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洋区新光菜市场,一个满身泥污的青年人低头快走着。刚下完一场雨,市场的地到处是泥水,普通人都挑着干净的路面走着。他却一条直线走到黑。反正他穿的本身就脏,像个要饭的,也没有人在意他。但如果有人注意看下,就会惊奇地发现,他的脚踏在水坑里,可连一滴泥水都没溅起来。
这人就是刚刚跑出山的张铭轩,以他的超人速度,昨天晚上就已经跑出了山林,但却跑错了方向,到了邻近的县城里。天黑着,张铭轩就在桥下蹲了一夜。今天天刚亮,就跑回了市内。
走到市场北面,他看到了自家的卤味摊子。母亲杨氏正弯着腰在那收拾东西,另一边,穿着一身名牌的沈浪正抱着一个大水桶,往活动房里搬挪着。张铭轩看到这里,眼角有些发酸。
“妈,浪子,我回来了。”张铭轩走上前去,大咧咧说着。
杨氏手一松,啪达一声,一块猪肝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她就坐在了地上。沈浪也一瞪眼,咣的一下放下水桶,冲过来就是一拳。张铭轩根本不躲,正被他打在脸上。沈浪这一拳没使全力,但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砰的一声,张铭轩被打得头一歪,但脚下一动未动。
“你特么还有脸回来!你说你干什么去了?这都多长时间了?我在派出所都立案了!”沈浪叫道。
说着话,他连忙回头笑着看向杨氏道:“张大娘,你看我就跟你保证过吧,这傻比肯定没事儿。他要都能死,全世界小强都能绝种。”
张铭轩这才跪在地上,以膝代脚,爬到母亲身边,母子俩抱头痛哭起来。
杨氏是真恨儿子,但也是真疼儿子。一周不回家,她恨得要打死儿子。一个月不回家,她恨得要自杀。一年未归,再一见儿子,就什么气都没了。这就是亲妈。
“回来就好。你继续去给浪子帮忙吧,你们小哥俩好好干饭店,家里挺好,你不用担心。”杨氏哭罢,拉着儿子讲着。
张铭轩点头,擦干了脸,离开了市场。他跟沈浪一起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再一出门时,尝试看着张铭轩,也是一愣。
“大张,你,你干什么去了?”沈浪问道。
此时的张铭轩,虽然比之前瘦了一圈儿,但脸如刀削的一般,精气十足,帅得一毛。没了一身的泥污,满面红光,两眼像镜子面一样,放的光都闪人眼。
“啊,没什么,出去苦练了些本事。对了,我走前,有人找大疤啦的麻烦,我走后,北海市没发生什么大事吧?”张铭轩问道。
沈浪一咬嘴唇,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摇头道:“不好说。不过,有一件事你肯定有兴趣。”
“什么?”张铭轩淡定问道。
“李氏国际,正式更名为江氏国际了。而且,在北海投资一个亿,建了新的老人院和希望小学。”沈浪道。
“一个亿?哪个李氏这么大手笔?江……”张铭轩问着,突然愣住了。
沈浪向他点了点头,张铭轩彻底明白过来。
三天过后,张铭轩回到了黑翔技校。校长皮长山一看到他,就像见了祖宗似的,吓得脸都白了。张铭轩说一不二,皮长山直接给办了毕业证,还介绍他去大酒店里实习。但这一年来,张铭轩跟着怪性子的师父修行,心性又是大变。此时,他已经完全不再是一个孩子了。什么做生意发家成世界首富,现在他看来,就是个笑话。
出了学校,沈浪开着车送他回到了北海市区。他们的车直接停在了市内,步行到了步行街广场。
广场两头,数辆猛士大车停着,武装运兵车开着门,一群武警抱着枪来回巡视着。广场内,警察拉着护条,把人群分在两边,让出红毯来。舞台高搭,各家记者都挤疯了,在台下差点儿没干起来。
张铭轩和沈浪到了人群中,也被挤得来回直摇,像在游泳一样,时不时就脚不沾地了。但张铭轩突然一笑,向前游去,人如海水,他为鱼,很随意地就挤到了最前面。
正在这时,咚,咚咚!礼炮打响,大白天的放起烟花来,也不知道哪个脑残策划想出的主意。警车开路,一辆劳斯莱斯驶进了场内。一对母女从中走出,四周立即围上了一群保镖,手里拿着对讲机,抬头看着,十分专业。
张铭轩站在最前排,离他们也还有二十米左右。但他的视力相当好,一眼就认出了那出来的两人中,年轻的一个,穿得像公主一样的美少女,正是他的小冰,江涵冰!快两年了,张铭轩几乎都要把她忘了。
他本以为,江涵冰忘了他,成了有钱人,他也就这么地了。奋斗之后,有了钱,好气气他们。让她妈知道,什么叫英雄不论出处。但现在,只离这么远看了一眼江涵冰,张铭轩的心就彻底麻了。
初恋,初吻,初的一切,那都是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永远无法忘掉的。张铭轩的身体抖着,心都抖了起来。看着江涵冰上台,他突然烦热难耐,身子一挤,已经蹿过了警察拉的护带。
紧接着,他左右晃着,竟然正好躲开了所有人的注意。警察一个没看住,他已经进入了记者群里。
