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眾人之所恶,故几於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老子》
“这个男人留下!”她端蓉看上的东西必须到手,这个冷酷的男人才配的上她,那种睥昵一切的狂妄眼神亦让她心动。她原本讶异于眼前男子的容貌,芳心是情窦初开地“碰”了一下!在江湖上见识了不少世家子弟,其中更不乏俊朗斯文的,却没一位比得上今日这个迷一样的男子,她绝不能放手。
此时她内心的自卑又开始闹了起来,这女子确实比她美了许多,她又拿什么跟人家比,“这位姑娘,他是个人,他有自己的想法!”若是她回头看一眼,就会看到不一样的唐陆。
不过,可能人家不是那么认为的,因为那女子以更不屑、更俱傲的口气道,“丑丫头,我警告你,第一赶紧把兔子还给我,第二,这位公子要跟我走,我可以饶你不死。”
喝!好大的口气!自卑一下被激的消失殆尽,林雅青嗤笑,“疯婆子,要乱吠请回家再吠,免得风大,闪了舌头。”
“你敢占我的猎物为己有?”绿衣美人脸色霎时难看至极,手中扬起鞭子,决定要给她好看,而且现在已不是兔子的问题。
“是我捡到的,是我包扎的,当然是我的。”
“你……你……来人,给我抓住她,我要抽她十鞭,做为不敬我的下场。”美人娇叱地支使她右后方始终像座大山似的男子。
那位大山似的年轻男子立即向她走来,不过那一脸和平,看来是一票人中稍稍讲理的人。
“姑娘,这兔子确实是我家小姐所猎得,可否行个方便奉还?”
“不可。”林雅青的口气也斯文了许多,但依然没有妥协的表情,这已不是兔子的问题,所以她绝不能让,反而说起教来了,“你们也太没道德了,不去捕杀那些大虎大山猪什么的,偏找小东西下手!要知道,虽然人人有打猎的自由,但是专打幼小动物未免太胜之不武了?有本事,去打那些大得足以与人对抗的猎物,我说你们家小姐心肠邪恶、歹毒得举世少见……哗!”猛地往后一闪,躲过了火辣的一鞭,她当然早知道那大小姐不会放过她,可是她偏要气死她,“哇!母老虎出现了,还是穿着绿衣服的。”
“你……找死!尚东,你走开!”
火辣的一鞭扬来,正欲甩中——“唐陆救我!”完了,完了,玩完了,林雅青直觉地背过身,护住自己的脸,分秒没差的,像是她喊了魔法指令似的才喊完,时间拿捏得精准,原本欲落在林雅青身上的皮鞭,被一只暗器打中,不仅皮鞭折成两段,那暗器的力道也将娇弱的绿衣美人震得往后倒入尚东怀中。而那“暗器”,居然是一片竹叶!
尚东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功力能深到草木皆可伤人,武林间几乎数不出几位了,他连忙道,“敢问您是何方前辈高人,在下为端家总护院尚东,若有得罪之处请您见谅!”当然能看出是这女子身后的男人所为,只是他却看走了眼,只当他乃一介儒生。
“好大的胆子,是谁袭击我?我端蓉定不干休……”绿衣美人跳起身子大吼,连手下也捉不住她。
那股沉稳冷硬的气息,是外型冷淡的面孔所掩不住的;五官似刀雕出来的线条分明,那种冷绝的气势,举世少见,目空一切的表情似乎写着:“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任何事皆无关于我。”让人看了又惊又防备,却也使人想一再探索,让她折服。想她端蓉见过多少世家子弟却只觉无人能配得上她的美貌与家世,可今天却让她碰见了。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她狠声道,“查出他们的落脚处!”这个男人她要定了,既然来到她的地盘,那就留下来吧!
