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绑在舒婷身后的绳子,还好是那种普通麻绳,不光滑好着力。要是那种塑料逆齿扣,估计我得帮她啃一层手皮才能拖出来了!
“先咬手还是先咬脚?”舒婷问。
我说我看看脚上的是什么绳子,要是方便的话就先咬脚。
后来我们两个面面相觑,觉得应该是被关傻了。手弄开了不就能把脚解开了么!
我用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用于把舒婷的双手解放出来了。
可是我们两个虽然解脱了束缚,却发现屋子的门早就被反锁上了。舒婷一把拉开破重的窗帘,阳光刺眼异常!
“现在已经是正午了?”我揉揉眼睛,扶着墙站起来。
只看到舒婷呆呆地看着楼下,好像遭遇了什么奇观异景一样震惊。
外面,是一栋又一栋空荡残破的居民楼,看起来毫无人烟的样子。
“这是哪啊?”我往下看了看:“我们是在三楼?”
那一瞬间,我和舒婷的意思是,喊人试试看吧。就算这是烂尾楼或者动迁楼,也总不可能连一点人烟都没有吧。
“救命啊!”
“救命啊——
救命啊
命啊
啊……”
全他妈的是回声!!!
我看看舒婷,我说我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儿。这里看似很正常的居民社区点。怎么会连一个人都没呢?
“再喊喊试试。”
结果依然是此起彼伏的回音跟二声部似的,
于是我眯着眼睛往远处看,像通过周围的景色判断一下坐标。
远处也有高楼大厦。也有高架车流。既然在视线能及的范围内,我觉得我们的位置应该算不得很偏远的郊区地段吧。
正午时分的市区内部,是什么原因能让一整片旧社区里半个人影也没有呢?
舒婷开始在房间里乱翻,一张办公桌,一个挂着旧外套的衣架。除了这两样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怎么看都像是匆匆离开了租客的廉租房。
“小绮,这有个收音机!”舒婷拉开抽屉,从里面拽出来个落满一层灰的老古董。
然后对着我不客气地一吹,呛得我差点把肺咳出来!
“这玩意有什么用,又不能打电话!”我说。
“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听音乐了。”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奇葩,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舒婷把天线拽出来半根。
吱吱啦啦——
“大家好。下面为大家播报午间整点新闻。”居然还能用?太高能了吧!
我心想,原来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啊。整整六七个小时过去,也不知道苏西航那边怎么样了。
他们早就应该发现我失踪了,只是应该没想到我和舒婷会在一起吧。
想到这儿,我又觉得有点不安心。如果肖黎被警方掌控起来,那我和舒婷也不会这么长时间没人来救了。如果一切都脱线了,那关成卿……会不会有危险?苏西航也在现场。他……
闭上眼睛,我觉得身上有点疼,但却没有停下思考。
“本市最后一个老城区社区点,将在今天完成爆破拆迁。下面请本台记者在前线为您报道——
大家好,我现在身后的位置就是等下要爆破的社区正大门。
现在距离启动还有半小时。下面我来采访一下负责这次工程的安全监察队负责人吴先生。
先生您好,像这样大规模的——”
我了个苍天啊!一把从墙角窜起来,我抓着舒婷就叫:“我们……我们……”
我语无伦次着呢,舒婷也不是傻瓜,一听明白了顿时也吓白了脸:“小绮!我们是不是……就在这些即将引爆拆迁的居民楼里?”
还有半个小时。整片旧楼社区就会被夷为平地!难怪大白天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估么着现在外面已经设好了警戒线,所有人都已经被再三确认已疏散。
我终于明白敌人的用意,把我和舒婷送到这儿来,等到整片楼台爆炸坍塌后,大量的挖掘吊车在清理现场的过程中也未必还能发现这两个尸骨无存的可怜女人。
什么叫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啊……
我说舒婷你先别哭,冷静点!
我去拍门,这门的构造应该是自外向内推。所以踹门是行不通,要踹也是从外往里踹。
“小绮我们跳楼吧,三楼摔不死。我先下去我接着你!”
说着舒婷就要扒窗户,我一把拉住她。我说不行:“就算跳下去摔不死也会受伤,没听新闻说么,这个社区方圆有多大?正常人用跑八百米的速度也要跑个一刻钟,受了伤还怎么往外跑!”