江涵冰母女上台,站在了话筒前。此时的江涵冰,出落得大方,有了粉饰,有了衣着,她就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她微笑着,向四周挥着手,再不是张铭轩曾经的小妹妹,只跟他说话,跟他玩儿的小妹妹。
离近观看,一种自卑感,让张铭轩几乎想退回去,远远离开她。
“江小姐,听说你原来是北海人,不知道这次回来,会不会打算大力建设家乡呢?”一个记者开始发问了。
江涵冰友好地微笑,点头道:“江氏财团的钱,不是我个人的财产。家母的意思是,因为北海父老养育了我,所以做人不能忘本。我将在我最大的能力范围内,尽力帮助家乡有需要的人。但建设发展之类的,我个人实在不敢拖大。”
记者问着,江涵冰答着,两年内,她也变成了一个上流社会的好手。一言一行,都很得体,完全体现出了江氏国际这种世界级大商贾的风范。但张铭轩两耳嗡嗡直响,眼内只有江涵冰一人,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看着江涵冰,越发漂亮的情人。他痴了,迷了,不知不觉竟然运着身法,挤到了记者的最前排。这时,他与江涵冰一个台上一个台下,只隔不到十米远了。他呆呆地站着,什么也不做,只盯着江涵冰看。
江涵冰答着问题,扫视着台下,突然,她的笑容僵住了。她也看到了张铭轩,她也愣了。可此时的江涵冰早已今非昔比,只微微向张铭轩一笑,一点头,就又恢复了常态。
记者问答完,江涵冰走下台去。她向母亲说道:“妈,我去看个朋友。”
“什么朋友?”李氏问道。
不等她问完,江涵冰已经跑了过去。记者们正准备进入边上的大酒店吃喝,有记者证就是有这点好处。看到江涵冰来到他们中间,不少男记者都马上整了整头发,拿手机照了照脸。但江涵冰对他们视而不见,保在人群里找着,找着,最终,她还是没有找到。
“冰冰,你知道这里多危险么?快,跟在洛奇的身边,千万别让人有机可乘。人穷,就会有不少疯掉的,都拿你当金子看呢。”江母赶到近前,小声责怪着。
江涵冰只能跟在一个大个保镖身后,进了酒店。
而此时,张铭轩也已经找到沈浪。两人上车就走。沈浪对张铭轩十分了解,看得出他心情不怎么样,也没多问。开着车,他们到了自家的小饭店里,直接就叫菜上酒。
“大张,别急,好姑娘有得是。”沈浪喝了两杯,才劝道。
张铭轩苦笑道:“是啊。好姑娘,好!”
突然,他脑子一乱,想起了什么。他拿出电话来,翻了翻。上面果然有肖泱泱的留言,但却只有不到十条。最后一条消息,是十个月之前的了。张铭轩的心顿时再凉,心道:“人心隔肚皮啊。我一走,你就十个月不联系我了么?”
又喝了许多,沈浪趴了。张铭轩脸色红润,微有醉意,想了想只觉不爽,直接杀了出去。他可记得肖家开的蛋糕世界在哪呢。打着车到了地方,张铭轩就杀了进去。买了一堆面包饼干什么的,到了前台。
“生意不错啊,你们肖老板最近挺好么?”张铭轩假意问着。
服务员是个年轻小伙子,听他话就是一愣。随后假笑道:“这位哥,肖老板早不干了呵。”
“哦。转做别的大生意了?”张铭轩道。
“那不知道。反正他们家的蛋糕店都转让了,这可是大事,北海有谁不知道肖家卖房子的事啊。”小伙子说道。
张铭轩就是一皱眉头,心中暗觉此事不对。但他再问小伙,小伙子却多一个字不说了。
出了门,张铭轩打了电话,问起沈浪来。沈浪醉得一踏糊涂,接电话的是何美丽。
“你去泱泱家了?她家出事了,你还不知道么?去年,听说是得罪了什么人,一年里赔了好大一笔钱。肖家早就破产了。也不知道泱泱现在怎么样了。”何美丽道。
听完她这话,张铭轩只觉心如刀绞。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肖泱泱只有十条留言。
取了些钱,张铭轩开始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明白人,问出了肖家的去向。原来肖家败破到连房子都住不起了。
西边郊区,棚户贫民窟内,张铭轩拎着水果走在狭窄的街道间。只一打听,就都知道老肖家住在哪里,这里比农村还落后,比他们家的老旧筒子楼还艰苦。只看着环境,张铭轩就心疼得不行。
终于来到肖家的破院子外,他伸手敲门。可刚一碰上门板,门就自己开了。院内,一个短发女孩正蹲在地炉边,看着火。一股子中药味儿飘了过来。
那女孩穿着山寨的运动鞋,四十块钱一条的牛仔裤,地皮色的小棉服。两手围在炉边取着暖,手上的皮肤都干裂了不少。但张铭轩只看了一眼侧影,就认出了她。
“泱泱。”张铭轩唤了一声。
女孩一侧头,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啊!”肖泱泱悲叫一声,扑了过来。
张铭轩扔了水果,抱住了她。
“我还以为你也不要我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肖泱泱哭喊着,含糊不清地说着。
张铭轩搂着她,轻拍后背道:“不怕,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