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一路奔忙,然后又激烈的打斗之中弄丢了?这怎么可能?苦心算计才走到现在,居然因为这么愚蠢的原因而出这么大的娄子?
“丹药呢?”看他惊慌失措地反复翻找自己的口袋,黑夜王似乎有点不耐烦了。这更让黑翎儿震恐无比。但无论他怎么翻,这东西不见了就是不见了,怎么找也不可能再变出一颗来。
“你要找的东西……”忽然对面盘坐,嘴角还在流血的勾诛淡淡一笑,说,“是这个?”他将手中一方锦帕一丢,露出手中一颗深红色的龙眼大小的丹药。
勾诛当然不可能隔空取物,他是在和黑翎儿交手的时候,手痒发作,才掏了他怀里的锦帕小包的。
但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储物法宝,只有一枚看不出价值的丹药,他已经觉得有点小亏了。
一看到这枚让他惊慌失措到极点的丹药,黑翎儿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好小子,怎么会跑到你的手里,赶紧给我拿来!”他一通怒骂,直接往勾诛扑了过来,却没想到勾诛不慌不忙把这丹药往嘴里一丢,含着说,“你尽管过来,爷我一不小心,可就要咽下去了!”
黑翎儿一呆,虽然心如火燎,却不敢动了。
即便勾诛将这丹药丢到山下,他掘地三尺也能将这丹药找回来。但丹药如果咽到肚子里,就算到时候把勾诛开膛破肚,取出来的丹药必然已经开始流失药性,也不可能再给黑夜王服用了。
投鼠忌器,勾诛扼住了他的命门,让他一时无可奈何。
勾诛的眼睛里还带着浓浓的疲惫之色。在黑夜王双目黑光的一击之下,他也是刚刚才从无比的震恐之中回过神来。
黑夜王眼中刚刚那黑光一闪,对外界来说只是一瞬,对勾诛等人来说,那黑暗却是持续的。如同浓黑的墨直接倾倒天地一般,瞬间就吞没了一切。
他们都站在了黑暗中,上下左右都是虚无的黑暗,连他们自己的肉身也消失不见了。他们仿佛变成了一团在黑暗的虚无中漂浮的孤独的意识体。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上下左右之分。黑暗中一点星光都没有。有的只是如同囚笼一般无法挣脱的黑暗。而且这黑暗中除了自我的存在之外,再无任何其他可以交流的意识。
任何法宝和术法都无法使用。因为肉身根本就不存在,更别提法宝了。勾诛纵然和缪其中学习过魂术,学过各种摆脱幻境的方法,但此刻除了意识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飘荡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天地没有一丝丝变化,始终如此。时光在流逝,但无人知道这流逝是快是慢,只知道度日如年。勾诛就这样在黑暗中飘荡了整整数年!
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年。也许是三年,也许是十年?这黑暗中的孤寂和绝望让人崩溃,是一种仿佛无止境的折磨。
如果能自杀,勾诛怀疑自己早就以自杀的方式了结了这一切了。问题是,就连自杀也是不可能的。这简直就是无间地狱。
如果这是幻术,那绝不可能是永久的。只要继续等待,无论结局是生是死,这一切终究是有一个尽头的。勾诛就是抱着这样的一丝希望,一直熬到了多年以后。
虽然这许多年中其实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但多年前的记忆还是难免有些模糊了。他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了。
直到眼前终于模糊地出现第一缕光线,四周的景物再次在模糊中显现出来,勾诛发觉自己依然盘坐在鬼嚎宫顶的岩石地面上,眼前一座巨大的黑色法阵依然在呜呜呜地旋转不休。
只是他一时之间忘记了继续运转真气操控陨铁定方砚。不但他是这样,他们所有人都是如此,依然处在渡过多年黑暗的震恐和疲惫之中。
陨铁定方砚失去了操控,反噬之力轰然而来。勾诛感觉有人用巨大铁锤猛击了他的胸口一般。真气忽然倒转,经脉和气海受到重击。他口中一咸,鲜血顺着嘴角便流了下来。
历经多年的黑暗,他们居然回到了原点?众人处在无比的疲惫和震恐之中。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虚遁之术,强大无法违抗的时光术法?
