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青萝宫是皇后的居所,也是三千宫阙中最冷清的一个,宫娥太监不过十人,偌大一个宫殿也没甚繁饰,只在院里院外种满了梅花,一到冬日,只闻得暗香扑鼻,却分不清挤满枝头的是梅还是雪。
一身素白斗篷的萧皇后站在梅花树前,这梅花还不到开放时节,枝头叶间却萦绕着前年的余香。她向来是喜爱梅花的,更忘不了许多年前那与她月下折梅的人。
萧皇后转身朝殿后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走去,进了屋,里面堆满了柴草杂物,萧皇后轻车熟路的走到一个暗角,触动了机关。
只听“吱呀!”一声,墙上裂开一道门户,萧皇后回头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闪身进了暗门。她踏进去那一刹那,暗门关闭,整个柴房恢复原样,像几百年没人进来过一般。
长长的甬道曲折潮湿,两边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每隔一丈就嵌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湛蓝的光芒洒在这潮湿的甬道里,有些幽森。
走了两炷香的光景,来到一间石室,与其说是一间石室,不如说是一个水池,这水池约摸五丈见方,里面的水也不知积了多少年,散发着淡淡的恶臭。水池的上方是一个牢笼,被几条胳膊粗细的铁链吊在半空中,牢笼中又以乌金锁链捆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他的双手双脚皆戴着厚重的枷锁,脖子也被拴在牢笼上,那人连半分也动弹不得。
萧皇后顺着阶梯下到了水池边缘,抬头看着牢笼里的人,道:“那女人的儿子就要成亲了,不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感受?”
“雪寒么?是啊,他快十九岁了……”牢笼中的人声音有些嘶哑,像一把钝刀刮着人的耳膜,不过言语中却听不出是喜是悲。
“你倒是记得,不过我不愿看到他的儿子成亲,特别是和一个足以威胁到我的人成亲。”萧皇后那白色的斗篷在这昏暗的水牢里格外的刺眼,袍角绣的几朵梅花似乎活过来了一般,在这昏暗的牢房里开放,散发着清香。
“你似乎不是一个对名利感兴趣的女人啊!要不然你也不会躲在这样冷清的一个宫殿里。”牢笼里的人言语间有些不解。
“对,我就看不得那女人好过,这是她欠我的。而且,而且我要为我儿子铺平道路,她的儿子当不了皇帝,我的儿子却可以。我的儿子可以站在权力的巅峰,主宰亿万人生死,她的儿子名满天下又如何,终究要低人一头,哈哈哈……那女人终究还是会输给我!”萧皇后仰天大笑,近乎癫狂。
牢笼里的人嗤笑道:“为了满足你那卑微的自尊心,你关了我六年,如今,你还不是要仰望我!”牢笼中的人一头灰发散披,遮住了一张脸,也许是长久不见阳光,一双手竟然比雪还白三分。
“你那么爱她,最终不也是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了么?”萧皇后丝毫不因他的话而感到生气。
“哈哈哈……”牢笼中的人仰天大笑,那笑声在石室里回荡,许久都不曾散去,“你还不明白么,有些的时候,正是因为爱才悄悄躲开,躲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却是那份默默的情怀,只要她幸福,何必在意给她幸福的是不是我。”
“你就是一个懦夫,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胆量对她亲口说吗?”萧皇后秀眉一扬,指着牢笼中的人骂道。
“萧芸,你又何必说我,当年你不也是这样吗?”牢笼中的人仰天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想我花念尘采花无数,万死犹轻,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也是天理昭彰,该啊!”
