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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半幽会(1 / 1)

“小、小姐……”沫香的舌头好像打了结,出口都不利索了。

苏漓抬手,截断她的话。

东方濯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中痛楚愈深,怔怔问道:“这也是她的意思吗?”

无比认真的表情,好像只要她说这是黎苏之愿,他便心甘情愿,从容赴死。

苏漓蓦地收了剑,反手扔给了‘侍’卫,残忍地硬声说道:“如果想要逃避,死是最好的解脱!但我要告诉你,东方濯,即便你死了,也见不到她!因为天上地下,她都不愿与你再有任何瓜葛!”

东方濯低声惨笑:“你真是残忍的‘女’人!”

苏漓冷笑:“我残忍?比之静安王曾经对黎苏所做的一切,我这几句话,不及你万分之一!你要死要活都悉听尊便,没人会记住你为了什么而死!明‘玉’郡主更不会因为你死了就原谅你!”她说完转身就走,再不想看到他那张惨无人‘色’的脸。内心隐隐地‘抽’痛,苏漓捏紧手指,暗暗吸气,不,你是苏漓,你绝不会再为这个男人,有一点点的心痛!

她昂首踏上马车,吩咐人赶车,没再看他一眼。

“慢着!”东方濯突然飞身跳上马车,紧紧地盯着她,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生气。

苏漓瞪着他,“我要走了,你下去!”

他眸‘色’一黯,却没有动。两人个便这样僵持着,一直到马车驶出皇宫,苏漓想换回自己的马车,但刚刚起身就被他拉住了手。

“陪我去个地方!”他忧伤的眼,闪烁着乞求的神‘色’,从未有过的卑微。

苏漓一怔,很想拒绝,但一看到他苍白脸上那双带着不安、忧惧的眼神,忽然间决绝的话却说不出口。不由自主地坐了回去,有些暗恼自己狠不下心。东方濯面‘色’微喜,对外头吩咐道:“去伊园。”

伊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苏漓想问,却又忍住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马车快速奔驰,不一刻便到了。东方濯扶着她下了车,苏漓便呆住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半封闭的园子,紧邻静安王府后院。不知采用了何种建造方法,竟能将秋季的寒凉隔绝在外!

她一走进园‘门’,就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温暖如‘春’,‘花’开不败。那些连她都叫不出名字的各‘色’鲜‘花’,围绕着曲折迂回的亭廊娇‘艳’绽放,让人越是深入便仿佛到了‘花’的海洋。

苏漓不自觉地往里走去,这里真是大的惊人!她一路走过来,就好像走过了‘春’夏秋冬,从来没有想过,不同季节里才会盛开的‘花’朵,竟然可以同时盛放。

终于到了伊园最深处,她遽然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里的风景……没有五颜六‘色’,亦无千娇百媚,却着实让她心头一震,先前沾染满身的秋之寒意,在这瞬间,被洗刷殆尽。

视线所及,有梨树千株,梨‘花’满目,一阵清风微微拂过,‘花’瓣如雨飘坠,将这一方空间,染上一片能洗涤人心的洁白。那是她最爱的颜‘色’!世间‘女’子,有人爱牡丹的娇‘艳’照人,有人爱梅‘花’的清寒傲骨,她却独爱这梨‘花’的满树清新,淡雅怡人,以及不被注意的平凡静放。只是一直遗憾,‘花’期太短。

站在梨‘花’树下,她仰头看着满树繁‘花’,心头忽然一阵恍惚,好似突然回到了过去。摄政王府里的梨‘花’园里,她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梨‘花’小径的入口,男子剑眉星目,步伐端然,一身锦衣华服在耀眼的阳光中,灿然生光,更衬得他气宇轩昂,英俊不凡。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是父王口中,最受当今陛下器重和宠爱的静安王东方濯!

听说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爱笑,可是他第一眼看她,眼中就盈满喜‘色’,笑漾‘唇’角,神‘色’间温柔得不像是别人口中的静安王!

那一瞬,她也曾心间一动,正想要避开,他却沿着梨‘花’小径,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目光热切,灼意‘逼’人,仿佛要将她溶化在他的视线里……她当时微微一愣,就在那一愣的空当,他摘下一朵梨‘花’,轻轻地‘插’在她的发间,她本该躲开那样暧昧的触碰,可他温柔含情的眼神,仿佛她是他梦寐以求的妻子!

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他轻易地许下了三生盟约。她到现在还记得他那时的表情,像是发现生命中的至宝,欣喜而‘激’动万分,让人不忍拂意。

然后,他对她说:“你喜欢什么?本王要送你一件礼物!”

她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接受别人礼物的人,于是回道:“谢过王爷好意!黎苏想要的,只怕这世间无人能给!”

他听完哈哈大笑,朗朗的笑声,几乎穿透了整个摄政王府,直入云霄,他望着她笑道:“不可能!这个天底下,还没有本王‘弄’不到的东西!你只管说!”

