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月余,皇上的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日益恶化,太医用尽了千百种良药仍旧不见好转。皇帝每日只在紫霞宫中带病批阅奏折,处理政事,热依罕公主亦是衣不解带,悉心照料。
雪凝雅斋中,夏雪寒已经对着一封书函看了许久了,紫陌端来的茶已经凉了,他却没有动一下。紫陌轻轻的走到夏雪寒身后,夏雪寒的目光依旧在那封书函上,没有丝毫的知觉,紫陌笑盈盈的问道:“公子,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出神啊?婢子都到了你身后都没有察觉。”
夏雪寒终于回过神来,回过头笑道:“再有几日就是中秋了,如一大师广发英雄贴,召集天下英雄齐聚少林公审我,让我给八音宝盒和寒山寺的事一个交代。”
紫陌巧笑道:“公子又没有做错什么,何必担忧呢,而且以公子的武功才智,想来那些人也不能将公子怎样。”
夏雪寒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端起了茶,忽然发觉早已经凉了,失笑着放下,道:“紫陌,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些,但是论起心计,还有不输给我的人啊!”
说完一声轻啸,三个黑衣人顷刻间出现在眼前,垂首听命。
“传令千易、璃染召集三百紫羽卫,随时候命!”夏雪寒说完,起身走到窗边,荷花在初秋的风下有些衰败了,荷叶也有些枯黄,长安的秋,或许是比别处要来得早些吧,在碧蓝的天空下,满塘的荷有些萧条。
竹坞无尘水槛清,寒声迢递长安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萧瑟的风吹过,“叮叮”声响起,窗棂上的小风铃在风中摇曳着,这是晶莹剔透的铃儿互相撞击发出的清脆声音,这清脆的响声是如此的安详,如此宁静。
想到八音宝盒,不自然的想到了那个叫慕雨涵的女孩。
那一串贝壳制成的风铃,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孤独,像一只蝴蝶围绕着心空悄悄地飞翔,触动过的地方伤痛慢慢在消亡。
“秋天已经到了啊!今年的秋好像比往年更冷一些!”夏雪寒深吸了一口初秋的空气,瞑目感受着这秋的微凉。
***
少林寺,位于登封嵩山五乳峰下,毗邻古都洛阳,由于其座落于嵩山腹地少室山的茂密丛林之中,故名“少林寺”,因其僧众精研佛法又名僧人寺,有“禅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刹”之誉。
少林寺因少林功夫名扬天下,自古就有“天下功夫出少林,少林功夫甲天下”之说。如一大师更是武林中宗师泰斗一般的人物,于佛法、武功上的造诣皆臻至大乘,摘星浮屠手号称破尽天下武功,少林的七十二般绝技放眼天下更是少有比肩者。
八月十五,本是中秋团圆之期,但禅宗圣地早已挤满了人,几日前登封城中的客栈就已经人满为患,现下少室山前更是随处可见各形各色的江湖人士。
罗汉堂前摆了三十六把大椅,上座的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豪侠。四周挤满了无数的前辈高手,不是说他们较座上的人差了多少,而是今天来此的武林高手太多了,纵然是一派之主,挤身其中也算不得有多出众。
已经午时三刻了,虽已入秋,但午时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仍然有些灼热,天下英雄已经聚齐了,而此次盛会的正主却迟迟不到。
星月盟盟主苏墨一拍座椅,怒道:“这夏雪寒未免太过轻狂了,他一个晚辈后生却要我们一干江湖前辈来等,太不像话了!”
一笔勾魂杨沉弈也出声附和道:“我看那小贼八成是害怕不敢来了,如一大师,当日你一念之仁,如今铸成大错了!”
不待如一大师发话,一个长髯蓝袍老者斜睨了苏墨和杨沉弈一眼,道:“某些人脸皮自是和年岁一样深厚,夏雪寒论起武功才名,哪有你们这些老匹夫叫嚣的余地。”
这人是昆仑山轩辕宫轩辕圣君百里焰麟,也是楚念的师尊,如今被楚念搬来助场,平日里轩辕宫与星月盟素来不和,而百里焰麟又极为护短,哪里能让苏墨安生。
苏墨一听这话,额上青筋登时爆起,起身直指百里焰麟喝道:“百里老鬼,莫不是你以为我姓苏的怕了你,夏雪寒没来,我俩就先大战个三百合,你敢吗?”
百里焰麟身后的楚念冷笑道:“苏盟主难道忘了那日寒山寺和我不分上下的那一掌了?你还妄想和师尊大战个三百回合,呵呵……”
百里焰麟脸上喜不自禁,大笑道:“没成想苏盟主还指点过小徒武艺,老头子我教导无方,没让苏盟主见笑吧!”四下看了一眼江湖群雄,满是得意之色。
“你……”苏墨火冒三丈,就要上前与百里焰麟一较高下,忽然身后探出一只手拉住了他。那人仙风道骨,一身道袍,斜背长剑,手握拂尘,一副得道上仙妆容,竟是武当清虚道长。
清虚道长口诵道号,道:“苏盟主稍安勿躁,且莫忘了此行的目的,权当给贫道几分薄面,此事就算了吧!”