我看着这一侧楼台的格局,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我说婷婷,如果从这个窗户跨到隔壁那间阳台,有多少把握?
舒婷比量了一下距离,然后坚定地对我点点头:“姐大学时可是校队的,放心吧!”
我说等等,别那么鲁莽。扯下窗帘,我让她系在腰间。我说你爬到隔壁去,我这里帮你稍微拉一下,保险点。
“还是你想得周道。”舒婷二话没说就跳上窗了,要知道她这一身肌肉都不是白练的,那动作就跟长臂猿似的。
唉,这年头的确该流行一下女汉子的作风了,至少有概率保命啊。
舒婷爬到对面,十秒钟后乐颠颠地跑过来:“小绮!这边的门是能打开的,你也快点过来!”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说自己有恐高症,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但我摇了摇头,然后从大腿上抽出了一片已经快要长在我身上的碎玻璃。
“婷婷,我过不去了……你快走吧。”
我靠着阳台慢慢坐倒,我说真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昨天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就特别难受,生怕你最后都不知道老关其实是喜欢你的。
“罗绮你疯了么!你快过来啊!”舒婷在那边哭,哭我也看不见了。我站不起来,只觉得呼吸也开始不稳,脑袋也开始发胀。
我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满腔都是血腥味。其实我是那么怕死的一个人,任谁也不敢相信,这一刻我会那么坦然面对。
以前看过一本书,说人要是不怕死,无非就是万念俱灰罢了。
我想我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么凄惨的境地吧,不过是无法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了。至于……连一点求生**都没有了么?
咣当一声巨响,我眼看着舒婷手抄板凳撞开我这里的门,阳光打在她黑糊糊又红彤彤的脸上简直就跟圣母玛利亚似的。
“你过来干什么!我走不了了,婷婷你……”
“你少废话!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跑。”舒婷不由分说地把我捞起来:“快走!现在还来得及。就是要死姐也陪你死在一起!”
她拖着我跑,才跑了两步我就吐血了。
“婷婷,我真的不行了……你把我放在空旷点的地方,自己逃吧。”我喘着气说:“万一来不及了,爆破了……也许我还能逃过一劫。”
舒婷一边哭一边抱我:“不行,我……我背着你走!
逃都逃出来了,你再撑一下!就这么放弃了,你甘心我都不甘心!”
舒婷把我背起来,虽然颠得我五脏六腑都疼得跟拼图游戏似的。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姑娘背部的肌肉真是,比我小时候趴在我爸背上都稳。
“罗绮,别睡,快了,我已经能看到马路了!”舒婷一边跑,一边回头瞅瞅死鱼一样的我:“喂!你撑着点啊!”
我眯了眯眼,我说我醒着呢,只是有点累了。
“你跟我说说话啊!”
“说毛线你省点肺活量赶紧跑快点啊!”我捶了她一下:“婷婷,其实……我也想让你帮我带句话的。”
“带你妈的大头鬼”舒婷拖着哭腔:“有什么话你自己跟苏西航说去!”
我本来快断气了,一听这话又回光返照了:“什么苏西航,你怎么知道是他……我……咳,不是应该带话给苏北望么?”
“你少给我矫情了!我又不瞎,难道看不出来你爱的究竟是谁么!”舒婷狠狠地骂我:“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上回吃大排档的时候就是故意把我弄走呢。苏西航喜欢你,眼睛里就像能种出菊花似的看着你,根本就不用我带话!”
我没再说话,只是力气越来越小,攥着舒婷的肩膀慢慢往下滑。
然后就听到她嚎啕大哭的,脚下却越跑越快。
我说我没死!你哭个屁,我偏偏就让你给苏北望带话行不行?你告诉他,我今早的电话不是在耍他的。我是真的……只记得他的手机号。但我本打算以后慢慢忘记的,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警车!!”舒婷大叫一声,直接把我的遗言给掐死了。
我想说舒婷你大爷的,我本来还想把手里所有的漫画书都当遗产留给你呢!
警车,得往这边冲,红蓝光闪得我热泪盈眶!
警车来了,我们是不是就不用跑了?!
可惜我已经认不出来,眼前的这一张脸到底是苏西航还是苏北望了……
高度模糊下的辨识度还是不够清晰的,只不过这手忙脚乱的动作,实在不符合苏西航身为医学专业人才的作风!
