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上山下乡多时了,爸妈担心她,总不见她来信。妈妈还说:“这个死丫头,出去这长时间也不晓得给家里报个平安,也不晓得在那里怎么样呢。”
唯一的一点信息,还是强强说给祈冰的。因为强强表哥也和祈冰姐姐分在一个大队,强强表哥来信时,提及了这件事。
爸妈很为这件事着急,打算请几天假去姐姐下乡的地方看看。爸爸准备走的前一天,正在楼下玩耍的祈天,突然拿着一封信飞快跑上楼,边跑边嚷:“姐姐来信了,姐姐来信了!”
爸爸急不可耐地打开信封,看着看着,脸上的神情慢慢变得严峻起来。看完信后,爸爸把信锁进了抽屉。然后抽上一支烟,闷着头不吱声,想着心思。
祈冰哥俩猜测情况不会很好,于是知趣地走开了。
晚上妈妈下班后,爸妈关起房门在里面小声地商量着什么。祈冰觉得奇怪,难道姐姐在那边过得不好么?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呢?
第二天爸妈上班后,祈冰溜进爸妈的房间找寻姐姐的那封信。想必妈妈回家后,爸爸必定会从抽屉里拿出信来的。
祈冰希望这封信放在外面,不会再锁进抽屉里。祈冰四处逡巡了一遍,竟意外地发现那封信压在爸爸的枕头下面。于是,祈冰兴奋地拿起这封信,来到外间的书桌旁坐下,细细地看了起来。
姐姐在来信中说,以前是怀着美好的愿望和革命的热情,一腔热血地投入到这次伟大的上山下乡运动中。可是到了农村以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们来到离滨江市100多公里的一个县里。后又分配到下面一个叫山坡镇属下的旗云大队。大队下面还有小队,小队就是单个的村庄了。姐姐和强强表哥几个,还有铁路里的几个知青一起安排在三台村了。
三台村处于丘陵地带,村前有条小河蜿蜒着流向远方。他们一起十个人安排在队屋居住。队屋是村民用于公共活动的地方,当时闲置了。他们来时里面还散落着几捆稻草和一些农具。村长招呼他们一起打扫队屋。然后分成两间,六个男生一间,四个女生一间。
刚来时,他们都很兴奋。
早上一轮红日从河对岸的小山坳中冉冉升起,氤氲地雾气随着太阳的映照,缓缓升腾开去了。金色的阳光随即洒满大地,河水、田野、山林、山丘。。。。。。纷纷披上了金色的衣衫,袅袅炊烟从农舍顶上冒出,周围小鸟啁啾,鸡鸭出户,一股清新的田野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好一幅田野风光景象啊。这一切让他们陶醉和痴迷,原来熟悉的城市的那种喧嚣和浮躁,似乎都随着村前的小河慢慢流逝而去。
夜里比城市寒冷,他们按村长的嘱咐,先在铺上垫上稻草,再放上带来的铺盖。晚上他们兴奋地睡不着,男女生隔着墙壁大声比着唱歌,这里远离农户住家,声音再大也不会吵着他们。闹腾到了深夜,终究抵不过瞌睡虫的造访,尽管夜里风声鹤唳、动物鸣叫,显得阴森,他们还是渐渐入了梦乡。
在梦乡里神游不到一会,姐姐被房内一阵“嗖嗖——嗖嗖——”的声音惊醒。突然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掉在被子上面,用手一摸,毛茸茸的,姐姐吓得大声尖叫。叫声惊醒了其他女生,同屋的人拉开电灯,只见一只大老鼠快速从□□向屋梁上窜去。这一下,倒是惹得其他三个女生尖叫了。
尖锐和凄厉的叫声惊动了隔壁的男生,他们敲着墙壁问:“出什么事了?”“呜呜。。。。。。是老鼠啊,吓死了人啊。”姐姐哭着说。“老鼠啊,至于这样惨叫啊,哈哈!”他们倒乐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强强表哥说:“这样吧,你们先睡着啊。老鼠不会再来了,也许被你们还吓晕了呢。明天我们帮你们赶赶老鼠、堵堵鼠窝。”
这一晚,四个女生相拥着挤在一个被窝里,不敢入睡,惊恐地坐了一晚。
村长知道后,说道:“这还好呢,有时候还有家蛇盘在屋梁上,掉在被窝上,或者钻进被窝里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家蛇无毒,它还吃老鼠呢。”几个男生听村长这样说,个个毛骨悚然,大呼可怕。
村长还说:“你们是城里人。到农村来,首先要过水土不服这一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农村水质不一样,地气也不同,你们难免不服我们这里的水土。刚开始身上长红疙瘩,越抠越痒,就不要乱抠了,会化脓的。我这里有点草药,你们吃吃就好了。然后呢,还要过虫蛇关。冬天这里老鼠多、虱子多;夏天这里蚊子多、苍蝇多,还有蛇来凑数。不过都是要适应的,习惯就好了。”
强强表哥说道:“这些适应的了吗?听着都瘆人。”
不管怎样,过不了这关,还何谈在广阔天地里茁壮成长呢。这个底气他们还是有的。
过了两天,有两个女生说想家,要回家。其实十个人都想回家,都回去,以前的豪迈誓言怎么办?岂不成了逃兵吗?想归想,终究一时是回不了家的。
尽管生活艰苦,条件简陋,但他们还是度过了初期的不适应,不习惯,慢慢收住了心,扎下了根。
接下来他们跟农民伯伯一样,挑粪、耕地、插秧。。。。。。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他们努力着、坚持着、期盼着。
有人群的地方,时间一长,日子一久,必有好中差,优良劣。知青也不是铁板一块。有的人受不了这个苦,找关系,走后门,千方百计想办法抽调回城。有的人偷鸡摸狗,四处游荡,欺男霸女,过着混混的日子。有的人守着信念,循着理想,一心想和农民兄弟打成一片。
农村最难的是生活艰苦,缺医少药,缺盐少油,荤腥难沾。强强表哥他们有时趁人不备,偷捉偷吃农民饲养的鸡鸭,农民忍无可忍经常到大队告状,要求严惩。
溜子哥哥他们在别的大队,有时强强表哥在县里碰上他们,也是时常争斗,祸害一方。铁路里和铁路外的知青很难在一起共事,互相鄙视,互相拆台,闹得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恶劣的现实,使祈冰姐姐感到失望,万念俱灰。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人与人之间的巨大隔阂和渊薮,让人觉得前途暗淡,未来难卜。
祈冰看完姐姐的信,虽然好多事情不太懂,但感觉到姐姐心情的沉痛、压抑和无助。姐姐后面恳求爸爸的话语,还是让祈冰感受到姐姐归心似箭,盼望爸爸妈妈早日能够让她回家的想法和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