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哦,是你啊……嗯,好……是吗?太好了。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那小子没事儿就行,我尽量……好,再见。”
储东通完电话却不着急放下耳边的手机,而是拿起办公桌上的台历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即他便笑逐颜开,轻轻松松地拿下手机。
陆封已经进去好久了,按照规定,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犯罪嫌疑人只能被羁押30天,而陆封进去的日子离这个限期已经不远了。
其实按照上次的监控视频就已经证明了陆封无罪,不过副局长从中作梗,让陆封的释放迟迟没有到来。好在,限期就要到了,到时候就算副局长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不能阻止那小子从里面出来了。
只是如果现在就跟副局长讲明情况,副局长会不会提前下达命令让陆封无罪释放。如果陆封能够提前几天出来那也是好的,看守所里面太乱,早出来一天就好一点。
想到这时,储东不禁来了精神,他悠悠地抽出一根烟,不急不缓地吸了几口就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起身向副局长办公室走去。
副局长办公室内。
杨达正接听着一个电话,脸上是混合着愤怒和恭敬的神态,他时不时地“嗯”一声,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可是他顾不上去擦拭,仍然一丝不苟地听着电话里面的内容。
“咚咚咚”
杨达朝门口看了一眼,随即轻声地对着话筒说了句“先挂了,我会记得的”就放下听筒,然后擦擦冷汗,正色对着门口说了一句:“进来!”
储东大步流星地走到杨达的办公桌前,语气虽急但是掩饰不住其中的兴奋,“局长,我觉得……”
储东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杨达猛地伸出一只手,掌心对着他,示意他闭嘴。
“局长,你这是……”
杨达抬眼瞥了储东一下,然后垂下眼皮,慢条斯理地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又顺手在烟灰缸边拿起打火机。
可是他颤抖的手连打了几下都无法打出火来,眼看着杨达打火的手越来越着急,储东急忙掏出打火机俯身送了过去。
“啪嗒”一声,储东打起一个小火苗,缓缓地点燃杨达嘴上的香烟。
随着香烟头的小红点越发明亮,储东又小心地说道:“局长,我觉得陆封……”
“我让你不要说了!”杨达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刚才储东的殷勤举动而有一丝好转,相反愈加难看。
储东撇撇嘴,不说话了。
等抽上第二根烟的时候,杨达才慢慢地说道:“储东,以后陆封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什么?”储东注意到杨达的脸色,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为什么?这小子又犯什么事了吗?”
我都让你不要提了!“杨达似乎余怒未消,不由得大声喝道,少顷,他看到储东通红的脸,也渐渐缓和了自己的声音,“这件事很复杂,你没这个本事去管。”
连叹了几口气之后,他继续说道:“我也没有。”
“为什么?”
“不为什么?”杨达吐出一口烟雾,“也算这小子命苦,才活了二十年,但是,我们说了都不算。”
“什么?什么?”储东也火了,眉头猛地拧紧,“什么不算?局长,你可是公安局的局长,你说了不算还有谁说了算。”见杨达只是闷闷地吸烟,并没有理会自己,储东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局长!”
杨达慢悠悠地抬起头,储东只瞥一眼,顿时变了脸色。
杨达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瞳孔变得混浊不清,像是掺满杂质一般,细细看来,杨达脸上的皱纹也似乎增添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苍老了许多。
“局长……”
杨达摆摆手,如粗糙木板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儿,这几天事情太多了。还有,”他的神色又重归严肃,“我刚才跟你说别管陆封了,你听到没有?”
