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澜果然很快离开。
吴玉端详着手中药瓶,又打开嗅了嗅,里面包含许多她不知道的成分。按说萧清澜不至于伤害她,但她现在彻底明白了他这人的底线很低,恐怕只要她不死都算不上伤害。
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不吃,是药三分毒,何况她现在无病无痛的。
君祢仍沉沉睡着。他现在除了脸上的斑疹,全身就像一个小火炉,她抱着睡太热,但下了床被风一吹又觉得冷。也有可能是自己现在疏于锻炼了,以前她可是敢在大冬天穿一件单薄猎装到处跑的。
她白天睡饱了,现在不太困,但屋里别说娱乐措施,连本书都没有,说是偏殿,其实就是冷宫了,难怪失宠的妃子住进来要疯,她才待一天就无聊透顶。又不好托人带点书进来,毕竟大皇子得了天花正在苦苦煎熬,她理应陪同大皇子进行精神上的苦修。
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两滴泪,却越精神了。
干脆锻炼吧。
仰卧起坐两百个、立卧撑一百个、蛙跳一千个……外套脱掉,出了一身汗。
想泡澡,但是硬件设施不允许,只得跑到院子里的水井提水,刚出门就被夜风吹得一个激灵,冷水擦身的时候也是被刺激得龇牙咧嘴。天哪,自己这具健壮的身体什么时候变什么脆弱了?
几天后,君祢脸上的丘疹转为疱疹,疱疹再转为脓疱疹,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但精神意外的不错。大约从小病习惯了,加之吴玉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天花不是绝症,他的心态还算平和,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昏沉着,但一醒来就缠着吴玉唱歌讲故事。
又过了几天,脓疱疹干缩结成厚痂,及其幸运地没有引起并症,这样只要等厚痂自然脱落就能痊愈了,不过这时候结痂的地方奇痒无比,一旦抓破了就会留疤。
君祢的意志力很顽强,吴玉不许他抓,他就算痒得死去活来,双眼通红也不去抓,但只能是清醒的时候,一旦睡着了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御医开了一些可以止痒的药给他,但效果平平,吴玉干脆在他睡觉的时候就把他给绑起来。御医看见了颇有微词,指责她怎么能这样对待大皇子,有的还跑去向皇上打小报告。皇上于是亲自来了一趟,见君祢已经捱过了天花,心情大好,又听说抓破会留疤,影响皇室“颜面”,便没阻止,只交代吴玉低调些,别让御医看见,不然君祢太没面子了。
等脱痂这段时间是吴玉最轻松的,不仅无所事事,也不用再为君祢的病情担惊受怕。从无聊过度到麻木,有时候看窗外树上的鸟都能看一天。
直到某天,她看了几天的小鸟主动向她飞过来,她受宠若惊地伸手去接,袖子滑落,她突然现手臂上出现了两三粒红艳艳的斑疹。
她一惊,快走到铜镜面前,慢慢取下面具,看见自己脸上的脸颊上也长了几颗红色斑疹。
天花?她竟然长天花了?这不是小孩子才长的吗?话说她小时候没长过吗?忽然想起来她是在这具身体五岁时穿越过来的,对于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奶娘除了她那倒霉娘什么都没提过,她也对以前的事情不感兴趣。
第一个念头是赶紧找白大夫给她看看,但自己贸然跑出去传染给其他人怎么办?御医她是吩咐不动的,也不想告诉皇上,一是丢人,二是不想让君祢知道自己得病,这孩子心思敏感得很,指不定怎么胡思乱想。
对了,萧清澜给她的药。
她赶紧从枕头下面把药翻出来,看着棕黑色的药丸却又迟疑了。
如果这药真跟天花有关,能治疗天花,他应该早给君祢了,但他却给了自己,并说在君祢痊愈前服用,那多半是预防效果的药,自己现在已经病,再吃应该没效果了。
而且这药还不一定和天花有关。
她摸了摸额头,确实有点烫,随后觉其实整个身子都在隐隐热。
走到床边,君祢正在熟睡,脸不那么红了,厚痂也已经脱落了一部分,脱落的部分留下浅浅的印子。倒是不用担心传染给君祢了,因为生过天花的人不会得第二次。
想来想去,她还是托无念带口信给王之珑,没说自己生病了,只说有重要事情让他过来一下。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在以前交情的份上来一趟,希望其实不大,自打他成为青龙后就变得孤僻多了,不怎么愿意和其他人扯上关系。
无念很快回来,只带回王之珑的口信,说让她看好大皇子,少作妖。
她可以想象王之珑说句话时的鄙夷和嫌弃,咬牙切齿:“臭小鬼……”
无念突然觉脚步声靠近,立刻挡在她面前,她反应慢了半拍,但也听见了。但这声音……她抿了抿嘴,对无念道:“没事,你下去吧。”话音刚落,拐角处走出来一人,对她笑了笑。
“我看见你家暗卫去找青龙,便自作主张过来看看了。”萧清澜向她走过来。
她后退两步,警告他:“站住,不准过来。”
他看着她,温声问:“怎么了?”盯着她的脸,准确地说是她面具露出的部分,“生病了?”
她的脸绷得紧紧的。
他又问:“我给你的药吃了没?”
“你又没说是什么药,我好端端的为什么吃药?”她并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得像在赌气,那样好像显得自己多在意他似的,而且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在赌气,他若是和她实话实话这药是预防天花的,她肯定不会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他闻言微微一怔,“我没有说吗?”无视她的警告,走上前来,“得天花了?”手搭上她的面具。
她登时全身紧绷,握紧了拳头,但终究没有反抗。他稍一用力,摘下她的面具,看着她面上的红斑,微微叹息一声。
她觉得难堪,表情生硬地别开头。
“你还准备和大皇子继续待在一起吗?”他望着躺在床上的君祢问。
她将即将脱口而出的“不用你管”硬生生咽回去,用尽量平静地语调道:“我自有主张,你没事就走吧。”
“我可以带你从别的路离开。”他说道,“陛下那里我会解释清楚。”
“告诉他我得了天花?”
“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换种理由。”
“不需要,你走吧。”她转身背对他往前走。
他突然伸手在她面前一晃,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她本可以立刻做出反应,但生病让她的大脑和身体都有了片刻的迟缓,等感到不妙的时候人已经昏了过去。
他将她抱起来,对屋顶上的人说:“放心,我不会伤害她,她如今得了天花,不能由着她畏畏尾,延误治疗的时机。”
无念落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一定要吗?”
无念点头。
他无奈笑笑,把吴玉交给无念,转身往前走,“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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