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你听我解释。”他沉默了许久,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青笛经过刚才的心乱如麻,现在倒异常地平静,点点头道:“你说吧。”
楚遥岑沉默片刻,那些话在心口盘旋许久,终于开口道:“小狐狸,我不是什么傻子,我也没有心智失常。”
青笛点点头,轻轻一笑,这笑里头竟然含了些她不该有的无奈:“我看出来了,你比谁都精明,装疯卖傻这么久,我居然全无察觉……我很好奇,你的父亲和大哥知道你在装疯卖傻吗?”
楚遥岑摇了摇头:“他们全都不知道,这世上知道我不是傻子的,还活着的只有四个人了,我师父白神医,完杀,风凌谙,和你。而知道我和陆银是同一个人的,只有你和完杀。”
“你这便承认你和陆银是同一个人了吗?我还以为你要假装不认识这张面具呢。”青笛淡淡笑了笑,情绪上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可她越是这样,就越叫楚遥岑担心。青笛笑完之后,顿了一下,接着问道:“风凌谙为什么也知道你不是傻子?”
若说完杀知道,青笛还能想的明白,毕竟完杀跟了楚遥岑这么多年。可是风凌谙为什么会知道?青笛想着,便问他道:“你怎么会让风凌谙知道的?”
“原因之一是因为我很敬佩风凌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将是我日后成就大业的最有力助手,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瞒着他什么。”楚遥岑说着,又对青笛道:“而我瞒着你,是因为我要做的事情,随时随刻都可能全军覆没,所以所有我爱的人,我都不想让他受到一点点的牵连,自然也不会让他知道我是不是傻子。我不让别人知道陆银和楚遥岑是同一个人,是因为当我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楚遥岑这个人便会从世界上消失,那个造反的人是陆银,和楚家,和谁都没有一点儿关联。”
“你所谓的大事,就是篡位当皇帝吗?”青笛看着他问道,“是啊,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万一失败了,你不但会全军覆没,而且绝对死无葬身之地,并被株连九族。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后,那些你爱的人,还有爱你的人,将要怎么办才好呢?就不说我了,你觉得你爹那么疼你,他会忍受得住突然失去你吗?”
楚遥岑轻轻笑了笑,道:“说道这个,我绝对比你想的更多,这也是我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但是我却必须要这么做……我以陆银的身份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是吗?”青笛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似乎不太相信。
“你身上的那块玉,的确是始皇帝陵墓的钥匙,里头也的确有取之不尽的宝藏。我还跟你说过,我的养父对我很好……我的确是二十多年前被当朝皇帝斩首的那个将军的遗腹子,我的母亲是敌国的公主,正是因为我的父亲娶了她,才被皇帝抓到了把柄,因此引来杀身之祸。”楚遥岑回忆起自己的身世,语气中不免有些黯然:“我爹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事实上他从未碰过我娘,他爱慕我娘,但是我娘却心心念念全是我的父亲,不愿意再跟其他的男人,我爹为了照顾她,便娶了她回来,但是答应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情。”
青笛竟然能够如此平静地听他说这么多话,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听楚遥岑说完,叹道:“你爹爹真的是个好人啊。”
“是啊。”楚遥岑点了点头:“其实我娘是被何氏害死的,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娘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万万不可以复仇,势必要护得楚家人周全。”
青笛听他说完,沉默半晌,问道:“你恨何氏吗?”