开南城,是临隔郢都只有一湖之距,却是楚国最复杂的地界,这里江湖人居多,就连官老爷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因为根本就打不过人家。而在开南城说到南国侯府端家,却是无人不知,可对于有些外乡人也是极为陌生的,也许是他们根本未放在心上。
由于天色已晚,他们今日所落脚的客栈十分地大,占地广又立于市集中心,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与以往不同的,可不只是人多而已!这间客栈八成以上的客人装束打扮都有江湖味,至少或多或少都带着件防身武器,如果这种人不叫“江湖人”,那可不知道什么才是了。
尚东是挺拔坚韧的——够稳重,端雷木是锋芒毕露的——够醒目,而唐陆是沉稳内敛的,不显任何光采,但一眼看过去,大家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唐陆,因为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是其他两人所没有的,挂在他脸上的淡然冷漠会拉住人的眼,只要他看着你,你的心就会被揪住,即使他不看你,他却是最显眼的。
可是为什么到了这时,同桌的人会这么多,她都能感到身旁男人的排斥,难道他们就没发现吗?还是他们太厚脸皮了。
本来好不容易求了唐陆陪她出来逛逛,好吧,其实他考虑的确实周到,也不急着回府,反而带了她四处游玩,似要让她熟悉了再言其它,他能看出她的不安。
人群中,林雅青毫不避讳地挽着唐陆的手臂,神情既亲昵,又娇憨,旁人将视线望向他们,她却是若无其事地指指点点,一下子要买那个、一下子要吃这个,过了片刻,又说要看画舫热闹。
唐陆面无表情的让她抓来抓去,未有其余反抗,与他相处两天,她发现对待其他人时的面无表情,寡言薄情,与她认识的唐陆似乎不是同一人,倒是像极刚见到的他。最初她还以为是他的自我防护,现在想来,这应该才是真实的他,只是他……难道?
然而,快乐轻松只不过半晌,所谓冤家路窄,他们竟然面对面碰上了那挥鞭女子和她身边的尚东。昨日的种种依然在她脑海里,这个时代终究不将人命放在眼里,虽说有唐陆能保护她,可是眼前这么多人,她却没有把握他能否对付,她不能给他惹麻烦。
可是偏就有人不让她如愿,“哼,你们以为逃的出我端蓉的手掌心吗?”没有我得不到的,除非是我不要的,眼中对林雅青的鄙视显而易见,似乎与她说句话都降了她的身份。
正当林雅青苦恼之际,倒是唐陆有了动作,牵了她的手转身便走,林雅青也不问,踩着他的脚步走。
“站住!本姑娘说让你们走了吗?”一手拦下他们,又傲慢道,“你现在跟我回去成亲!”接着便似等着他千恩万谢一般,完全忘了昨日她所犯的事。
包括林雅青在内四周所有的路人都目瞪口呆的瞪住那位姑娘一整个傻眼,好大胆的姑娘!甚而比她这个现代人还开放!虽然唐陆表面上看似十分平静但尚东都感觉他的怒火已然濒临沸腾边缘了,这个男人不简单,大小姐绝对讨不了好,回头给身后的人一个眼色,那人领会迅速离去。
“滚!”他确实说话了,只是不是那女人想要的答案,四周的百姓皆是一片哗然,这女子可是南国侯府的端蓉郡主,亦是震慑整个南方的江湖世家。其实江湖之人本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南国侯府却同时拥有贵族的名头,侯爷端琛亦是开南城的城主。
说到端琛,先王在世时他便已是一城之主,一直勤政为民,从不苛捐杂税,开南城在他的带领下倒也是一片祥和瑞气。少城主端雷木却无心政权,一心全在武学上,与他父亲的沉稳低调不同,他是锋芒外露的,虽不仗势欺人,却从不与平民百姓打交道,虽是儒雅翩翩公子,却给了别人一种距离感,虽在江湖名声不低,亦是得大家尊敬,却被其妹毁于一旦。刁蛮任性的端蓉是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可她还认为是别人被她的武功所震慑而得。
“你说什么?”可见端蓉还从未受过此等气,当下怒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依旧无人搭理,可内力深厚的尚东却能感觉到周围气流的诡异变化,可是他知道大小姐是谁也拦不住的,只求少城主能尽快赶到。
“我告诉你,整个开南城都是我家的。”
不经意唐陆眼里闪过一丝冷笑,却听耳边传来一声低语,“唐陆,你打的过他们吗?”
