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牵着的小手忽然挠了挠他的掌心,傅少棠淡淡道:“别闹。”
小小孩童却像没听见一般,又挠了挠他掌心,直到他终于将头低下去,方才小声开口:“少棠哥哥,你今天出来买糖葫芦,便是要买给那个哥哥的吗?”
傅少棠颔首。
“喔,少棠哥哥,这么大早便起来呢。”小家伙嘟起嘴巴,十分羡慕的感叹了一句,“你可真喜欢他呢!”
傅少棠脸色一僵,险些将他手给甩了出去。
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冷着脸道:“你说什么?”
白沧河不明所以,有些疑惑:“不是吗?”他嘟了嘟嘴巴,末了十分苦恼地叹了口气:“……哎,我也想每天早上,都有人起床去给我买糖葫芦呢!要山楂就买山楂,要橘子就橘子,今天豆沙明天芝麻,每天换一个,都不带重样儿的!”
他眼里现出十分的羡慕色彩,明显是对这样的日子渴望的狠了,又像想到什么,空着的手拖着下巴,又叹了口气:“可惜啊,清明哥哥从来都不会做这事儿的。”
傅少棠心想那当然,谢清明先天之灵在手,一双手是执剑的,若是每天拿着大堆幼儿零嘴那还了得!若是把白沧河这么宠下去他岂不是将天都戳个窟窿下来!又想起来自己也是学剑的,却一大早跑出来买零嘴,这样一说岂不是将自己也绕进去了。登时脸色就黑了半截。
偏偏白沧河还在一边嘟囔:“少棠哥哥,我可真羡慕他,这样一来,等他醒过来,就可以吃冰糖葫芦啦!”
吃不死你!
他冷冷哼了一声,再也不想与这顽劣小儿说话。
白沧河年龄尚稚,虽然说话时故作老成,但不一会儿便又恢复了幼儿活泼天性。傅少棠此时只觉得这孩子脑子里已经全部塞满了糖葫芦,只怕他这颗小小的脑袋瓜,都被蜜糖给渍坏了。
是以先前这小童说的他都不放在心上,只老神在在的看那小贩动手,将一并原料收拾整齐,烧热糖浆往着果子上浇。
他二人此时已经随着那小贩到他家中,先前白沧河已经选出来了各种果子,细细压了豆沙、枣泥,都裹在掏的中空的果子里。此时白沧河眼巴巴地望着小贩浇糖浆的手,骨碌碌地眼睛只随着他动作而转。
傅少棠被他这副馋猫姿态看的好笑,忍不住就赏他一个爆栗子,敲得白沧河直直摸头,泪眼汪汪,糖葫芦也不看了,只将小脑袋转过来,大声控诉道:“少棠哥哥,你欺负我!”
傅少棠闻言还点点了头,摆明就是要欺负他的姿态,又敲了这孩子一个爆栗子。白沧河瞬时嘟着嘴巴,红了眼眶,扒拉扒拉头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架势。
“公子,您哥俩儿感情可真好!”小贩余光瞥见了,在一旁笑眯眯地道。
“是!啊!”短短两字被说的怨念无比,白沧河小身子一窜,瞬间跑的老远,躲到桌子另一边去了。
傅少棠忽而笑了,抬眼便转向白沧河,道:“幼弟顽劣,疏于管教,倒让你见笑了。”
白沧河见他一笑,简直是一个哆嗦,全身上下都开始激灵。也不知怎的,傅少棠对他也不算坏,也未见得凶过他,两人见面也不过这两次,但是白沧河下意识就已经将他摆到了和谢清明同一高度。此时只看他含笑的眼睛,登时白沧河就耷拉下来脑袋,蔫巴巴的,又走回他身边。
不多时,冰糖葫芦便已经全部做好,薄薄的糯米纸裹在外壳糖稀上,红透透,亮晶晶,煞是好看,再装好在牛皮纸袋里整整齐齐搁在桌子上,竟然有十几串之多。
白沧河小脑袋摇一摇的,回头眼巴巴的望着傅少棠,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十之八九是怕他此时反悔,不允他带走这一些冰糖葫芦。
傅少棠瞧得好笑,摇头叹气,最后付给小贩一枚金叶,让白沧河自己将那十几串冰糖葫芦全部带上。
白沧河一呆,嘴巴一撇,眼睛说不得就要掉下两行泪来,最后又硬生生的忍住,万分艰难的将那一堆糖葫芦抱进了自己的胖手里。
才始全部拿到,他便是一个踉跄,险些跟着糖葫芦一起栽了个狗吃屎。
白沧河心里后悔到了极点,那时候为了不扛那稻草桩子,他要吃新鲜的。可是眼下,便是这新鲜的糖葫芦,他自己也是拿不动半分。
青年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拿多少,便带多少走,带不走的,便搁在这里吧。”
小贩不敢插嘴,便眼见着那雪玉可爱的小童手画了个巨大的圆圈,万分艰难的将所有冰糖葫芦签子都揽在自己手里,再十分艰难的爬起来,把那糖葫芦当做拐杖,插在地上。
“哎哟,小公子,这可使不得!下面那层纸薄得很,这样很快就会豁个口子!”
白沧河一时顿住,圈着手里这堆糖葫芦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只能求救似的望向傅少棠。
渊山传人瞧够了好戏,终于走过去微微弯腰,将这只小馋猫连人带糖都抱在怀中。
“走吧。”
他向那小贩道了谢,便抱着白沧河向屋外走去。在这里耽搁的功夫已久,便是这么会儿时候,屋外已经飘起了濛濛细雨。
“啊,下雨了呢,少棠哥哥,我们没有伞。”白沧河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外面,又不安分的用手去抓雨丝,“这样回去,我们就要变成落汤鸡了呢!”
傅少棠摇了摇头,正想运起真气,将近身雨丝逼走,这时却听到人唤他。
那小贩从屋里追出来,见得他两人还没离开,不禁松了口气,手上的东西便递了过来:“公子,下雨了,先拿把伞吧!”
小贩见他似是想要拒绝,不由分手便将伞塞到他手里,傅少棠不过一怔,伞柄便已入手。
“您不想着自己,总要想着这位小公子啊,况且这冰糖葫芦,雨一淋便湿了呢!”
“多谢。”
一声道谢出口,已是将油纸伞撑开,迈步而去。微风里长衣烈烈而舞,那小贩立在原地看着,便见他不过是寻常迈步,然而那漫天雨丝,竟然没有分毫越过那油纸伞面,仿佛遇到了一堵无形屏障,将伞内人与伞外世界隔绝于两方天地。
“乖乖,这一定是修家吧……”他不住伸手掐自己胳臂,直掐出来俩乌印子,仍是不可置信。
喃喃呓语中,撑伞之人早已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