“恨啊,那时候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将我骗到湖边,说是让丫鬟带我放风筝。她中途派人将我推入水中,我娘为了救我也跳入水中,当我们母子被救上来的时候,我娘明明还活着。当时我爹不在,出去做生意了,何氏不许我娘院子里的任何人出来,也不派人去给我娘看病,我娘高烧了很久。她知道我势必存了复仇的心思,在她死前,她一直劝我叫我不要报仇,并且也将我的身世告诉了我,她知道我爹那么宠我,何氏绝对会将我视作眼中钉,所以让我装疯卖傻……”楚遥岑语气中带着些许寒意,顿了一会儿,又接着与青笛解释。
“我娘死后,我爹五年多都没有再与何氏见一面,见到何氏如此,我便释怀了,她肯定也后悔了很久,我爹是直到大哥成家之后,才与何氏和好的。在我刚刚装傻的那几年,我爹到处带我去治我的疯傻病,后来遇见了白神医,白神医医术果然高超,只花了几个时辰便知道我在装傻。他认为我有慧根,所以故意告诉我爹说我要长期留在洛阳进行医治,我爹同意之后,他便将他毕生所学的医术和武功都教给了我。”
楚遥岑一口气将自己这好不平坦的二十多年的生活给说完,接着脸上竟然带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他往青笛身边靠了一步,将青笛手中的面具拿了下来,握住她的手问她道:“小狐狸,你刚才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青笛将手收了回来,就算听完楚遥岑这么坎坷的故事,脸上也只是挂着些许同情而已,丝毫不像之前,遇见楚遥岑被欺负的时候,就感同身受一般地心疼他。她的语气依旧平静,问楚遥岑道:“你当初接近我是为了利用我对付相府吧?后来相府已经倒了,你为什么还要娶我呢?我不是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可是我爱上你了啊。”楚遥岑的双眸中含了一丝悲戚,对她道:“那日在相府,风幼平戏耍我,你一个在相府毫无靠山的孤女居然为了我出头,这是让我对你侧目的主要原因。我用陆银的身份接近你,是想教你一些可以保护你自己的知识,让你可以在楚家活下去。可是与你相处的越久,就越发现你的真挚和善良,渐渐的,我便无法自拔了。再加上你本来就要嫁给我,这倒也省了我不少的事。”
“是吗?我倒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优点。”青笛淡淡笑了一声,又问道:“那么早上在教中发生的事情呢?你就算看见我寻死觅活,你也不打算告诉我真相吗?还有你以陆银的身份与我发生关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玩弄我吗?”
“这件事真的怪不得我啊,”楚遥岑不禁笑了起来,道:“昨日你被那个疯女人咬了,感染了恶疾,我为了救你,给你吃了寒食散。寒食散会使人内热散发,增加性欲……是你强迫我的,并非是我主动啊。我本打算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将你带回来,次日一早你再说什么,我不承认便是,可谁知你那么快就醒了,当时我还在教中,也没有做好要与你坦白一切的准备,所以只能将错就错了。”
青笛冷笑一声,反问他道:“照你这么说,这件事都怪我喽?”
楚遥岑一愣,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怪你,怪我,都怪我。”
“不,不怪你,你没有任何错。”青笛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问他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怎么能说‘处置’呢?这么早让你知道真相,的确在我计划之外,我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安排你才好……”楚遥岑沉默片刻,问她道:“你想怎么样呢?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如此危险的人物,殷氏皇族一直想要杀掉这黎国的所有陆家人,而且若是他们知道了回龙教的存在,我又会再多一份危险。你想跟我一起面对这些危险,还是要与我分开?”
青笛也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他道:“你不是说你不想连累楚家吗?那你要离开这里吗?”
“我现在还需要很多钱,所以不能离开楚家。”楚遥岑道:“我的宝藏是我造反的一大助力,但是我可能无法找到这些宝藏,就算找到也无法将它取出来,而且去寻找宝藏,我也需要一大笔钱,楚家就给了我这个条件。
青笛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她希望楚遥岑可以告诉自己,他愿意离开楚家,然后所有的责任他们俩个来背负就好了。不就是造反吗?她可以陪着他一起。
他们二人沉默了许久,青笛才又开口问道:“那么你希望我如何?希望我留下来陪你一起,还是希望我离开你?”
楚遥岑心里自然是希望她留下来的,而且在自己的计划中,青笛还有其他的用处,他培养了这只小狐狸这么久,可不是白白浪费精力和时间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这样想的,他也觉得自己要说出来的话是将青笛留下来,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口,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希望你能安全,我不想连累你。”
这话一出口,楚遥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这到底是自己的口误,还是在自己心里,青笛早就不是一个利用的棋子,而是自己所在乎的人了?自己教她刀舞,不就是为了日后能够刺杀皇帝吗?口口声声说爱她,不就是因为看中了她会酿酒,而老皇帝又嗜酒如命,所以想通过这些甜言蜜语想留住她吗?难道说着说着,自己的谎话,连自己都当真了?
楚遥岑诧异着,却没有注意到青笛眸子里闪过的失落。她点点头道:“好,我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