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杏花儿假惺惺地来到元辛的面前,花言巧语地道:“元辛啊,我知道你对主人忠心耿耿的,可是杏花儿何尝不是如此?”
元辛生气地道:“你以前那么喜欢公子爷,柳家出了事,你马上就嫁给了耿将军,这就是你对柳家的忠诚?”
杏花儿道:“出事的时候,少主人什么也没对我说就走了。对于发生的事情,王良他们都不敢说什么,我一个女流之辈还敢为老主人报仇雪恨么?后来史将军要将这座宅子赠送给他的爱将,并且一定要逼着我嫁给耿忠,我又有什么办法?”
元辛一想,这事情的确也不能责备杏花儿太多,于是道:“我也不责怪你了,只是将来少主人回了家,你要劝说耿将军,将宅子奉还给少主人。”
杏花儿闻言,心中恨之入骨,嘴里却马上答应道:“这是当然,我们曾经都是少主人的奴仆嘛!只要他回来了,我和耿将军一定将宅子奉还给他。”其实心中却想:‘柳居直敢回来,见鬼去吧!”
杏花儿又将元辛请到自己的房间,还叫新来的厨子做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要与元辛通过饮酒冰释前嫌。
元辛不肯前去。
杏花儿哭泣道:“元辛,你我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现在老主人遇害了,少主人又不肯回家,王良他们也不肯管事,将来柳府有了什么事情,还不是你我二人联手对付?你这么见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元辛只得去到她的房间。
耿忠回家,看见元辛与杏花儿在自己的房间之中摆下了酒席,开初很有些不快。后来一想,元辛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也就没有发怒。
杏花儿急忙解释:“我与元辛共事多年,他以前有些不大理解我。今天我向他解释清楚了。从此以后,大家就以姐弟相待。你说这是不是好事一件呢?”
耿忠哈哈大笑道:“好事,好事!”
这时候,厨师送来了酒菜,三人坐在一起吃喝。
元辛还是心意沉沉的,不大怎么说话和吃喝。
耿忠道:“元辛老弟,柳居直不能回来了,你就住进他的房间吧?”
元辛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杏花儿已经起身去取房间的钥匙了。原来她此时又回心转意地想:“自己夫妇如此对待元辛,元辛一定会感恩戴德,这比杀了他好得多。”这本来是她良心尚未完全泯灭的表现。可是她却忘记了,自己刚才已经在元辛的酒杯之中投下了砒霜。
杏花儿走了后,耿忠无意中将自己的酒杯与元辛的酒杯换了个位置,他端起杯子道:“元辛老弟,咱俩先喝一杯!”
元辛只得举起杯子作陪。
谁知道耿忠一杯酒水下肚,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腹中有如刀绞一般疼痛。
元辛吓得目瞪口呆。
待到杏花儿回来,耿忠在地上翻滚了一阵,接着就断了气。
杏花儿于是哭闹起来,一定说是元辛下毒谋害的耿忠。
耿忠的卫士们冲进屋来,不容分说地将元辛绑了起来。
消息传到史泽那里,史泽命令将元辛押来审讯。他认为一个小孩子做不出谋杀的事情,必定是柳居直或者柳府中的大人们指使的。
元辛不肯承认谋杀了耿忠,浑身上下被打得皮开肉绽,最后被送进了死囚监狱。
那天晚上,负责看守的老狱卒通知元辛,说外面有个小孩子要进来看望他,便想:“一定是雨生,难为他还来看我!”
不一会儿,果然是雨生悄悄地走了进来。他带来了一些吃食,又硬塞给元辛几两碎银。
元辛问:“你哪里来的银子?”
雨生道:“是我家少主人给的。”
元辛诧异地问:“你家少主人回来了?”
雨生道:“没有啊!我见你被投入了监狱,又没有办法救你,便上山去找了他。”
元辛感动道:“没想到你家少主人还是这么关心我!”
雨生忽然道:“因为你的脾气暴烈,有件事情我还一直没敢告诉你。”
元辛问:“什么事情?”
雨生悄悄地道:“我家公子告诉我,城中发生的这些事情,都是史泽搞的阴谋诡计,他已经准备投靠李承勖,要背叛蜀国了。”
元辛大吃了一惊:“原来如此?”
雨生又道:“就是马迁、陈武造反,也是史泽派出丁明前去挑动的,你家老主人纯粹受的冤屈!可这件事情目前还不可能公开。”
元辛和雨生正在谈得没完没了,老狱卒忽然慌慌张张地进来道:“两个小哥儿,大事不好了!”
元辛漠然地问:“什么事情不好了?”
老狱卒道:“我刚才得到通知,说是明天将你押赴刑场,斩首示众呢。”
元辛极为平静地道:“死就死吧,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只求他们给个快活的!”
老狱卒诧异地问:“你小小年纪,难道真的杀过人了?”
元辛气愤地道:“我何曾杀过人呢?是杏花儿那贼婆娘干的!她本来想毒死我,却因为耿忠无意之间掉换了下酒杯,结果被她毒死了。那个贼婆娘一定要把事情赖在我的头上,我也没法说得清楚!”
老狱卒又问:“你小小年纪,马上就要死去,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元辛道:“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元辛虽然只活了十四岁,但无意之中也算为老主人报了仇,雪了恨!这忠心耿耿四个字,我元辛也勉强算得了!”
雨生听了,禁不住抱着元辛痛哭道:“元辛,你真是好样的!我为有你这样的好朋友而感到骄傲!我们一起赴死吧!”
元辛推了雨生一把,骂道:“你说什么混蛋话?我是被人家陷害了,不得不死。你清清白白的,为什么要跟着我去死?你赶快离开这里,我不要为我陪葬的朋友。你将来有条件的话,将我弄到什么地方,简简单单地掩埋了!”
雨生大哭道:“我已经没有了家,又没有了主人,也没有了朋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不走,要死大家一块死!”
元辛大怒道:“你这算是什么好朋友呢?”
老狱卒忽然道:“雨生,元辛说得不错!他死得确有所值,你若是跟着他死,的确是不忠、不孝、不义!”
雨生惶惑地问:“我怎么不忠、不孝、不义了?”
老狱卒问:“你是不是刘荀的仆役?”
雨生道:“是啊!”
老狱卒道:“你的主人尚在,你却想赴死,这算得上忠么?”
雨生低头不语。
老狱卒接着道:“人的一生,最宝贵的东西莫过于生命。你能够活着,却要去浪费生命,这样做,对得起你的父母,算得上孝敬祖宗么!”
雨生又是无言以对。
老狱卒又道:“元辛是你最好的朋友,托你为他收尸掩埋,你却不能替他办到。这难道是朋友之间的义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