若是任何一个有点资历的江湖人士听到这番话必然是震撼不已,这个人竟然是二十多年前的江湖六大高手之一的万花公子花念尘。花念尘被尊为江湖第一美男,不但丰神俊朗,而且文采非凡,武艺出众,一套千里快哉风身法江湖无人能及。
虽说花念尘是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翩翩公子,但是却为大多数江湖人所不齿,因为他是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不知多少样貌倾国的妙龄少女被他玷污。但是与其说他采花,倒不如说那些女子心甘情愿,这样一个翩翩公子无论走到哪里也是众星拱月的存在,莫说委身与他,便是为他付出性命也不知多少女子心甘情愿。
花念尘轻声吟道:“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声音不是很高,却有一份不一样的磁性,也有一股悲情,让人垂泪。
“很多时候,我们说放下了,其实并没有真的放下,我们只是假装很幸福,然后在寂静的角落里孤独地抚摸伤痕。”萧皇后挥手擦掉眼角的那丝微凉,就要转身离开。
花念尘道:“其实你好可怜,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值得相信的人,每当遇到烦心事只能来找我这样一个阶下囚倾诉。”
“当一个女人在爱情上心灰意冷的时候,她会疯狂攫取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然后让伤害过她的人臣服,因为我恨她,也恨你,是你成全了他们,若不然……”萧皇后突然停住了脚步,恨恨的说道。
“你永远不会得到他,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你,哪怕一瞬间。”花念尘笑道,那笑有些讥讽,也有些无奈。
“那他心里又何尝有过那个女人呢?”萧皇后这一次没有停滞,话音落下,她的身影也隐入了那昏暗的甬道里。
“或许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吧,而我则是错误的缔造者。”花念尘靠在牢笼上,失魂落魄的说道。
听雪宫与皇后的青萝宫不同,虽然幽静,但是听雪宫里种的却是枫树,一大片枫树,枫树下面则是用南海彩贝铺成的一条五彩缤纷的小路,弯弯曲曲,待到枫叶红透,昭梦公主喜欢着一身白衣,徜徉在小路上。
“公主,你慢点,别摔着!”一个绿衣婢女跟在昭梦公主身后,看着那一刻也静不下来的公主,一阵摇头。
“嘻嘻,灵儿你也太小瞧本公主了吧!”昭梦公主粲然一笑,颠倒众生,裙裾一摆,恍若月宫仙子,举霞飞升,衣带飘飞立到了一株枫树树梢上。
枫叶已经红透了,走在小路上,一片深红的的枫叶,随着带着寒意的秋风,孤零零的在空中飘荡,昭梦公主手中白绫一扫,成千上万片枫叶飘飞而起,似下雪一般飘然落下。
醉人的红色铺满了地面,那条五彩缤纷的彩贝小道也被铺成了红色。
有人说叶的飘零不仅是因为树的不挽留,也是因为风的追逐。
“公主,你都是要出嫁的人了,也该有些公主风范才行啊!”灵儿道,伺候公主已经十年了,可是这个美丽得近乎梦幻的女子似乎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国公主,她总是那么洒脱不羁,或许这是皇室中人永远感受不到的幸福。
昭梦公主飘然而下,落在灵儿的身边,,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枫叶,高兴的叫道:“母后曾经对我说过,在枫叶落下之前就接住枫叶的人会得到幸运。而能亲眼目睹枫叶成千成百落下的人可以在心底许下一个心愿,在将来的某一天就会悄悄实现。如果能与心爱的人一起看到枫叶飘落,两人就可以永远不分开。太好了,我接住了枫叶,也看到了无数的枫叶落下,我是最幸运的。”
“是啊,公主将来还会和心爱的人一起看枫叶呢!”灵儿笑嘻嘻的说道。
昭梦公主俏脸泛起一抹红晕,嗔笑道:“灵儿你再胡说,本公主撕烂你的嘴巴!”说着伸出一双白皙的手就朝灵儿的脸摸去,灵儿赶忙笑着躲开。
“公主,云将军求见!”一个管事太监站在枫林外恭恭敬敬的禀告道。
昭梦公主突然停下了脚步,狐疑道,那人怎么来了?刚想让管事太监回绝,又突然感觉不妥,道:“我在听枫阁等他!”
管事太监应了一声,领命退下。
听枫阁建在千万株枫树的中间,一共有三层,无论是挂饰还是窗棂门扇,随处可见枫叶的影子,置身阁楼之中,犹如君临一个枫叶的国度。
一个黑衣如墨的美少年掀开枫叶形的门帘,走进了阁楼,那少年俊美绝伦,一举一动皆是雍容华贵,他那双墨玉般的眼睛仿佛可以吞噬人的心神。这位美少年正是萧凡,也是辽国兵马大元帅,平南王云逸凡,萧凡只是他行走江湖的化名。
云逸凡看着座上那个美丽得不可方物的白衣少女,那少女也看着他,两人就这样看着,也不说话,亦不觉得尴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逸凡终于先开了口:“听说你就要嫁给他了!”
“嗯!”昭梦公主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你爱他?”云逸凡问道。
“从我七岁那年,长安城上他舍命救我,他就在我心里。其他的男子再完美出众,也不曾踏进我的心,哪怕半步。”昭梦公主的声音大了些,似要那人听见,死心。
“若是我执意要闯进去呢?”云逸凡优雅的脸上结了一层冰霜。
“即使闯进去了,你也只会得到一片荒芜。”昭梦公主看着他的脸,丝毫不以为意,道,“女人的心太小,小得只能装下一个人,一份感情;男人的心却要大得装天下、装权势、装金钱、装美人……我当年若是先装下了你,那其他男子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尘芥。”
“我想通了,我不会祝你幸福,因为我相信,我才是给你幸福的人!”云逸凡铿锵有力的话语满含了一个王者应有的霸道,说完,长袖一挥,转身离去。
昭梦公主看着那身黑衣消失在如血的枫叶间,嘴角扬起一丝苦笑,若是他没有那份执念,或许会是很好的朋友。
作者的话:
我这部小说里面很多东西都是中国古代,甚至现在都真实存在的,比如赶尸和阵法,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一些虚构和夸张。
其实中国古代是有阵法这东西的,它是通过特殊的排列影响地球的磁场,从而干扰人体的生物磁场,影响人的神经,让人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中国古代有几大奇术,岐黄、祝由、堪舆,其中堪舆之术就是讲风水阵法的,传到如今很多已经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