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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支持还是反对,是好奇还是疑惑,总之“白仙子”的逸话一夜之间传遍整个竹邑县。人人都在竞相谈论这位枉顾《女诫》的“女仙”,唐槿这个当事人倒是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竹邑县的大名人。

和腿脚灵便的年轻人不同,老蔡头已经是一只脚埋进黄土里的人了。早年战乱,他这个军户一早就入了军营,一年难得回家几次。得了赏赐也多是请同乡换成铜钱布帛与粮食带回去给妻子儿子,自己在军中忙碌。后来他战场上受了伤,人是救了回来,脚却是跛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再也上不了马。

老蔡头因伤回乡,本以为这样就能与妻子儿子同享天伦,过几年田舍翁的日子。哪知上面一征丁,他那适龄的儿子就被征去了。老蔡头的儿子并没有父亲那么幸运,只不过数月就死在了战场之上。他那样年少,甚至可以说是稚气,连家都未成就让父母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老蔡头的妻子生头胎时就因战乱没养好身子,儿子一去又是一场大病,病没了肚子里的婴孩。郎中说她今后恐怕是无子了,她万念俱灰之下竟是投了河。还好她刚一投河就被人给看见了,捞上来时人还有呼吸。只是从此以后老蔡头再也不敢让妻子离开自己视线,他拿了些在军中攒下的财帛买了些羊羔回来养着,希望能转移妻子的注意力。他妻子感念相公不离不弃,也再没有轻生过,老俩口过得虽不美满,但也算幸福。

后来老蔡头的妻子去了,老蔡头就把她葬到了县外,葬到了儿子衣冠冢的前面。他去县外放羊的时候经常去妻子碑前看看、除除杂草,偶尔坐一会儿。

做过裨将的老蔡头对战事比其他人要敏感。等龙山瘴妖的事情一出,他一看这夏侯军的动向就知道这竹邑县八成是要破了。姑且不论他腿脚不好,就是想逃难也困难,竹邑县里又充塞了这么多人,县门一开那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架势。

老蔡头并不想逃。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他的家在这里,他的妻他的儿的魂魄都在这竹邑县的土地上。他也想留在这里,走完自己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等哪日自己也寿终正寝,就可以和妻儿团聚。他把家里的羊卖掉不过是想着自己等死不用带着这些无辜的羊一起陪葬,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最后用杀过人的双手为妻儿积上一点德。

老蔡头家隔壁的高家这个月就要迎来第一个孙儿。高家媳妇儿前几月还笑容满面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高家儿子头一回当爹也是兴奋得在人前都控制不住眼泪。这些天高家人又是担心瘴妖袭来,又是担心大着肚子的媳妇儿,老老小小都是备受煎熬,每个人都瘦了好几圈。

竹邑县里,怀孕的又岂止一个高家媳妇儿?孕妇受不得颠簸,产妇吹不得风,逃命只怕会更快地丢了性命。这世上确实有贪生怕死到连怀孕的妻子和妻子腹中的孩子都能抛弃的男人,可也有高家儿子这样被妻子几次劝说都依旧要留在竹邑县里守着妻子与未出世孩子的男人。

老蔡头对自己的性命并无留恋,却是看得到还有许多人还想活下去。为人父母的还想看看儿女长大成人后的脸,即将出生的孩子和刚刚出生的孩子们也一定还想再看看这世间的风景。

老蔡头对着“白仙子”拱手鞠躬以恩人之礼相待并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这竹邑县里那些想要活着、还挣扎着想要继续生活下去的人们,是为了“白仙子”给这个竹邑县带来的希望,也是为了这竹邑县还有像今天这样平静的明天。

唐槿长这么大,也就小学得“三好学生”的奖状和大学里和战队成员们在网吧开黑时被人围观过。被这么多人围住鞠躬,唐槿只有惶恐的份。

天不怕地不怕,见了瘴妖瘴魔都能操/着还不熟悉的武器冲上去的唐槿难得有这样怯场的时候。荼白一阵轻笑,引得唐槿颊上迅速飞起一层红霞。没好气地瞪了荼白一眼,唐槿在荼白更加大声的笑声里没好气地转向了夏侯昶。说实话她超想问夏侯昶有没有办法让这些人别这样了,可她和夏侯昶之间隔着层层人群,在这么多人面前露怂她才不要呢。

尽管唐槿很想要装面瘫硬受了这许多人的感谢,然而从小就接受要“尊老爱幼”的教育的她始终还是没法在老蔡头这样明显是长辈的人前倘然潇洒地受了他们的鞠躬。

“您快起来吧!”

