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罔敢湎于酒(1 / 1)

「要仁慈,你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经历一场艰辛的斗争。」

这是三流小说家谢奕止很喜欢引用的一句话。在各种场合各种文章里面引用了不下数十遍。

殷少岩第一次从谢奕止嘴里听到这话是在十四岁的一个夏日。刚刚联手群挑完城东三中的一群不良少年,两人鼻青脸肿地离开现场,最后瘫坐在路边一棵高大的合欢树下气喘如牛汗出如浆。

盛夏的阳光像蜂蜜一样从枝叶间流淌而下,草木葳蕤,油然生光,蝉鸣撕扯着人们的耳膜和神经,满地都是毛茸茸的合欢花,花蕊间爬行着忙于生计的蚂蚁。殷少岩信手用草叶给蚂蚁的行进制造障碍,玩得很是自得其乐。然后一边的惨绿少年谢奕止,满脸深沉地望着这一幕,开口说了那么一句台词。

那种悲天悯人居高临下的装逼情怀把殷少岩恶心坏了,挣扎着起身朝谢奕止的屁|股就是一脚。

这一脚踢出去,殷少岩陡然醒转。耳边铺天盖地的不是蝉声,而是闹铃。

仁慈你妹啊……

殷少岩□□着翻身下床,脑袋里疼得像是钝刀锯肉。踉跄着循声摸到丢在地上的外套,从里面拿出手机,眯缝着眼睛取消闹铃。

似乎瞥见不少未接来电提醒,殷少岩没有在意,闭着眼睛又摸回床边,掀开被子再度躺了上去。

身边有人立刻伸手将他搂入怀中,殷少岩配合地依偎过去,用脸蹭了蹭对方赤|裸的胸口,随后很自然地把手圈上了那人的腰。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醒湿了一床单。殷少岩迷糊中还不忘吟诗一首。

……嗯?

桥豆麻袋……好像不太对劲……

猛地睁开眼睛,眼皮跟着心脏一阵狂跳。殷少岩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然后一点一点地仰头看向躺在身边的人。

是陈靖扬。

睡脸很平静,但唇色苍白,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青影,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裸|露在空气中的优美肩线看得殷少岩一阵心惊肉跳。

这种被□□了一百遍啊一百遍的憔悴感是什么啊尼桑!

殷少岩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翻了下来,蹲在地上抱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是喝了酒……回来好像看到了陈靖扬……陈靖扬不知为什么很生气,一副要势不两立的样子……自己一着急就……很丢脸地……哭了!?然后呢……?然后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好端端地穿着睡衣。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睡衣……应该不会有自己穿上来那么高级的功能吧……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剧情CG……

殷少岩鬼鬼祟祟地扶着床沿,探头探脑地去看陈靖扬,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四肢俱全完壁无缺,却不期然地看到了一双深黑的眸子。

陈靖扬维持着侧躺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看着殷少岩的猥琐行径。

“哥,你醒了啊?”殷少岩生硬地搭话。

“……”陈靖扬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茫。

殷少岩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只蝴蝶轻轻地拍了一下翅膀,在演变成飓风之前,赶紧摇了摇头,把那蝴蝶赶跑了。

“哥你怎么会来的?”殷少岩蹲在床边摁着额角问。

陈靖扬没有答话,而是坐了起来,侧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薄被滑落,露出骨肉匀停肌理分明上半身。想到刚刚就是在这上面蹭脸……殷少岩老脸一红,将视线别了过去。

美色当前,考虑到自己酒后乱性的前科,殷少岩完全不敢保证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哥……那啥,我没把你怎么样吧?”

陈靖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到底神经粗成什么样才能问出这种问题……

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陈靖扬淡淡地说:“你伤了我的心。”

殷少岩虎躯一震。

这是什么状况!?季平上身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回来啊记忆君我一人承受不来啊!

