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宛与怡妃便随了他们众人一起在御花园里赏花,一路上,众人一会说这个好看,一会又夸那个开得艳,个个是怡然自得,兴致盎然,甚是热闹,唯独怡妃与上官桀均是一幅失了魂的样子,显得与众人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燕小宛小心翼翼地瞧了他们一眼,看着他们两人脸上的神色,已然是明白上官桀便是那日拉了怡妃一把的那一位男子,两人许是早已是情根深种,奈何两人的身份使然,不得不将那一丝念想深埋心中,她想起了那个同样与她相遇,却不得不擦肩而过的男子,他眼中忧郁悲伤的神情,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心下只得微微叹了口气。
“自古多情空余恨”两人的距离是那样的近,却又是那样的远,近在咫尺,却是无法向着彼此靠近,就像现在这样,两人一左一右地走着,中间却隔着那许多的人。原来,咫尺天涯,就是她就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已却永远都无法向她走近。
过了半刻钟,太后脸上微露倦色,道:“哀家乏了,今日就到这吧,你们要还有心思,就继续逛着,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携着上官桀的手离了众人而去。
众人又一起屈膝跪了下去,朗声道:“恭送太后。”
燕小宛与怡妃本就是在他们的后头落了几步地跟着,听得太后说要离去,也一并跪了下去,只见那一双银靴正一点点,一点点地向着她们走近,浅白色的衣角被风微微吹起,宽大的袖口被风吹得鼓了起来,走到她们面前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会,迟疑更是不忍,只这一会,便又抬脚慢慢地、一点点地离去,直到那个身影彻底地消失在她的眼中。
看着太后渐渐地远去,众人方直起了身子,晨妃道:“好了,本宫也乏了,就先回宫去了,几位妹妹就自便吧?”说完也携了绿影一块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众人看晨妃都已离去,也就没有继续赏花的兴致,便都纷纷告辞,各回各宫去,一时间,便又剩下了燕小宛与怡妃几人。
御花园里花种彼多,黄的、紫的、红的、白的点缀其中,景色艳丽,馥郁清香的花粉薰绕其中,两人心中各怀心事,完全没有了继续观赏的心情,怡妃更是一幅三魂不见了七魄的模样,一直低垂着头。
看着怡妃仍是一幅失了魂的样子,燕小宛问:“姐姐还想再走走吗?”
怡妃闻言抬头看了眼湛蓝如洗的碧空,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沉痛,小道两旁,花团锦簇,彩蝶环绕其中,阳光照在那绿叶上,辉映出闪闪的金光,她低下了头,眼中的那一抹忧伤像是挥之不去的印记,低眉抬眼间,均是流露着沉沉的忧伤,她抬手搂了一把垂在耳边的青丝,低声道:“不了,今日出来也够久了,我也该回宫去了。”
燕小宛道:“好,那我先送姐姐回去。”
她淡然一笑,婉言拒绝了她:“不必了,我与妹妹走的是两边相反的方向,无须这般折腾,我有欣儿陪着就好。”
听她如是说,燕小宛只得驻步不前,怔怔地看着她携了欣儿,越走越远,她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不知为何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爱而不得,她如是,云霜如是……还有他亦如是。
良久,她转身对小翠道:“我们也回去吧?”
小翠轻轻应了一声:“好。”
远远地只见小豆子气喘吁吁地向着她们跑来,不一会便到了她们的跟前,喘着气道:“主子,宫…宫里…有人,有人找。”
燕小宛微蹙着眉,心下甚是疑惑,这宫里她并不与哪一位嫔妃来往过甚,唯一走得近的,也只有怡妃一人,可自己刚刚还与她在一块,问:“是何人来找?”
