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嗤!”
“啊嗤!”
“啊嗤!”
………………
秋怀慈坐在书房里阅读《掩波录》,突然鼻子有些发痒,连打了几个喷嚏。
咄咄、咄咄!
有人敲门,即儿,一个娇柔悦耳的声音叫道:“师父,开饭了!”
“嗯,来了!”
秋怀慈应了一声,合上书籍,起身将书籍放入书架,整整衣衫,便走出了书房。
上官怜儿站在书房门口,见到秋怀慈,关心地问道:“师父,您生病啦?”
秋怀慈一愣,讶然反问:“怎么啦?为什么这么问?”
上官怜儿笑道:“您打喷嚏了!”
秋怀慈一愣,笑道:“傻丫头,每个人都会打喷嚏,师父也会打喷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上官怜儿笑道:“师父,你是仙人之躯,无病无痛的,怎么会打喷嚏呢?”
秋怀慈脱口而出,笑道:“可能是裹儿她们想我了吧!”话一出口,触动心弦,自觉失言,神色一滞。
上官怜儿一愣,即儿,神色黯然,不说话了。
自从数日之前,云舒儿与南郊离开了爱居山,秋怀慈表面上面淡如水,波澜不惊,日子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该干嘛干嘛。
但是,上官怜儿却知道,其实,师父秋怀慈是非常地思念云舒儿与南郊两人,这些天,师父脸上的笑容少了,话也少了,整天心不在焉,郁郁寡欢,他经常半夜三更,鬼魂一般走到南郊与云舒儿的房间里东瞅瞅西瞅瞅,留恋不舍。
师父有时还在云舒儿的屋内,也不掌灯,就着月色,一面呡着小酒,一面把玩着少时候他送给云舒儿的那些精巧的小玩意,一坐坐到天明,偶尔唉声叹气的,眼眶湿润!
上官怜儿自从云舒儿与南郊离开了爱居山,她知道师父秋怀慈对云舒儿与南郊两人心如沸汤,甚是思念,她为了不勾起秋怀慈的心事,惹他伤心,她一直忍着不在其面前提及云舒儿与南郊二字,这般的,云舒儿与南郊两人的事情,一时成了她话题的禁忌。
上官怜儿为了化解尴尬,笑着问道:“师父,您刚才在看什么书?”
秋怀慈道:“《掩波录》。”
上官怜儿笑道:“哦!是《掩波录》呀,那本书我读过,我最喜欢其中的《九思》,而《九思》之一的《裹衣》,最是…….!”
上官怜儿脑中突地念头一闪,自觉失言,神色一敛,颇有一些尴尬,一时又不吭声了。
……《掩波录》乃是一本古诗集,里面包含了一些情诗,这些情诗最出彩的乃有《九思》;九思生九情,九情生九诗,九首情诗里面又有一章情诗,名曰《裹衣》;《裹衣》的内容讲的似乎也是师徒之情,师徒之恋,结局很是美好;《裹衣》文笔清丽,诗风明快,雅俗皆蓄,朗朗上口,适合大家劳作之时抒情唱咏,所以,很得那些少男少女们的喜欢!
上官怜儿偷偷瞥了秋怀慈一眼,见秋怀慈面淡如水,她不由得有些自责,想抽自己的嘴巴,暗骂自己。
唉!最近自己怎么搞的,愚蠢迟钝,胡说八道,智慧好像一直不在状态,自己以前的那些机灵劲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啊!
秋怀慈一共收了上官怜儿、南郊、云舒儿三个徒弟,秋怀慈为人公允,坦荡无私,每个徒弟他都疼爱,一视同仁。但是,在与三个徒弟相处的方式上却又有所不同。
比如,秋怀慈招收南郊与云舒儿为徒之时,南郊与云舒儿还是一个几岁大的孩童,两人是他抱大的牵大的,他视南郊与云舒儿为徒,也视其为子,所以,他与南郊、云舒儿自是心无壁垒,没有顾忌,与南郊与云舒儿自来是无话不说,嘻嘻闹闹的了。
反之,与南郊与云舒儿相较,当年,上官怜儿投入秋怀慈门下,上官怜儿已经成年了,心智成熟,有了男女之防,那么,秋怀慈不管如何疼惜上官怜儿,他在与上官怜儿相处之时,从来不敢乱语,不敢嬉闹,与上官怜儿也保持着适当的身体距离,他要对上官怜儿恪守礼仪,以示尊重。
秋怀慈性子清淡,不擅言语,而上官怜儿对师父又非常尊敬,视若神明,加之,又有男女之防,两人除了说一些该说之话,在交流武道之上,沟通比较顺畅,其实,两人很少单独长聊,有时必须独处,也不多说话,有些冷场,即使说话,也时常搭不上节奏,基本上处于尬聊的状态,两人为了避免这种局面,最好的相处方式,那就是少说话。
秋怀慈沉默一下,问道:“怜儿,今天吃什么?”
上官怜儿道:“师父,我见你最近食欲不佳,就熬了银耳莲子羹,另外,腌制了几样爽口的蔬菜!”
秋怀慈点点头,笑道:“甚好,我吃这些就行了,至于你嘛,还是要炒几个热菜,吃一点肉食的,你年轻人比不得师父,饮食方面,还是要@素搭配的,这样对身体有好处!”
上官怜儿点点头,应道:“是!”
秋怀慈又道:“怜儿,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修行的目地就是增广见识,寻找道心,老是待在家里自己瞎琢磨,象牙塔@@,怎么能行,所以,再过几天,你就下山把家里的药材卖了,换些银两,你就到人间去闯荡一翻,斩奸除恶,行侠仗义吧!”