唐槿一把扶起老蔡头,小声地对着愕然的老蔡头说。老蔡头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位素面朝天脸上却有绯红的“仙子”,被生活催满了皱纹的脸上很快又流露出笑意来。

——这可真是位奇怪的仙子呀。

一等仙,二等官,三等士族,四等强豪,五等商贾。在百姓只能从下数等级的这个年代,竟是有仙能不嫌弃他们这些贱民身脏命薄,肯救他们性命,肯对他们说话,肯扶他们起身。

别说老蔡头错愕,就是周围的人都各个面露震惊。夏侯昶虽然见过唐槿的不拘小节,听过唐槿惊世骇俗的言论,但此时仍是吃了一惊。

不过很快夏侯昶就恢复了镇定,在场就数他官衔最大、身份最高。要是他这个上位者都动摇不已,下面的人还怎么拿他做榜样。于是他假装清了清嗓子,再次对唐槿道:“白仙子——”

听到夏侯昶的声音,被周围的人那“吃了一鲸”的侧目给吓到的唐槿立刻借驴下坡,向着夏侯昶点头——她确实也是被周围的人那夸张的态度给搞得脑子充血、思维混乱了,在“尊老爱幼”之前忘了这里不是她那个世界。以后还是尽量再谨慎一些,也免得总是被人用表情包一样夸张的表情围观。

唐槿出来卖家禽家畜没带紫黑大马出来,可怜这几天紫黑大马无聊得只能在小院里追追蝴蝶,踏踏虫子。夏侯昶身份虽高,但唐槿的位份可是他和整个竹邑县的恩人,他以上宾之礼待之,便下了马走在唐槿的身边。

竹邑县不大,到县衙的路也不长。路上夏侯昶问了唐槿有无什么忌口或是喜好,又问了唐槿是否能饮酒。都是些寻常宴饮的事情。唐槿一一答了,夏侯昶便让配下先回去准备。

到了县衙唐槿才发现事实和夏侯昶说得不符,什么只等她来就开宴……她进了县衙被引进的不是宴客的花厅,而是厢房。夏侯昶说是请她稍事休息就先离开,之后却是一位妇人带着一群婢女呈着簇新的衣物和首饰上来要唐槿换洗。

唐槿更衣换洗玄青和荼白自然不能留下,这两人一离开唐槿就被妇人和她手下的婢女包围了。妇人是朱县令的妻子徐氏,徐氏算不上漂亮,身材却十分火辣,脾气性格也是北地女子的豪迈豪爽。颇有几分唐槿熟悉的东北大妞的味道。

徐氏和婢女们围着唐槿一番忙碌,唐槿一会儿被扑香粉,一会儿被搓头油,连衣服都被婢女们用香炉细细熏过,害得唐槿怀疑自己是不是臭不可闻。

唐槿实在不爱脑袋上插个几斤的装饰品,徐氏能劝她却不能逼她,最后只能妥协,让唐槿选了一对玉簪给她插/上。

这对玉簪是徐氏的私物,料子一般,成色中上,造型也只是寻常的蝶翅,值不得多少钱。真要细细计较起来还算是辱没了唐槿这个“女仙”的身份。唐槿这个阿宅不懂金器玉石,又是来自玉石算作宝石的世界。一对玉簪在她脑袋上已经觉得奢侈,心中还忍不住暗搓搓地提醒自己别弄掉了簪子、别摔坏了簪子,免得五两的欠债变成五十两甚至五百两。

换掉了麻布衣裳穿上绢帛,戴上玉石耳坠插/上白玉发簪,唐槿这位“白仙子”倒也多了几分出尘之气。一天换了三套衣服的唐槿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感慨: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老祖宗诚不欺我。

唐槿这边难得泛起点少女心,那边夏侯昶却是对着陆嘉懿叹息:“幸好凌云兄提醒我……”

陆嘉懿今日午前醒来了,他一醒就忙着找夏侯昶,也不顾自己身体还麻痹着没知觉。

“鄙人不提醒孝明也想得到的,只是需要多花一点时间。”

陆嘉懿笑笑,没有托大。

要不是那羊成还在从中作梗给夏侯昶添乱,夏侯昶又怎么能到这个时候都想不起把唐槿这个除掉了龙山瘴妖的仙子给请回县衙来宴饮嘉奖?

仙者除去瘴妖瘴魔是道义、是使命但不是义务。八派除了离派之外其他七派仅守护供养自己的城县。离派仙者出手对付瘴妖瘴魔不为求财,但被救之人依旧需要投桃报李。这是道义,也是不成文的规矩。坏了规矩和道义的人等于是站到了仙者的对立面。

夏侯昶作为夏侯家的代表,不管唐槿属于八派中的哪一派,他都有必要给唐槿最好的回报。否则不仅他为人处世的能力与态度会被人质疑,整个夏侯家为人处世的能力与态度都会被质疑。

陈忞给唐槿送细麻布衣裳的事夏侯昶已经知道了,他如此隆重地去请唐槿来县衙宴饮除了是要感谢唐槿之外,也是存了要为陈忞的所作所为谢罪的心思。

他没有妻妾没有通房没有红颜知己,连个能帮忙打点女子衣饰用品的内行人都没有。还好朱县令的夫人徐氏肯帮忙,要不夏侯昶除了到唐槿的面前为自己和配下的怠慢负荆请罪,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让唐槿消气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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