他直接把我搂在怀里,搂得我上下半身都要脱节了,当场就呛了他一身血。
“你放手!痛死了——”
“罗绮!罗绮!”他叫我的名字,一边叫一边双手贴着我的脸颊。我看不清这张因焦急无措而渐渐扭曲的面庞究竟是谁的,怎么都看不清,所以只能从这一头一脸的福尔马林味来判断。
“你专业点行不行,把我放平!”我竭力地吼他。
“我……我忘了!”苏西航攥着我的手,用外套折起来垫在我头颈下:“罗绮你别怕,没事的!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我没怕……苏西航,你也……别……”我闭上眼睛休息,虽然还有好多话想问,但我觉得还是闭嘴保持体力的好。宏名叨血。
隐隐约约的,我听到舒婷好像一边哭着一边对谁谁谁的转述着我的遗言,那感觉真像是串场灵异恐怖片啊。
后来我渐渐陷入了昏迷,只觉得手背上脸颊上像下雨一样落了好多湿润点点的……
我也不知道是啥。唉,姑且当鸟屎吧。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睁眼看着靠在窗前一脸不要脸神情的死男人之时,心里顿时萌生了一盏腹黑的小灯光。
“你是……?”
装失忆什么的最狗血了,我想。
苏西航稍微怔了一下,然后突然就堆了满脸温柔的笑意,坐到我床前拉起我还在输液的手,细声细语地想:“没关系,罗绮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慢慢想?
我……是你的谁,有印象么?”
丫的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我茫然地看看他,试探性地摇了摇头。
“我是你丈夫。”苏西航认真地看着我说:“哦,具体说来我应该算你前夫。
咱们两个已经离婚了,之后你就出了车祸。你名下还有套房子说好了是分给我的,我等你这么久你终于醒了,来来来,咱们去过户!”
“苏西航你想死啊!”我抄起枕头就把他砸了。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他抓住枕头重新垫回到我身下:“别闹了,还在养伤呢。”
我不服气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失忆?
“很难判断么?你睁开眼睛看到我的瞬间,眼睛里有掩藏不住地爱意。”
爱你奶奶个爪!
我轻轻叹了口气,说反正我也玩不过你,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头还疼么?”苏西航坐回到我身边。
我说还好,只是尊严有点疼。
他没理我,从口袋里抽出便笺纸噼里啪啦写了一组数字给我。
我问他这是什么鬼,他说是他手机号。
“背下来,背不出来不许吃晚饭!”
我:“……”
我扭头不理他,结果别他捏住了下颌扳过脸:“快点背出来,否则我喂你吃下去!”
我委屈地看他,看着看着就哭了。
苏西航脸上的表情缓了下来,放下手把我抱在怀里。一手托着我的腰,一手不停地用纸巾给我擦眼泪。
我挺喜欢他这样抱着我的,特别像个宠溺女儿的好爸爸。
有时候我会想,苏西航这种男人只怕只有将来生了个女儿后才有机会靠谱点正经点吧。
哭了一会儿我就不哭了,我说苏西航你走吧,你就当我死了,咱们从来没认识过。以后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不要见到你。
苏西航匪夷所思地看看我:“那你还想不想知道后面发生什么了?”
“想!”我差点都把重要得事忘了!
“既然想,你说什么废话啊!”他白了我一眼,神情依然很欠抽很不厚道。
“苏西航,我差点死了唉!你就不能哄哄我认个怂?”
“哪有那么严重,过两个礼拜就能出院了!只不过这大腿上的伤口有点深,以后不能穿齐*小短裙了!”
“滚蛋你!既然我伤得不严重你当时哭什么?”我歪着头问。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我——”我表示跟苏西航吵架简直就是自找内伤啊:“随便你,反正人在哭,天在看。
诶?我想我终于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赐给你个双胞兄弟了,因为你这种人根本就找不到女朋友必然灭绝,只能靠苏北望来传递你的基因!”
“你确定?”苏西航拄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我:“其实我一直有条祖传染色体想送给你的。”
我红了脸说你少废话了,快点跟我说说那天的事。
“关成卿怎么样了,肖黎呢?你们又是怎么找到我和婷婷的!”
