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坐在三轮车上,打着一把破旧的洋布伞,金并不吃力的蹬着车。
老金是第一次蹬这种三轮车,开始有点老觉得往边上倒的感觉,车便骑得歪歪斜斜,但不一会老金就掌握了其中技巧,那就是别管什么感觉往前骑就是了。
“咯吱,咯吱”三轮车颤颤巍巍的向前行走着。
老常的摊位并不远,离远了,他进货就不太方便,
他只能在批发市场就近找个菜市。
市场不大,二十来个水菜、干菜摊子有点零乱的散布在市场各个脚落。
“老常进货了?”旁边一个摊位菜贩和老常打着招呼。
“八级风,你还得帮我看会摊,我回家有点事。”老常点点头,对那人说道。
“老乡来了,没事你去就是了。”那人看了看金,热情的说到。
相互照看一下生意,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帮谁卖了东西,也会一分不差的给老板,诚字可以说在这里表现淋漓尽致。
平常来看老常的也就几个老乡,所以八级风很习惯的将金当作老常老乡了。
老常也没做解释,笑笑,接过金递来的土豆,将它放在摊位里的空挡里。
两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一个低矮的棚户区,老常打开一把小小的挂锁,将金领进一间不到四平方米的小房。
“坐床上吧,这里有点小。”老常十分淡然的说道。
这份淡然只有经过血与火的历炼,也许才有这会体悟,金想到。
老常拎起墙角的水壶,用一把军用茶缸给金倒上点开水。
地方很小,除了张床,就是两个小板凳,门口外面放了一个蜂窝煤炉,做饭的锅碗则放在屋内地上。
但整个屋子收拾得利利落落,床上洗得发白的军用被叠得有棱有角,就象在部队营房里一样。
当兵久了,有些习惯一辈子也改不过来。
“卖菜还是可以的,我一天能挣个七八块。”老常咧开嘴笑了笑。
他的双肩又习惯的耸了起来。
“你们县民政局不管你们吗?”伤残军人是由民政部门负责的,金问道。
“还行,我一个月民政局,给我发十二块钱伤残补助。”老常并不怨天忧人的说道。
“什么是最可爱的人,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没有怨言冲向前去,退了下来却从来没有向国家多伸手,再大的困难就自己扛。”金在想。
自己活着,比起牺牲的战友已经得到很多了,所以没有人会再向国家伸手,
这几乎是所有退伍战士的内心想法。
“国家不是规定,五十块一个月吗?”金问道。
“我们那批兵参战的不少,牺牲和伤残的比较多,而我们县又是贫困县,所以有点管不过来。”老常听民政局的人这样说的。
但后来几年他们县一个一把手落马,居然贪了近千万,这大大出乎老常等这样老面姓的想象。
不是一直说财政困难吗?
老常没有直接说话,而是坐在板凳上,将另一支装了义肢的脚放在另一条板凳上。
金没有说话,过来帮老常将义肢取了下来,老常是在一次出任务时踩上地雷,失去半条腿和一支胳膊。
义肢的接头上全是斑斑血迹。
“这东西,不用力还行,一用力就不行了。”老常看着金说到。
“你在做什么呢?”老常不想过多聊自己。
“做点小生意。”金不想多谈自己,将自己过来后的生活跟老常聊了会。
老常也将从部队回来后的生活捡了点有趣的事和金聊了聊。
特别是他那快上学的儿子,那是他现在唯一的骄傲。
老常要留金吃晚饭,金没有留下来,一是那边确实有事,二是他怎么忍心吃得下老常请的客呢?他要掏钱的话,那又是看不起老常。
金掏出二百块钱。
老常坚决不要。
“不是给你的,是给小侄子上学的。”金是真心这样想的。
“那我就谢谢兄弟了。”老常不再推辞。
老常非要送出屋外,金走了好远,老常仍在向他招手。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金满含着热泪,走出老常的小屋。
这些为国家冲锋陷阵,甘洒热血的战士,现在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天空中刚才还是下着毛毛细雨,忽然却从天边传来一阵春雷,春天来了,还是暴风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