清虚道长在武林中被尊为道家第一人,一身武功完美阐释武当太极阴阳奥义,苏墨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愤愤回座。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太阳已经当空了,不说那些熙熙攘攘的一般江湖人士,就是座上的三十几个武林中一流的高手也觉得燥热难耐,汗流浃背。
“我看夏雪寒那小贼八成是龟缩在长安王府不敢前来赴会,如一大师,在下恳请召集众人杀往长安,定要向那小贼讨一个公道!”苏墨一边大叫,一边挥袖擦拭额头上源源不断渗出的汗珠,一身衣襟已然被浸湿。
主座蒲团上的如一大师双手合十,低念了一声佛号,道:“雪寒施主素来光明磊落,侠名素著,定然不会失约,想来是有事耽搁了!”
“还是如一大师明察秋毫,要是依着苏盟主的性子,武林中不知要出多少冤假错案。”百里焰麟冷笑道。
“轩辕圣君说得有理!”座上的一个身披紫袍老者起身道,“在座的诸位英雄豪杰都没什么怨言,你苏盟主倒是身娇肉贵坐不住了!”这人是易水天涯殿殿主薛承禹,前些年夏雪寒救了他儿子一命,故此这个门派素来与夏雪寒交好,此时哪有不站在夏雪寒一边的道理。
“你们两个定然是与那小贼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今天众位英雄饶你不得!”苏墨一张老脸气得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在夏雪寒一边。
“你左一个小贼右一个小贼,真当我夏某人没脾气吗?”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忽闻掌风扇动,众人还没惊觉,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苏墨已经挨了一记耳光。
“张口闭口的天下英雄,你这老匹夫的话能代表天下人吗?”话音刚落,一身白衣落在罗汉堂前,飘然若仙的风采让在场的数千人都为之一窒,原本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你……”苏墨指着夏雪寒,一时气急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忍了。
夏雪寒上前对在座的前辈高人一一见礼,却独独漏掉了杨沉弈和苏墨二人。杨沉弈在外人面前是一副偏偏君子的正派作风,此时当然不好发怒,而苏墨孤掌难鸣,也只好愤愤坐下。
夏雪寒拱手笑道:“雪寒食君之禄,难免有些俗务脱不开身,让诸位前辈久等,还请恕罪!”
“原来如此,老夫还以为琅琊王要龟缩在王府,不敢赴会呢!”杨沉弈一捻胡须,冷笑道。
夏雪寒举步走到了杨沉弈面前,惊得杨沉弈身子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夏雪寒轻声道:“杨大侠这次可要把判官笔拿稳了,若是让雪寒再夺去了,可没有一群打不死的活死人来救你了!”
众人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杨沉弈却被吓得冷汗直冒,连说话也吞吞吐吐,“夏雪寒,你……你说的什么,老……老夫根本听不懂,今天是来说你的事情的,可、可不要把老夫扯进来!”
夏雪寒白了他一眼,这种货色根本就不配让他起戒心,一个潇洒的转身,走到如一大师面前,道:“如一大师,现在雪寒如约而至,可以开始了!”
如一大师点了点头,起身道:“数月前,八音宝盒重现江湖,惊鸿一面后又杳无音讯,众江湖好汉都怀疑是夏施主拿了,现在还请夏施主作个解释!”
夏雪寒昂首道:“今年四月,雪寒游历江南,偶遇慕府大小姐,她身怀八音宝盒,被一干贼人追杀,雪寒不忍八音宝盒流落江湖再起风浪,于是一路护送,谁知中途被贼人调包,以致生出了寒山寺那场误会。”
苏墨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贼人,那贼人在哪里啊?我看分明就是你监守自盗!”
夏雪寒连看都没看苏墨一眼,继续说道:“若是雪寒拿了八音宝盒,今日还会赴这鸿门宴么?雪寒自问愚鲁,但也不相信得到区区一个盒子就可以得到天下的传言,这些年雪寒的所作所为,想来诸位前辈也看在眼里,是非曲直还请诸位前辈斟酌!”
座上的丐帮帮主连逸楼手持绿玉棍,起身道:“琅琊王这些年铲灭淮南四大凶徒、平定苗疆五毒教、剑斩西山鬼王、持枪驱除鞑虏保家守土……这桩桩件件的功劳我丐帮是看在眼里的,反正我姓连的第一个不相信琅琊王偷了八音宝盒。”
不及苏墨和杨沉弈二人发话,薛承禹也起身道:“素来听闻琅琊王受皇帝重用,手里也颇有些兵马,若他想要这天下,哪里用这么麻烦。我易水天涯殿也站在琅琊王一边!”
“我武当虽然不问世俗之事,但是今天也不得不说一句,琅琊王若是存心夺取八音宝盒,又哪里会一路护送到寒山寺,任了因大师当面拆穿。我武当一脉也相信琅琊王!”清虚道长一摇拂尘,走到了众人身前,连这个道家第一人都发话了,非议的人自然也少了许多。
百里焰麟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青的苏墨,故意走到他身前,扬声道:“我轩辕宫自是站到琅琊王一边,只是不知道还有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
“好,算你狠!八音宝盒的事暂且不提,那寒山寺百余条人命,江南数十个门派的灭门你又怎么解释?”苏墨直接略过了百里焰麟,朝夏雪寒质问道,和百里老鬼斗了几十年,他也知道,若论起口舌之辩,他还略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