上官怜儿一愣,心头一颤,犹豫着问道:“师父,徒儿不是不能出去,可是,要是连我也走了,只剩你一人呆在山上,岂不是太冷清了?”
秋怀慈道:“这个你无需担心,为师道心如水,性子冷淡,除了有你们陪伴的日子,我一个人呆着都有数百年之久了,早就习惯了,无所谓什么冷不冷清的;再说了,过几天为师也要跟你一起下山,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暇的时间去理会心中的那些无聊的感受来!”
上官怜儿见师父秋怀慈要陪她下山,到人间历练,一愣,即儿,眼中流光溢彩,欢喜不已,一则,爱居山上处处都是南郊与云舒儿生活的痕迹,让人睹物思人,相思若狂;二来,她也的确想要出去走走,试试身手了,要是途中有尊敬帅气的师父陪伴,不知道有多么神气,多么安全了。
师徒二人进了餐厅吃饭,饭罢,就在院子里修炼。
秋怀慈陪着上官怜儿打了一会坐,吐纳消食,一会,就教授上官怜儿武功法术,几个时辰之后,方才作罢,在上官怜儿将要离开的时候,秋怀慈思忖一下,突地叫道:“怜儿,你等等,师父有话要说!”
上官怜儿脚步一顿,回转身来,见秋怀慈神色犹豫,便轻声问道:“师父,您、有什么吩咐吗?”
秋怀慈沉默一下,问道:“怜儿,你、怨恨过师父吗?”
上官怜儿一愣,她冰雪聪明,念头一闪,随即明白秋怀慈何有此问了,她神色一敛,感激地答:“师父,当年渭流门惨遭灭门,怜儿再次沦为了孤儿,无依无靠,是您老人家收容了我,再次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给了我亲人的;这些年您对我照顾栽培,疼爱怜惜,怜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您对我的大恩大德,真是没齿难忘;怜儿虽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但是,至少也不糊涂,我怎么可能是非不分,恩将仇报地怨恨自己的恩师呢,绝对不会的!”
秋怀慈点点头,又问:“那你跟师父说句实话,你现在有没有怨恨裹儿?”
上官怜儿思忖一下,叹息一声,喃喃地道:“师父,实不相瞒,那日当我骤然知晓了裹儿的身世,知道裹儿是渭流门大仇人的女儿之时,有那么一刻,我的确非常仇恨她,也曾埋怨过您。但是,我待得冷静下来,心里就不怨不恨了。因为当年裹儿只是一个孩子,她是无辜的,渭流门的血债怎么也算不到她的头上去。”
上官怜儿瞅了师父秋怀慈一眼,见师父微微点头,便继续道:“师父,裹儿跟我生活了十年,我足足抱过、牵过、亲过她十年,这十年来,我与裹儿形影不离,打闹嬉戏,互相关心,亲如姐妹,早就成了亲人,如此这般,这教我如何怨她,如何恨她啊!”
秋怀慈脸露笑容,欣慰地道:“你能怎么想,为师甚是高兴!”
上官怜儿思忖一下,又道:“师父,您放心,介于我与裹儿师妹的关系,为了不去伤害她,惹她伤心,今生今世,我都不会与她为敌,也不会去找云牧天,以及魔门圣教的麻烦的!”
秋怀慈叹息一声,柔声道:“怜儿,真是难为你了!”
上官怜儿思忖一下,突地叹息一声,感慨着道:“师父,您放心,我现在已经想通了,虽说渭门被灭,亲人被屠,血海深仇,没齿难忘。但是,人生不单单只有仇恨,还有恩情亲情;人生虽然难有美满,万事有失也有得。当然魔门圣教灭了渭流门,可是,后来我又有了爱居山这个新家,当年云牧天屠戮了我的渭门亲人,后来,又有了师父、南郊弟弟与裹儿师妹您们这些亲人;母宗被灭,亲人被屠,命运看似对我不公,但是,等我有了爱居山这个新家,又有您们这些亲人,命运又何尝不是在补偿于我。所以,其实,苍天还是怜悯了我,命运还是善待了我,我应该感恩,我不能因为昔日的仇恨而去冤枉无辜的人,我不能因为仇恨而去伤害我的亲人,我更不能因为仇恨毁了我来之不易的幸福,毁了自己的人生!”
秋怀慈素知上官怜儿神思澄澈,成熟稳重,聪慧睿智,善良忠厚,但是此刻,听了她的言语,她的见解,瞅着上官怜儿的目光之中有些异样,暗暗吃惊,觉得自己平日还是少看了这个徒弟了,没想到上官怜儿小小年纪,居然能有如此胸襟,所谓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这可丫头真是心胸开阔,前途无量啊!
理解、欣慰,还有敬佩!
上官怜儿将自己这些天的所思所想向师父秋怀慈和盘托出,尽情倾述,就像将这些天压在她的心头,压的她难以喘息的,一块巨石给卸下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登时表情松弛,一脸释然。
上官怜儿将心里话都说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一撇,见师父秋怀慈定定地盯着她,脸含微笑,没有说话,她神色一敛,低下了头,绯红着脸,羞涩地道:“师父,我、是不是很啰嗦!”
秋怀慈一笑,道:“怜儿,真是难为你了,你好好休息吧!”说罢,便双手负背,气定神闲地转身走开了。
上官怜儿得到师父秋怀慈的理解与夸赞,很是开心,目送师父走了,嫣然一笑,方才欢喜地回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爱居山上,秋怀慈与上官怜儿的生活按部就班,一切照旧,又过了几日,师徒二人便布下结界,封了爱居山,下山游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