见他未说话,急道,“若真是打不过,待会我缠着她,你赶紧跑,事情是我惹的,我绝不能连累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被她几鞭打回现代去,她就是不能让他受伤。
低头看着这个一脸决绝明明害怕却要他逃的女子,心中暗叹一声,他又输了一步,“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现在可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他们这么多人你肯定很吃亏的,”两眼在四周扫了一圈,看大家的表情应该都吃过这女人的亏,碍于她的后台和皮鞭也是不敢站出来。
“我能应付!”看也不看对手,道。
“可是昨天——”
“你敢看吗?”
“看什么,呃——”对啊,若是他真与他们动了手,定会有人受伤,可是初到这里的她又何能见这种情形,这个男人一直都是在为她考虑,让她的心却又颤动,即使知道不可能。
“那你昨天怎的也不帮我?”
他却不回话,只用深沉的眼神望着她,深如海,黑如夜,可是她似乎看懂了,他在逼她面对,他将她的逃避自卑全看在眼里,却从未说过。
“你这个丑女人该死!”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低语,她端蓉何时受过这等轻视,说话同时,手中长鞭已经挥了出去,力道之大随着风声,让尚东脸色大变,大小姐这一鞭下去,那姑娘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可奈何他却来不及阻止。
五六鞭挥下来,没有打着林雅青的原因可不是因为她的武力高强,而是那个男子一心护着她,气的端蓉怒吼,“尚东,抓住那个女人!”
“大小姐,可是少城主——”话还未说完,一鞭已挥到了脸上,瞬间一道血印立刻显现,血顺着脸颊流到下颚,滴到地上,端蓉见状,心中一慌,却咬牙道,“你居然敢不听我的话?”
“喂,你这个疯女人也太过分了吧,连自己人也打。”这尚东体型较为高壮,全身上下是粗犷豪迈的北方男而气息,浓眉大眼,有着爱笑的唇涡,她竟觉得他十分亲切,正瞧着尚东看时,却又被唐陆一把拉到怀里,抬眼看到他紧抿的嘴唇,莫不是吃醋了?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让端蓉更加恨极了她,她抢了她看上的男人不说,现在居然连尚东也帮着她,这个女人!
愤恨的端蓉眼光一阵阴狠,一鞭挥过去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倏地,一阵亮光飞向林雅青,却见唐陆抱着林雅青转一阵风,已到了端蓉面前,就像他们本就站在她面前一般。百姓中一阵哗然,端蓉一脸震惊,这人竟像鬼魅,骇的倒退几步,尚东方才反应过来,将大小姐护在身后,全身戒备的盯着唐陆,从那女子的茫然表情来看,她定是什么也不知,可看这男人的轻功竟比少城主要高,庆幸他未真想伤害打小姐,否则他定也护不了。
一阵马蹄声随之而来的是白马一匹,终于!从尚东脸上放松的面上可以看出来人必定厉害,见此,林雅青心中不免担忧,“唐陆——”却见男人面色依然平静,眼中的神色却让她安定,她要相信这个男人。
“少城主!”