小豆子摇了摇头,道:“奴才不认得,是张公公亲自领了过来的,想必不是咱们宫里的人,顿了顿又说:“对了,那人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煞是……,他还未说完,便见燕小宛风也似地跑了去。”
若非是她,或许她早已不在人世,于她来说,老人家就于已经逝去的爷爷一般,这几个月的时间,她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她,她听不见,也说不出,即便有什么困难,也无法将它说出来,更无法去央了别人来帮忙,自己如今入了宫,更是无人在旁照顾一二。眼见着栖霞宫的宫门一点点的近了,她连忙加快了脚步,才进了宫门,便见那老人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双眼满是好奇地朝四周打量着。
她心中一喜,还好,她除了容颜憔悴了些,其他的一切都还好,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拉过她的手,只觉她手中长年积累下来的茧子,一下一下的摩擦着她的手,微微生疼,她眼中的暖意瞬即占据了她的眼窝,轻声唤道:“奶奶。”
老人见了她,也是眼中含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咧开了嘴嘿嘿笑了起来。
燕小宛忙将她迎了进殿去,不忘回头对张三德道:“多谢公公了,转头向小翠稍作示意,小翠明白她的意思,进了内殿取出一斗珍珠奉于张三德:“有劳公公走这一趟了,这是我家主子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能够赏脸收下。”
张三德伸手轻轻挡住了小翠递过来的东西,向着燕小宛微鞠着躬,满是恭敬道:“怎能让贵人破费,这人是宋大人给带进宫的,咱家不过是奉了陛下的命,将人带了过来,实不敢贪这个功,陛下说了,等他忙完了手头上的政务便来看望贵人,贵人若没别的事,那咱家这便回去向陛下复命。”
燕小宛道:“公公莫要这样说,自小宛入宫以来,多次得了公公的照拂,才得一步步地走到今日,若公公不收下这东西,岂不叫小宛心生愧疚。”
张三德惶恐道:“贵人这话可是折煞咱家了,贵人能有今天,也都是全凭自己的造化,与咱家是没有半点的关系。”
燕小宛道:“公公过谦了,公公今日就收下这东西,当是全了小宛的一番心意也好?”
张三德听她如是说,只得伸手接过小翠递过来的东西,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贵人赏。”
燕小宛看向小翠,道:“小翠你代我去送送张公公。”
小翠应诺一声,便随了张三德一块退了出去。
燕小宛携了老人进殿,与她闲聊了一会,因为老人听不见,说不出,所以一直都只是她一人在说,老人只坐在一旁笑咪咪地看着她,看着老人的笑脸,适才升腾起来的烦闷,终是暂时抛在了脑后。
因着刚刚是从御花园里一路跑着回来,身上早已是汗流浃背,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只觉得难受得紧,便让老人在殿内稍坐一会,自己去了内间换了身衣裳。
待得她换了衣裳出来,却已经不见了老人家的踪影,她忙询问在一旁打扫着的欢儿。
欢儿回道:“奴才刚刚见着她走出了殿去,也不知为何她一直仰着头,看着天上,想必是在院子里呢?”
忽见小引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道:“主子,不好了,那老人家适才在院子里看着不知哪宫放的纸鸢,见那纸鸢落了下去,她自己也追了出去了。”
什么,那可有让人在后边跟着,燕小宛急忙问道。”
小引子道:“小豆子见她跑了出去,便一块追了出去了。”
燕小宛听了他的话,刚悬起的一颗心,终是稍稍放下了些。
等了近一个时辰仍不见他们回来,虽说有小豆子在后边跟着,但都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终究是放心不下,欲打发了宫里的其他人一块出去寻,恰在这时,只见小豆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见了她,便重重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主子,你处罚我吧,一个时辰之前我见老人家跑了出去,便跟着追了出去,可是跟着跟着,就不见了人,我就在那附近仔细地寻了一遍,可是奴才还是没有找到她,我…我把她跟掉了。”
燕小宛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身子一阵摇晃,小翠急忙扶住了她,低声呢喃:“这宫里并不比外头,她要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冲撞了什么人,那该如何是好。”
小翠看了她这样子,只得安慰她道:“主子放心,她一个老人家,即便是不小心冲撞了别人,我想别人也不会忍心为难了她,我们再多遣些人出去寻,相信不多会儿,就会找到了。”
慌乱中她一眼慌了神,听了小翠的话,忙道:“好,那你快去与他们说。”小翠应诺一声,便向着众人吩咐。”
皇帝刚进了来,便见了一宫的宫人聚集在一起,便问:“发生了何事。”
燕小宛见了他,心急之下,顾不得给他行礼,急急道:“陛下,奶奶不见了,”
皇帝听了她的话,剑眉微蹙,问:“怎么回事?”
她便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一与他复述了遍,她听不见,也说不出,她如今要是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来,就是想要向旁人问路,那也是不可能的呀?”
皇帝听了她的话,原就画在眉间的那一道川字更是越发的深,这皇宫大院,虽说地处宽广,可四处都有侍卫在巡逻,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跟着跟着便凭空不见了,看她满脸的担忧之色,安慰她道:“你先别着急,这宫里也不是龙潭虎穴,不会有什么事的,许是因着这里地方宽广,她一时迷了路,才会走失,朕安排多些人去寻,定会将她找到的,说着看了张三德一眼,张三德会意,忙吩咐了人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