“这不是虚遁,是神识攻击!”勾诛早已意识到这一点。
空遁和虚遁之术都是出自灵源宗,是纯粹的人修术法,从未听说有妖修擅长空虚遁术的。“和我们在这山下洞穴中经历的漫长的三年一样,都是假的,是幻觉!”
对于他在那洞窟中经历的三年,他早就有些怀疑了。
任何术法都需要某种能量来维持。如果说一个神通能持续困住他们多年之久,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非使用阵法,运用天地之力。而这山洞中除了噬血持神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能利用天地之力的阵法存在。
如果经历的一切根本不可能为真,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记忆是假的。其实这一切根本没经历过,只不过记忆里被人写下的幻影罢了。
这种攻击只能防御,一旦中招就不可能挣脱出来。因为这一切原本就没有经历过,又谈何挣脱?
勾诛最先发现端倪,就在黄璐的修为境界上。在他们进入山底石窟之后,整整三年时间,天地并无任何灵气,他们也无法修炼,每个人的修为境界都没有寸进,这原本是正常的。
但对黄璐而言就不正常了。她有融合了黄泉金丹的炽火戮命珠在手,按理说随时都可以修炼,境界提升极快,怎么三年过去,她依然停留在筑基五重?
归根结底,这术法能攻击对方的神识写入虚假的记忆,却无法完全按照现实流转,总有一些与事实违背的地方了。勾诛猜测这多年的黑暗也是如此,否则他们不可能又回到了多年之前原来的此时此地。
此神通名为“一念千年”,正是黑夜王平生得意之术。一念千年主要动用的是神识之力,法力只是辅助,因此即便肉神魂不稳的情况下,他也勉强能施展得出。
一念千年只不过消耗一瞬间的法力,突破对方的肉身屏障将一段记忆送入对方的神识中。对方脑中多了一段在黑暗中苦熬多年的记忆,心绪随之崩溃,立刻就会失去了抵抗之力。
如果不是勾诛看破了这仅仅是记忆的事实并传音给了每个人,众人神识受伤会更深,甚至变得痴呆发狂也有可能。
当每个人都醒悟这只是一种记忆上的修改,就在某种程度上抚平了神识所受的伤害。虽然受了陨铁定方砚反噬的打击经脉受伤,但他们都强打精神振作起来。
勾诛正是此时,看到了黑翎儿正在身上惊慌失措地寻找某样东西。而黑夜王身上气息并不稳定,宛如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一般,眼中渐渐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最善于察言观色,立刻便明白了从黑翎儿顺手牵羊摸出来的那枚丹药的价值!极有可能这是这个东西正是这个鬼鸮上古大能利用武瑜的肉身复活的关键。既然有把柄在自己手上,那就好多了。
眼看丹药落在了勾诛手上,黑夜王眼神之中露出一线寒光。但他什么都没有做,而是转身,身上黑光一闪,自己已经出现在了高高的石台之上,坐上了那个已经垮塌了一半的宝座。
这宝座有一种滋养安神之力,能稍稍稳定他一片混乱的肉神魂。但比起九魂定神丹来说当然差远了。黑翎儿连滚带爬,就像傻子一样跟在黑夜王的身后。他是真不知道改如何办了。
没有了丹药,黑夜王究竟能否成功复生?鬼鸮的援兵和五行宗的援兵谁会先到来?后面的局势又会如何发展?他一无所知。至少眼下,他必须抱紧黑夜王的大腿。只有确定黑夜王必亡的时候,他才有机会逃脱。
“小子,你想要怎么样?”黑夜王坐在宝座上,冷漠地传音下来,仿佛根本没有把眼下的危局当做一回事。
这时第十九已经将木头给拉了回来。木头神志还算清醒,但是面孔发黑,浑身如针扎蚂行般剧痛,明显是中了毒。
勾诛毫不客气地回道:“立下血契,给我兄弟解了毒,然后放我们所有人离开此阵,这枚丹药我便给你。”他依然把丹药含在嘴中,丝毫没放松警惕。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黑夜王冷冷一笑,“没有那枚九魂定神丹,我无非花个十天半月的功夫修炼神魂,回到金丹境界也是指日可待的事。而你们,全部要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