,这印章除你之外,不会再有人够资格拥有!他扶住她双肩,飞快地在她鬓边轻轻印下一‘吻’,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苏漓瞪大了眼看着他,心‘乱’如麻,印章被她死死握在手中,硌得掌心生疼,她强迫自己转过头去,扶起阳震道:舅父,我们走。

阳震惊疑不定,似有些不敢相信,东方泽居然就这样放过了他?

忽然,后方山谷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声杀气腾腾的暴喝响起,震彻山谷,逆贼阳震,看你还往哪里跑!东方泽与苏漓对视一眼,二人脸‘色’皆是微变。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几百名士兵朝这边而来,其中一人正是汴国第一大将忽尔都。

另一人端坐马上,阳光照在他年轻俊朗的脸庞,光影变幻莫测,看不清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唯有身上‘精’致华美的明黄‘色’龙袍,散发出令人不可‘逼’视的光芒。

阳骁!

转眼间,士兵如‘潮’水包围了山坡,阳骁策马而至。他居高临下,注视着阳震,看上去异常平静,目光却冰冷。

苏漓心沉到谷底,此刻他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假象。

他目光微动,掠过东方泽落到苏漓身上,浓眉一皱,抱怨道:阿漓,你离开汴都城,为何也不说一声,叫我好找。

苏漓静静道:阳骁,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阳骁神‘色’一冷,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苏漓面前,扬了扬‘唇’角,我没忘。不过,我只答应你不会杀他,可没说过要放他走!相比守城时被动的殊死搏战,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占据主动权。他毫无笑意的眼睛望向阳震,毫不掩饰心里彻骨的恨意。

苏漓心一沉,那恨意如此明显,令人不寒而栗。她深吸口气,明知机会渺茫,仍是不肯放弃。阳骁,你能不能……

我、不、能!阳骁不等她说完,一字一字地回道,阿漓,旁的事,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一件,没有商榷的余地!

她看着她,他亦看着她。彼此似乎在沉默中对峙。

阳骁。片刻,苏漓打破了沉默,如果我执意要送舅父离开,你是否连我也一并捉拿?

你!——阳骁瞪着她,已然说不出话。她是如此袒护着他,一如汴都城即将城破之时,她无所畏惧地站在他身边。明明看上去冷淡的‘女’子,偏偏如此重情。

只是在这‘阴’暗的皇权争斗里,从无两全之法。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她语声低下来,有一丝伤感,阳骁,舅父他,已经没有了武功。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如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放他一马,让他回去辽城,安度余生,行吗?她声音无比沉重。此时,连她自己也无法分清,到底是念着母妃与他之间的姐弟亲情,还是因自己心底一时的不忍,而一再力保阳震的命!

先祖有令,藩地一旦分封,任谁也不得收回。我今日若放他离去,无异于放虎归山,这样的蠢事,我不会做!说完,他转过身不再看她,扬声叫道:忽尔都!

忽尔都大手一挥,几百名步兵立即亮出兵刃,对准阳震,只待令下,一攻而上!

阳震哈哈大笑,面无惧‘色’,缓缓站直身子,环视四周,厉声叫道: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他此刻内力尽失,声音不复昔日洪亮,狂妄霸气却不减分毫!

苏漓身形一晃,人已到阳震身前。挽心四人当即也冲上前去,兵刃在手,将二人护在当中。

苏漓沉声道:不要过来,我不想动手伤人!她惊世的武功,早已传遍军中。众人一时不敢上前,面面相觑,犹豫不定。

阳骁勃然‘色’变,震惊道:阿漓!你这是在‘逼’我!

苏漓狠了狠心,沉声道:阳骁,对不起……

我不想听到你说这三个字!阳骁气急败坏地吼道。

苏漓心头一痛,她咬牙道:那你告诉我,要如何做,才能放过他?

阳骁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沉默许久的东方泽开口道:倘若萧王对天发誓,此后绝无异心,今生今世不再踏出封地一步,汴皇可愿放行?

阳骁愣住,不置信地瞪着他,仿佛听到多么令人震惊的话。

东方泽眼光淡淡,却别有深意,人生总有取舍,否则……得不偿失。

阳骁忽然冷笑出声,东方泽,你何时变得如此大度?阳震野心勃勃,一心篡位夺权,他会轻易放弃?他的誓言,朕绝不会轻信!

我来作保!苏漓果断说道,阳骁再次震住。他们本是叔侄,却相互残杀,当初阳震与先皇间的斗争苏漓无力阻止,如今汴国先皇已死,阳震也大势已去,武功全失,过往的恩怨谁对谁错早已无法分清,又何必再让这场亲人间的斗争继续延续下去?

苏漓缓缓走到他面前,诚恳道:阳骁,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你放他走,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有何事,苏漓拼了这条命,也会为你赴汤蹈火!

此话一出,众人皆怔住。

若你不愿,我也绝不勉强。只不过……今日苏漓怕是要得罪诸位了!说完,她退后一步,等待他的答案。

阳骁一震,她明知道他绝对不会伤她,却软硬兼施,步步紧‘逼’,‘逼’到他无路可走!她站在他面前,神‘色’坚定,昭示着内心不可动摇的决定!

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令他几乎喘不过气,艰难道:你……一定要如此?

见他似有松动,苏漓立即转头对阳震道:舅父!母妃她若在天有灵,也希望你可以好好地活着!

阳震神‘色’复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苏漓竟然为了他,当真‘逼’得阳骁一再妥协!听到她提及姐姐,阳震不禁脸‘色’变了几变,长叹一声,黯然道:罢了。本王……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会再踏出辽城封地半步!若违此誓,必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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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年了,祝亲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里万事顺心!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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