陈靖扬的手机被递到了眼前,上面赫然是一句“哥我想你了”。

殷少岩愣了三秒钟,惨叫一声,飞快地拉过被子的一角把自己的头盖了起来。

果然手滑了……到底是几时……啊!肯定是那个时候被谢奕止吓了一跳就……

羞愤欲绝的殷少岩深深地把无辜的三流小说家记恨上了。

陈靖扬把被子拖了回来,又躺了下去。

殷少岩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说:“哥,对不起……你那么忙我还发这种短信……”虽说是不小心,但那种近乎撒娇的心态的确得归咎于自己的不成熟。

因为自己的一条短信,陈靖扬就跑了过来,昨天还下着雨。殷少岩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哪怕是当初和人交往的时候也没有过。不过另一个原因是那时殷少岩也没有过这么想念对方的情况罢了。

陈靖扬看着满脸通红的殷少岩,那种注视再次成功地令后者别过了视线。

给点反应好不好,不要光瞪眼不说话啊……

只听得陈靖扬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抱歉的话就过来。”说着拍了拍床。

就算是要肉偿也没有办法了!

殷少岩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爬上去跪坐在旁边。

“躺下。”

殷少岩乖乖躺平,僵硬得像是金字塔里的法老。

陈靖扬一点没客气地抱了上来。

“哥你……”

殷少岩想说点什么却被打断:“陪我睡一会儿。”

“可是等下要拍戏。”

“还早。一下就好。”

“可是……”

“来之前三十六个钟头没睡觉……”后来把某个一放手就哭、哭得直打噎的醉汉哄睡又花了不少时间。再大的火气也变成了哭笑不得的无奈。

三十六个钟头……

殷少岩闭嘴了,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陈靖扬抱得舒服点。

三十六个钟头没睡,再开三四个小时车,跑到这里一看居然没人,等人来了还醉得跟个猪似的……要换成自己早就摩拳擦掌地要揍人了吧……亏得尼桑脾气好……啊,不过昨天好像还是有生气来着……

殷少岩看着陈靖扬有点憔悴的脸,觉得前前世自己一定是个闻名乡里的大善人,茹素礼佛清心寡欲有钱就散这么搞了几十年才被派发了一个陈靖扬。

“谢谢你来看我。”殷少岩轻轻地说。

陈靖扬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对了……”过了一会陈靖扬又开口,声音恹恹的像是快要睡着了,“来得太急,没带换洗的衣服,先借了你一条内裤穿……”

“……”殷少岩觉得全身血液逆行,丹田气海激荡不已,几乎就要爆体而亡。

陈靖扬感觉怀里的人体温上升了一两度,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心情似乎改善了那么一点点。

安荇早上去敲门叫人的时候有点忐忑。

房卡给了陈靖扬,也不知道陈靖涵后来回来了没有。身为助理没有确保雇主的行踪,算是失职。

等了蛮久门终于开了。看到来人安荇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有回来!”

“嘘。”穿着睡衣的殷少岩从房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我哥还睡着,小点声。”

安荇看到他有些发红的眼睛,一时没控制住某些猥琐的想法,扫了一眼殷少岩的下半身。

殷少岩没有觉察到她的目光,径自道歉说:“对不起,昨天没跟你报备。我今天才看到未接来电。”

有几个是安荇的,更多的是陈靖扬的。

想到昨天他们打电话没人接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殷少岩就觉得很愧疚。

“没事啦,你还是新人嘛,没这个概念。不过以后要小心一点,等你有点知名度了,再到处乱跑会被狗仔拍去撑版面的。”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新人”谦逊地点头,心里惭愧得一塌糊涂。这笔账自然又被记到了无辜的三流小说家头上。

“时间差不多了,”安荇看了一眼手表,“快点换衣服,吃完早饭就上工。”

“嗯,你稍微等一下。”殷少岩转身回房。

安荇不由自主地就去留意他走路的姿势,发现没什么异常,联想到还躺在床上的陈靖扬,猥琐的想法顿时换了一个另一个猥琐的方向。

不行啊安荇,有点底线,不能萌真人,人家还是兄弟。安助理的职业道德在她心里轻声细语地告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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