“关成卿没事。特警把他救下来了,但是肖黎……”苏西航交个我一块小字条,捏的扁扁的,上面有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这是她在去医院的路上交给我的,临死前,她说希望你能把这个给周男。”
“肖黎死了?!”我震惊之余,又唏嘘不已。
“林语轻在最后一瞬间赶到,我们的特警把关成卿救了下来。但是肖黎……
子弹是走直线的,你懂的。”
我说我懂,我能想象出来那个场景。大概就是,你们用窃听器告诉关成卿卧倒之类的……结果肖黎就……
苏西航点点头,说差不多就是这样:“明舒骗了肖黎,用抓舒婷为人质的方式要肖黎把关成卿弄出来。
其实早就埋伏了狙击手在码头边的快艇上。
警方的人冲上去把关成卿按到的一刹那,肖黎等于说是替他中了枪。打穿了肺,送去医院的路上就死了。关成卿已经被收回了警署,他承诺会把有关明舒所有的事告诉我们。
舒婷跟他见过面了,放心吧。”
我默默打开这张染血的字条,奇怪的是上面只有一组数字!
20**年8月17日?
时间应该是四年前左右,这是什么意思?
苏西航摇摇头,说他们也查了,但查不到什么端倪。也许周男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暂时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只能等了。
我默默坐在床上不说话,好半天苏西航才碰碰我。
“你怎么了,伤口痛?”
我摇头说不是:“我只是在想,肖黎就这么死了,被明舒……亲手杀死了。那这个明舒,一点都不会后悔难过么?这个女人,可以说是亲手为了他变成的魔鬼啊。”
“罗绮你别装13了行么!其实你就是想问我,如果你死了我会不会后悔。”苏西航突然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掐得我浑身骨头都疼!
“你……”我搂着他的肩膀,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我不想让你难受,所以让舒婷给我带的话……故意是给苏北望的。
反正他只是利用我,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难受的。”
“白痴。”苏西航轻轻放开我,盯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早就想好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再去祸害别的女人了。这辈子就跟苏北望凑合过吧。”
我想说人家苏北望还真未必愿意跟你过,后来考虑到我这一身零件满地伤的,还是别嘴贱了。
“那我们……”我知道我也许应该缓缓再问,也知道苏西航的很多决定既然从一开始就做下了——那无论是我,是他,是苏北望,都需要些时间的。
“等等我好么……”他说。
我说好,我说你看人家婷婷,等了老关四年,终于等来了那一句爱。
我等了周男七年,也不错,把人家等成植物人了!
“恩,那我们等等吧。”苏西航点头说:“说不定等到哪天苏北望挂了,我们就能——”
我一脚踹过去,大腿上的缝针伤疼得呲牙咧嘴的:“你好意思的啊!他是你哥哥啊,怎么能说这种话!”
“开玩笑的呀。”苏西航掀开被子看看我的伤:“别动了,等下崩线了伤疤越来越大。
我跟我哥一直这样的,从小到大诅咒他也没见他有什么事啊!这人脸硬心硬命更硬,哪那么容易死啊!”
我说呵呵,如果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安着良心跟你在一起了。
“那咱们就昧着良心呗——”说着他就要凑上来吻我。
我急了,赶紧推他:“别胡闹,这医院啊!你听门口有人来了——”
貌似是有几声轻哒哒的脚步,苏西航起身过去看了看:“没人啊?”
“没有?”我坐起来往前探探头:“我明明听见了。”
“我好像也听见了,恩,可能是护士来换药觉得少儿不宜就先行退下了。”
我说哦,那你也退下吧,我想……我想……
“方便?”
“恩。”我红着脸点点头,说整天输液打这么多水进去怎么可能不想尿尿啊?
“我手机呢?”我这才想起来,好几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我妈那边——
“阿姨在新西兰的牧场上数绵羊呢,暂时没办法过来服侍你方便。”苏西航把手机递给我:“记得去她朋友圈点个赞。”
我:“……你没跟我妈说啊,我生怕她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自己的女人受伤了,还有什么脸去告诉人家妈妈?”说着,苏西航就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卧床方便器给我,妈的,比我的脸都大!
我说你能先回避一下么?
“不能。”苏西航掀开我的被子:“你这大腿外侧的肌腱都断了,缝着针伸不直的。得有人帮你把按着分一下,否则会弄湿床的——”
“滚!”我直接把坐便器摔他脸上了!
还好苏西航的电话响了,一看他那眉开眼笑的变态样,我就猜他应该是有什么好消息。
“什么事那么开心,跟吃了喜鹊屎似的?”我问。
“当然是很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