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遥岑脸上挂着轻笑,这张修鹤真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还都能得体有礼,妥善处理。他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我们还是不要聊生意上的事情了,我们聊聊朝政,如何?”
张修鹤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戒备,随后又立即轻笑着道:“陆公子,聊朝政应该去找其他的皇子,我虽然也算是邬国皇室,但是我其实真的对邬国的朝政一窍不通,一直以来都只专心于生意的。”
楚遥岑抬起手,示意他边走便说。现在还是在皇宫里,楚遥岑见他反驳,估计也有因为皇宫的一些原因。毕竟这里到处都是皇帝的耳目。另一方面,张修鹤现在肯定是不相信他的。换作他是这个身份,他也不会相信张修鹤的。
他轻轻笑了笑,刚才的问题仿佛他根本没有问过,转而道:“对了,张兄刚才说跳开楚家,我们直接做药材生意是吗?”
张修鹤也立马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轻笑着点点头,道:“是啊,我们邬国的药材卖入黎国,一般都是先由楚家统一经手采购,他们买了之后再转卖给你们一些小一些的药堂,楚家从中间获取一些差价。倘若我们可以直接跳开楚家做生意,这差价不就省下来了吗?”
楚遥岑微微一笑,道:“话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药材在运输中需要的成本,国境时需要的关税和商税,都是由楚家统一来付。黎国不像邬国,对商人如此开明,他们对商人很是苛刻。细细算下来,自己跳开楚家做生意,与给楚家提供差价,全权交由楚家来办相比,耗费的钱财更多。所以这个不划算啊。”
张修鹤原本说着话就是为了体现自己对陆银的友好,随便说说而已,没想过真的要跳开楚家做生意。就像刚才陆银所说的,跳开楚家之后,药材运输的费用,关税,谁来付还需要两边商议,太麻烦。一旦商议不成,失去楚家这个合作伙伴,就相当于失去了整个与黎国做生意的机会。
“呵呵,对啊,是我考虑不周。”张修鹤连忙笑道。
楚遥岑摇了摇头,道:“我明白张兄的一片好心,不过这关税真是将我们黎国的商人害的不浅啊,去做什么都要束手束脚的。若不是因为遥岑她是楚家的少爷……哦不,小姐,她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开辟了与南蛮之间的通商道路。若是普通商人,关税就吃不起了。”
张修鹤点点头道:“是啊,我去黎国做生意的时候,也感觉到极其不便利。”
“张兄也是明白的,邬国明明就在黎国腹地,却偏偏要活生生分成两个国家,受苦的其实是两边的百姓,若是能变成一个国家就好了。”楚遥岑说这句话的时候,二人已经离开了皇宫。如今时间接近夜半,热闹的建业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人们若不留宿在游玩的地方,就赶紧回家去了。
张修鹤转过头,凌然看着楚遥岑,沉默良久,突然道:“陆兄,你的身份,应该不仅仅是一个大夫这么简单吧。”
楚遥岑轻笑着看他,反问道:“张兄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还不明显吗?你每一个字,都在暗示着我什么。”张修鹤的语气还是保持着心平气和,他止住脚步,问楚遥岑道:“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我们说话应该是安全的了。你说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楚遥岑最喜欢这种简单直白的问话方式了,他也不拐弯抹角了,道:“若是张兄不愿意只做一个生意人,我愿意助张兄一臂之力。”
张修鹤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不过是一个生意人,你有什么能力帮助我?”
楚遥岑的眸子带着轻微的笑意,那算异色的眸子流露的神采也终于让张修鹤意识到了什么。楚遥岑没给张修鹤太多反应的时间,道:“不瞒张兄,我是黎国先前被构陷而死的将军陆银的儿子,我手上有陆家人才知道的一笔始皇帝陵墓里的宝藏,还有一批父亲留下来的精兵。”
张修鹤猛地一震,但很快便冷静下来,他还是有些顾忌的,他想了片刻,道:“陆家拥有的宝藏,全天下稍微关心点朝政的人都是知道的,也都想得到。不过陆兄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陆家后人?而且陆兄说帮我,你要帮我做什么?那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帮你,帮你夺取邬国政权,推你走上皇位。我能得到的好处,我希望你当上皇帝之后,借我人马,帮助我回黎国,支持我夺取黎国朝政。我父亲被黎国皇室迫害,我们陆家从黎国开国到现在,就被黎国以各种理由屠杀,这个仇应该在我这一辈完结了。我们陆家不应该总是受他们殷氏的欺辱。”楚遥岑直直地盯着张修鹤,语气凌然道:“至于我是不是陆家后人,这完全无需证明,你只需要等着看我能不能帮你不久可以了吗?”