那时的他,真是骄傲又自信,散发着满身光华。

她便笑,“梨‘花’。四季‘花’开不败的梨‘花’!”说完转身就走,将完全呆愣地男子远远地抛在身后。梨‘花’树的尽头,她还是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只见他双眉紧皱,却毫无被人戏‘弄’的恼怒,只是凝神思索,口中似乎喃喃念道:“如何才能让梨‘花’四季‘花’开不败……”

回忆,总像是‘插’在人心头的一把刀子,每次翻起,总会疼痛难忍。苏漓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如果没有那场恶毒的陷害,如果他在那时候再冷静理智一点,或许她和他,也可以成就一场良缘!

然而没有如果,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回头看,十步之外的男子,立于孤亭之中,脸‘色’苍白,一身憔悴,再也不可能是她最初记忆里的明朗少年!

“王爷让我来此,就是为了看这些风景吗?”她淡淡地开口,将内心翻涌的所有酸涩强硬的‘逼’入心底。

东方濯恍然回神,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看着梨‘花’树下的清冷‘女’子,好像感觉到黎苏回来了!原来,又是错觉么?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忧伤的眼神,在她脸上来回巡视,“这是我承诺要送给她的礼物,可惜……再也没机会给她了!我想借你的眼睛,帮她看一看,哪天她再入梦,告诉她一声。纵然我千错万错,待她之心,却从未曾变。三生誓约,也不会改变!”

悲伤的声音,心痛的眼神,带着令人心悸的决绝,将一院梨‘花’,都染上哀戚之‘色’。

苏漓不由自主地别过头去,语气淡漠道:“恐怕王爷是白费心思!……明‘玉’郡主冤屈已伸,不会再入梦了!”

东方濯眸光一痛,他早该想到是这样!还有那串拂云珠……想到此,心中忽然大恸,一叠声的咳嗽,冲口而出,带出斑斑的血迹,一直强忍的眩晕感,此时猛烈袭来,几乎要夺去他的神智。他连忙扶住亭栏,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不止,高大的身躯因此而弯下腰来,竟好像一下子苍老了。

苏漓心头忍不住一颤,忙回身近前,扶了他道:“王爷本就身染风寒,又淋了雨,应赶紧回王府歇着才是!来人……”她刚对外头叫了一声,就被东方濯阻止了。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身子因无力而缓缓滑到地上。

苏漓被他扯着一起坐到了地上,看着他逐渐‘迷’离不清的眼神,她蹙起了眉头,只听他低声说道:“别叫人!我身子好得很,从来不生病……你,再陪我在这里呆一会儿!”说完,将头靠在身后的廊柱,闭上眼睛,意识立刻无可控制地陷入沉沉的昏‘迷’。

苏漓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可是他的手,却仍然死死地抓着她,好像抓住他感情世界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不松手。

苏漓心间止不住地涌起一股酸涩感,低头看了看他仍握在左手中的黄‘色’锦帕,‘抽’了过来,上头的血迹触目惊心,她心底一震,无暇多想,飞快起身叫了人来,将他送回了静安王府。

东方濯昏‘迷’不醒,静安王府内一片‘混’‘乱’,管家曹敬吓得不轻,犹豫不决是否要进宫禀告皇后,被苏漓制止。她跟着东方濯出来本是皇后授意,如今夜‘色’已深,不便再惊扰皇后。曹敬知道苏漓是当今帝后跟前的大红人,更是这位静安王的心头好,自然不敢违逆,只派人进宫宣了太医。

李忠和带着两名太医匆忙赶来,一见苏漓神‘色’便一怔。这位新晋‘女’官如今在朝中翻云覆雨,早已不是先前相府中倍受欺凌的软弱庶‘女’。

“静安王情况不太好,你赶紧去瞧瞧。”苏漓淡淡地吩咐。

李忠和连声应了,入内室为东方濯诊脉。东方濯从小习武,身体底子本是极佳,不易生病,但此次病由心生,风寒入体,他又在雨中跪了多时,一昏‘迷’就彻底不省人事。三名太医对他施针用‘药’,一直忙活了几个时辰,才终于将情况稳定。

“如何?”苏漓紧绷的脸‘色’,让李忠和莫明紧张。

“应无大碍。王爷身体健壮,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即可恢复。”

苏漓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好。”

她正准备起身离开,李忠和犹豫又道:“大人,若是明早皇后娘娘问起……”

“你如实回答。”她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静安王的脾气,你我都清楚。皇后他们母子之间的问题,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李忠和内心一松,连忙施一礼:“多谢郡主提醒。”

苏漓微笑道:“李太医不必多礼。夜已深了,你留一人在此侯着即可。本官也要回府了。”

李忠和连忙应了,曹进亲自送这位邢正司大人出了王府。此时已经是半夜时分,雨早已经停了。她忽然记起东方泽的约定,浑身一震,心里暗道糟糕!

