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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人间母女(1 / 1)

紫竹长到十四五岁时,出落得异乎寻常的美丽:窈窕的身材,椭圆的脸形,蛾眉微微上翘,凤眼淡淡开合,正是出“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清纯少女形象,也所谓“倜傥而不轻佻,温雅而又端庄”,村中男女老少无不喜欢她。

一天,几个女人上山,紫竹不在家中,她们便陪着佛婆聊天。

王氏道:“佛婆,恭喜你养得一个好女儿!她如今已经是个大美女,兼之知书识礼,还有一副菩萨般心肠,又会替人疗病治伤,将来一定会嫁得个如意郎君。你辛苦了一场,总会享享清福!”

佛婆闻言,开初不胜欢喜,后来转念一想,却又忧心忡忡:“不错!紫竹出落得如花似玉一般美丽,必定可以嫁得个如意郎君。只可惜我家如此贫穷,怎么置办得起像样的嫁妆呢?”因此成天闷闷不乐。

紫竹见了,忙问:“娘,您老人家如何不开心了?”

佛婆怎么也不肯说。

谁知道她越是不说,紫竹心中越是着急,一个劲地问个不止,又着急地问:”娘,咱们相依为命已经十多年,就有天大的事情,只要您老人家说出来,纵然孩子办不了,也可以请求乡亲们帮助。您若是闷在自己的心中,愁坏了您老人家身体,又叫女儿怎么办呢?”

佛婆只得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儿呀,你如今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娘在忧虑,我们如此贫穷,没法替你置办得一套像样的嫁妆!”

紫竹闻言,“卟哧”一声笑道:“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竟是这么个小事?孩儿不过十四五岁,怎么会忙着嫁人呢?就是必须嫁人,嫁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家既然娶妻成家,总要讲究女方的才气和贤惠,顶多再看看女方的相貌。不是孩儿自夸,这些方面,我绝对不输任何人!”

佛婆笑道:“你倒是想得简单!这世俗之中,人们结婚娶妻,讲究才气和贤惠者不是没有,只是实在太少!寻常人家都是极为看重嫁妆的。我们置办不起像样的嫁妆,也许你就嫁不得一个好人家。就是嫁了个如意郎君,恐怕早晚也要受那公婆姑嫂的闲气。”

紫竹怒道:“若是他们如此计较,女儿也就终生不嫁人了!”

佛婆笑道:“紫竹,你说什么呆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呢!”

紫竹道:“我就偏偏不嫁人!”

过了几天,佛婆又寻思:“紫竹已经十五岁,成天还与那些大男孩混在一堆儿玩耍,倘若有个什么风言风语,将来谈婚论嫁的时候,免不了让人家说长道短。”于是对紫竹道:“儿呀,为娘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你这书不读也罢!”

紫竹本来极为喜欢读书的,闻言之下,心中极不乐意,但想到母亲的确身子差了,于是笑着道:“母亲放心好了,女儿从此只在家中干活!”

第二天,紫竹便去徐远那里说知,要求辍学。

徐远暗想,从玄机子道长和慈音禅师的话来讲,她的前途未必就在读书上面,因此也不勉强。

吴瑶、吴江虽然有心给予紫竹帮助,却因为佛婆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惠而作罢。

如此过了半年,佛婆的身子骨越发软弱,种植庄稼和诊治疾病只得依靠紫竹进行。

一日夜间,玉兔升空,满院生辉。

紫竹陪着佛婆,坐在房屋前面的坝子中说些闲话。

佛婆道:“儿呀,娘要去西天,恐怕只是早晚的事情。按理说,修佛之人不应当说起这个。也许是娘的修为太浅,尘世之情不能完全忘却。生死事小,只是娘还有两个心愿未了,将来未免要落下遗憾。”

紫竹忙道:“娘,说什么生死呢!您这么善良,观世音菩萨一定保佑您健康长寿的。不过,您若有什么心愿未了,尽管说出来,女儿一定替您早早办到!”

佛婆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两件事情倘若要办,却是非常地艰难!”

紫竹坚决地道:“不管有多艰难,女儿一定替您办到!”

佛婆道:“娘的第一个心愿,就是你的外祖父和舅舅离我而去已经三十年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死是活。娘年年盼,月月望,日日想,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见上他们一面。”

紫竹急忙安慰道:“娘说过,外祖父和舅舅都是好人。既然他们都是好人,观世音菩萨一定会保佑他们平安无事!说不定哪一天,外祖父和舅舅会突然来到我们面前,还要给您捎来许多的好东西!”

佛婆苦笑了一下,道:“你就是会逗乐我!如果他们还在人世,就一定会回到嘉州,也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前来找我。可是现在却一点音讯也没有!”

紫竹道:“娘,当年您来到普州的时候,嘉州那边没有任何人知道。所以即使外祖父和舅舅回到嘉州,也一定不会知道您的下落。不如我们前往嘉州寻找他们?”

佛婆摇头道:“此去嘉州,遥遥千里,如今兵荒马乱,匪盗横行,我们如何去得?罢了,此事只好存放在心中!倘若将来天下太平了,娘又不幸逝世,你要设法前去嘉州寻觅他们!”

紫竹也只好悲怆地道:“孩儿谨记在心!”

佛婆继续道:“娘的第二个心愿,就是想在塔子山上修建一座毗卢庵。嘉州毗卢庵的住持玄怡师太对我恩重如山,可是她和我的师姐师妹都被高强那个贼子害死了。佛家之人不说报仇雪恨,只是塔子山上风光无限,玄怡师太又曾经托梦与我,娘便想在这里新建一座毗卢庵。”

紫竹听了,暗想此事必须花费许多银两,自己一时又从哪里得来?也只好记在心中。

到了晚上,紫竹翻来复去地无法入睡,暗想:“母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她的两个心愿,自己竟然无法办到一个,这实在是对不起她老人家!”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地叫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来帮帮我呀!”

此时外面月光皎洁,阵阵桂香入室,忽然中年美妇走了进来。

紫竹喜出望外,急忙起身相迎道:“观世音菩萨,您帮帮我呀!”

中年美妇忍不住笑道:“紫竹,我再次告诉你,我不是观世音菩萨!”

紫竹疑惑地问:“那么我该叫您什么呢?您来无踪去无影的,一定是天上的神仙,我还是继续叫您神仙姑姑吧?”

中年美妇忙说:“不行,你不可以叫我姑姑!”

紫竹诧异地问:“你是中年之人,我这么年轻,怎么不可以叫您姑姑呢?”

中年美妇想了半天,无可奈何地道:“罢了,你爱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吧!只是你有什么事情,需要观世音菩萨前来帮忙?”

紫竹便将自己的为难之处说了。

中年美妇想了想,道:“修建毗卢庵,恐怕一时无法办到。但你母亲兄妹的团聚,我倒可以设法替办到。只是从此以后,你就再也得不到清静了!”说罢,她转过身子,又不见了人影。

紫竹醒来,怎么也想不通:中年美妇为什么不是观世音菩萨,也不高兴自己叫她姑姑呢?还有,她说我从此再也得不到清静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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