“可是……”
“别可是了。”杨达断然打断储东,“我看你是一个不错的刑警才提醒你的,别为了这个小子毁了你一辈子。”
说完,杨达就朝门口挥挥手,示意储东离开吧。
储东咬咬牙,大步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在关门的时候,他一时无法收住力道,门“哐啷”一声被关死。
杨达静静地望着木门的方向,良久,他叹了口气,然后拿起座机话筒拨通了看守所的号码。
与此同时,储东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这些天他经常联系的号码。
“喂,厉兵,出事儿了……”
瘦子已经安全出去了,临走时死死地抱了陆封好久,还流了眼泪,并一再叮嘱陆封以后出去了有什么麻烦一定要找他,不要跟他客气。
陆封自然懂他的情谊,连连点头称是。
比起瘦子的难舍难分,陆封倒显得淡然许多,只是突然觉得心里孤单了许多,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娘们儿了?陆封笑道。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在这些天的相处以来,自己已然跟瘦子以及那些弟兄产生了深厚的情谊。
既如相濡以沫,也是患难之交。
瘦子一走,那几个弟兄就一直围着陆封转了。陆封倒不是很反感他们整天跟着自己,只是他担心那几个弟兄会暴露他的位置。
自从上次跟飞影的谈话以郁闷而告终之后,陆封一直在暗暗地观察飞影,看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飞影似乎也没有发现陆封时常蹲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观察着他,他仍然我行我素地在这个看守所里生活着,从来不跟任何人接触。
有好几次陆封都有一股冲动,想冲上去狠狠地给他几拳:让你这么拽!让你这么拽!让你小瞧我!让你小瞧我……
可是每每想到他飞射筷子的画面,陆封的冲动就转瞬即逝,心想,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偷偷观察吧。
可是突然传来的一个消息让陆封彻夜难眠:他要换地方了,而且据通知,他将会和辉、凯、刚和喆他们四个同住,更让陆封惊讶也是意料之中的是,那个房间有且只有他们五个。
为什么要换地方?以及为什么偏偏只和辉他们住?陆封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已经变得危如累卵。
诚然,上次在餐厅辉他们四个被飞影修理得够呛,但是在脱离飞影的视线范围之后,他们一定会把之前受到的屈辱全部强加在陆封的身上。
也许,这一次,真的是我的死期了!陆封不免有些黯然,他曾经不止一次在脑海里幻想过跟他们四个殊死相搏的场景,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战栗。
二十年,我刚刚才活了二十年,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做过,我没有赚过一分钱孝敬过爸妈,我没有正式吻过我最爱的女生,我甚至都没有向我最爱的女孩子表白过……
我就要这样离开这个物质横流但色彩斑斓的社会了吗?也许只有真正到了死亡前夕,你才会发现生命如此短暂,短暂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留下什么就离开了。
哈哈,哈哈哈……陆封躲在被窝里哭笑了起来。
两天之后,陆封就要搬走了。在这短暂的两天,他不得不故作轻松地跟那些弟兄谈笑风生,他不想把这种生死的压力再传递给他们。
也许是知道两天后可以发泄怨气了,陆封发现辉他们四个开始变得“正常”。所谓正常,就是他们又有意无意地观察自己,估计是怕飞影的武力,他们的目光往往只在自己的身上停留片刻,就飞速地闪开。
而飞影则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对于陆封的离开,他一律以酣睡来回应。
也许上次在餐厅的出手真的只是偶然,他不是要帮助自己。陆封心想。
又过了一天,这天夜里,陆封还是照例睡不着,他望着天花板,愣愣地出神,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
林建,瘦子,弟兄们,宁昆,绿毛,成艾琳,梅嘉,那几个舍友,肖柔雪……
尽管毫无睡意,但不知什么时候,陆封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他才被一阵阵嘈杂声吵醒。
“你他妈的动我们一下试试,别以为你厉害我们就怕你,要是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会赢呢?”
“是吗?那你们就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
陆封揉了揉双眼,慢慢睁开,不远处有几个人影聚在一起,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但是争吵声却不绝于耳。
陆封不得不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看清楚些。随着画面的轮廓渐渐清晰,陆封的表情也惊愕到了极点。
是那几个弟兄跟飞影杠上了。
陆封知道飞影的厉害,他急忙跳下床,来不及穿上鞋子就飞奔了过去。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陆封站在飞影和那几个弟兄中间,向两边伸出双手,“有什么话好好说,这里是看守所,不能老是打打杀杀的。”
飞影深深地看了陆封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向那些弟兄们,“他们几个,不识抬举,在我看来,他们是非死不可了。”
“你说什么?挺牛的嘛,还非死不可,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死。”
“小涛!”陆封瞪着其中一个弟兄,“别说话。”
叫小涛的弟兄不乐意了,他面露愠色,双拳也不住地攥紧,“封哥,你怕什么,我们哥几个还怕他一个人不成。”
“就是,就是……”其他的弟兄也纷纷附和,似乎已经作好大干一场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