让人停下马车,她独自上马,想也不想,就朝澜沧江飞奔而去。

澜沧江的夜晚,月‘色’清凉,江‘浪’翻滚,岸边空无一人。

苏漓下马,于江岸边站定,心里微微有些失落。早料到,东方泽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一直等在这里!可她不知为何,还是要来看看。

苏漓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转身,正准备骑马离去,这时,前方的柳树后,突然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一个人。

身形高大,容貌俊美,不是东方泽又能是谁?!他穿着黑衣锦袍,在夜‘色’中仿佛被融为了一体。

苏漓顿时愣住,惊讶地看着他,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还在这里等她!

“你……”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脚步似乎被钉在了地上。

东方泽也没有朝她走过来,只是静静地立在那棵柳树下,深沉难懂的目光凝定在她的身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夜里的冷风,轻轻撩起他的衣摆,他沉默不语,一动没动,安静得好似只是一个不真实的幻象。

苏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止不住睁大美眸,定定地望着他。如水的月光,照在他绝世无双的俊颜,他看起来,熟悉而又遥远,仿佛一场梦一般。她有些不敢相信。

终于,她松开缰绳,朝他缓缓地走了过去,隔着五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

雨后的空气,清新如洗,男子的眉宇之间,处处都透着渗人的凉意。苏漓的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抱歉地笑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不知王爷约我来此,有何要事?”

东方泽抿了抿‘唇’,不答反问道:“二皇兄病情如何?”

苏漓一怔,他知道?!想想也对,他耳目遍京都,她的行踪本来也没有隐藏,随便让人一打听就知道她去了哪儿!可既然知道,为何这么晚了,还要等在这里?他就这么自信,她一定会来吗?

江中‘浪’涛翻涌,衬得他背影愈发沉定如山。苏漓眉尖微微一蹙,莫明的不快涌上心头。淡淡道:“太医说,只要好生休养,应无大碍。”

东方泽缓缓地走到她跟前,忽然一笑。这笑容瞬间消融了眼底的凉意,仿如冰山融化,‘春’意忽至。不知为何,方才堵在他‘胸’口的那一团郁闷之气,忽然间烟消云散。翻身上马,他朝她伸出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修长的手指,被‘波’光映出一道透白的颜‘色’,他俊颜看上去,似乎也比刚才柔和了许多。苏漓疑‘惑’地抬头望着他,却有一丝犹豫。

天生的王者口‘吻’,没有任何征询的意思,但丝毫不让人反感。因为他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是站在万人不及的顶端,让世人仰望膜拜,任何的强势和命令,在他做来,都是理所当然。

之前是东方濯要带她去个地方,现在又换成了东方泽!这兄弟二人,今日是约好了么?可是大半夜的,他和她,能去哪儿?

想了想,她终是没有问出口。将手递给他的一瞬,她的身子就已然腾空而起,转眼间就被他揽在了身前。

吹了一夜冷风,他的‘胸’膛依旧滚烫,而她淋了雨,虽然衣衫已干,但整个身子都是冰凉凉的。

东方泽眉头一皱,不自觉又将她拉近几分,娇躯被紧紧地箍在怀里,他莫名有种满足感,然而,掌下的‘女’子如此纤瘦,单薄得让人心疼。

苏漓一动不能动,不解地回头看他,却从他俊朗的眉目之中,看到一团浅浅的怒气。她不禁诧异,只听他沉声说道:“以后不论遇到何事,先顾惜自己的身子!体质本就差,还敢淋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记得那回游湖,她为黎瑶而落水,险些丧命!心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他的脸‘色’更沉了两分。

苏漓听得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在气她,不该因为东方濯而淋雨吗?而不是怪她,将他的约定抛诸脑后?

看着他怒气氤氲的眸子,她心底微微有几分诧异,却不自然地涌起一丝异样的甜蜜感,他是那种即使生气也不‘露’声‘色’的人,可是此刻,他的怒意虽然浅淡,却真实袒‘露’在她面前!望着他紧蹙的眉心,她不受控制地抬手,想为他抚平。

东方泽意识到她的行为,目光一怔,却没有动。

白‘玉’般的指尖,如暖阳般轻轻抚过男子的眉心,极度轻柔地动作,好似她所触‘摸’的,正是她此生最珍视的心灵。东方泽身躯一震,被人珍视的感觉……除了母妃之外,他还从未自别人身上感受过!

望着他眉间恢复平坦,她止不住扬‘唇’一笑。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动人心弦,仿佛一汪‘春’水,直沁心底,将他多年来,在冰冷的权谋中,练就的一颗如铁般坚硬冷漠的心,浸泡到从未有过的柔软。

东方泽眼光一动,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有那么一瞬,苏漓好像看到他深邃的眸底,在月下‘波’光的映照下,情意如‘波’澜涌动,却温柔异常,

“王爷……”她忍不住叫了一声,清冷的声音在夜风中染上两分独有的娇媚,她有点不识自己的声音。“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东方泽握了握她的手,笑笑不答,伸手入怀,竟然取出一条长长的红‘色’锦帛,‘蒙’在了她的眼睛上。

苏漓一愣,直觉地想要掀开,却被他牢牢地攒住了手。

请牢记: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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