张修鹤现在已经有一些相信面前这个男人的话了。他时常在黎国做生意,对于黎国殷氏和陆氏的恩怨,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不过他现在还是有所疑惑,他问道:“既然你的目的只是寻求邬国的帮助,帮你去夺取黎国政权,你为什么不直接找陛下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
“因为陛下一心想着自己占据黎国啊。”楚遥岑勾了勾嘴角,道:“我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报仇,若是一番努力之后,黎国落入了他人之手,我可就什么也得不到了,那我不是白干了吗。”
张修鹤眉头紧锁,说真的,他真的是有干政的心思,因为他实在觉得做生意不适合他,他真正想要做的,就是与别的大臣一样在朝堂上,为邬国的朝政出谋划策。可是他没想过要当邬国的皇帝,至少暂时没有。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爹偏偏不让他干涉朝政,可那真的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楚遥岑,对方的条件很诱人,可是这个决定太过重大,一时半会儿真的无法决断。
张修鹤第一次感觉到慌乱,刚才面临皇帝和皇后的审问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慌。他的额间泌出细汗,良久,道:“陆兄,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宫吧。”
说完,便飞快地离开了。
楚遥岑站在原地,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轻轻笑了起来。看来张修鹤还需要一把助力。
楚遥岑回到宫里,见青笛还在院子里坐着,便过去问她道:“都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院子里凉快。”青笛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江南的夏天,青笛还是很喜欢的,犬吠蝉鸣,知了声声,葡萄树下凉风阵阵,还有不知名的小花儿不断传来甜蜜的芳香。尤其刚刚雨过天晴,天空像水洗般洁净,一望无垠的星空更是叫人将什么烦恼都抛之脑后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青笛都懒得起身,就摊在竹椅上,昂头问他道。
“去跟张修鹤聊了一会儿。”楚遥岑也从旁处拖了个竹椅躺在青笛身边,二人的脑袋贴在一起,望着清明的星空,楚遥岑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看向青笛,道:“你喜欢邬国?”
青笛微微一笑,“虽然黎国这么多年来,带给我很多的灾难,但是若说喜欢的话,我还是喜欢黎国的,我喜欢皇都的气候,还有它的风景。邬国的话,住一阵子还行吧,住久了,我也说不上来。”
楚遥岑的目光落在青笛小巧的鼻子上,她的侧脸上,还有她长长的睫毛上。他看了她很久,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什么,可能什么都没有想,就是想这样的看着她。
青笛也侧过脸看他,眼睛弯了起来,问道:“你看我做什么?今夜的星空这么好看,看星空啊。”
楚遥岑微微一笑,道:“再好看也没有你好看啊。我平日已经没有什么时间看你了,难道还要浪费时间去看星空不成?”
青笛抿着嘴笑,嗔道:“就你会说话。对了,你刚才找张修鹤干什么去了?”
青笛问到这个问题,不过楚遥岑暂时还不打算告诉她他已经跟张修鹤摊牌了。楚遥岑还没有说话,突然感觉有人出现在了院子门口,楚遥岑连忙回头看去,见是完杀背着小虎回来了。
完杀一脸无助地看着青笛和楚遥岑,问道:“公主睡着了,我要不要送她回去啊?”
青笛从椅子上站起来,跑过去看看小虎,的确是睡着了,不仅笑道:“当然是送回去啦,你把她背回来,难道是想她跟你住在一起啊?”
完杀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啊,我们刚才在皇宫里到处转悠,走到这附近的时候,公主突然说她累了,就到一边的亭子坐下休息,没想到休息一会儿就睡着了。我不知道要不要吵醒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将她送回去,又离这儿比较近,所以就将她带过来了。”
青笛淡淡笑着听完了完杀的解释,道:“小虎是不是看上你了啊?”
完杀吓了一跳,险些手抖,将小虎摔了下来。
“好了,你别逗弄完杀了,他年纪还小,还不懂这个。”楚遥岑看出来完杀很是尴尬,连忙出来问他解围。“你快将公主送回去吧。”
完杀应了一声,就赶紧将小虎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