果真是世家的大公子,俊秀儒雅、风采翩翩情十分平和,看着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却让她不感冒,这个男人骨子里透着自傲,只是不外露。而南国侯府可真是大,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宅子,呃,她没见过,但就是好。
午时的宴席上,虽说桌上尽是山珍海味,全是她从未见过的,看来都是精品。
“我要吃这个,还有这个……”先吃饱了在说。
午宴过后,他们随着主人去了议事厅,虽被一个女子盯着也没多大问题,可是从吃饭开始就用怨恨的眼神看她,害她现在都有些消化*了,唉……她真是后悔,早知就不来了,若不是那少城主的邀请,又一脸歉意,她何必陷入这种情形。短暂的沉思又换来端蓉尖酸刻薄一下,“你这女人可真是个农妇,看你吃成那般丑陋,岂不是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宴席。”
“呵呵,对啊,我这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菜了,真是谢谢少城主了。”既来之则安之,端蓉是将她当成病猫了,哼,若不是在她的地盘……
“林姑娘客气了,是小蓉得罪二位在先,还请二位莫要放在心上。”虽是一派儒雅之风,却还是让林雅青感到不安。
“少城主说笑了,我们不会跟端姑娘一般见识的,毕竟她还小!”确实小,看面貌应该方十六七岁的样子,可也不是不懂事伤人的道理。
“哼,你这女人不用这般假意,真是恶心。”就是看她不顺眼,现下连兄长也只帮着她,她如何能不气。
“蓉儿!”脸色未沉,语气却带着警告。
“本来就是,兄长,你不知道这女人昨天抢了我所猎的猎物,还非常理直气壮。”
“闭嘴,否则就回房去。”
“不要,为什么是我走,要走也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走,还未成亲便和男人孤男寡女的,真是不知羞耻——”
只听到唐陆淡漠却严酷地轻轻道,“再说下去呀!”虽然仅是轻轻的五个字,却是那么沉重,那么令人胆颤心惊地窒息了。
一只修长的手就如此惊心动魄地横在端蓉的脖子上,端蓉瞬间难以呼吸,脸变得酱紫,可她不知道为何无法还手,为何她未有感觉他的出手,看这光景,只要稍有一点不对,端蓉的脑袋就得跟她的身子来个来世再相逢了!
刹时间,四周全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丁点声音,连呼吸声也几乎没有了,每一双眼睛都那么惊恐骇怖的投注在满身煞气、一脸寡绝的唐陆身上,个个都提着一颗心、捏着一把冷汗。就连端少城主亦是一脸沉重,他竟然无法阻止他的出手,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江湖上何时有这么厉害的人物?这时他却不急着阻止,若是他真想杀蓉儿,不会停留,也不会给他们缓过神的机会。
端蓉不但双唇直抖,甚至浑身都在不住地哆嗦,先前的嚣张跋扈全都不翼而飞了,此时此刻,她担心的只是自己的小命,小命要是不在了,无论她争赢什么也都没用了!
“唐陆……”林雅青的声音亦在微微颤抖着,这样冷酷的他,她从未想过,可是细思下来,他不会伤害她,这个想法也让她安心了,只是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入他另一只手里,不说话却已是无言的支持。
唐陆虽没有回头看她,将她的手紧握住,终于,有人说话了,“您大人有大量,请莫要计较蓉儿的口不择言,她年幼无知,我自会好好惩处于她,你的决定,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异议,你说什么是什么,所以,请放了蓉儿吧!”
“是啊,唐公子,大小姐是无心的,请您原谅她吧!”尚东也跟着求情。
唐陆却彷佛没听到似的,眼神反而更凌厉地盯在端蓉脸上。
“我叫你再说下去!”他的语声冷沙沙的,活似阎王爷下催魂令似的。
端蓉震了震,不但不敢再说下去,连吞口水都不敢,只是哭丧着脸,盈满两泡泪水可怜兮兮地瞅向端少城主。
救我呀,兄长!
唐陆还是没听到。“说下去呀!”
端蓉的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掉下来了,林雅青看了实在为她感到可怜,这个一向傲慢自大的大小姐从没有这么凄惨狼狈过。
“喂、喂,你别这样嘛!人家端大小姐不是有意的啦,”林雅青小心翼翼地碰碰另一只手。“我保证她以后不会了啦!”
唐陆依旧无动于衷,“我叫你说下去,听到没有?”甚至随着他那阴森的语声,那只手也跟着更用力了,顷刻间,刚有些缓过气的端蓉脸色瞬间又变的暗红,难受得眉尖蹙了起来、眼泪掉的更急,其它人见了也更慌乱了。
“别让我再看到你!”毫无预警地,他竟然双手一抄,在林雅青的惊呼声中将她横抱在手,随即飞身往南国侯府大门而去。
一众人等没有去安抚端蓉,看着离去的二人,他们皆是心思神转,而神奇的是恢复过来的端蓉抹了把眼泪便回了房,据说她在房中待了十天,出来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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