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地点的选择也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如果在家里谈,怎么谈都还有回转的余地,而选择去酒店,有时意味着公事公办,有时则意味着偷偷摸摸。
肖志平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跟严翘楚在酒店见面了,这次去,一路上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他想,他也算是把严翘楚逼到不得不做出决定的地步了。
当肖志平按响门铃的时候,严翘楚走过来开门,一身定制西装穿得一丝不苟,完全没有偷情的意味。
肖志平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情况比自己预想到的还要好。
“进来坐。”严翘楚淡淡地说,淡淡地打量。
肖志平提着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坐在房间尽头落地窗下,尊贵典雅的单人沙发上,同样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严翘楚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脸,又看了一眼他的胳膊,问:“伤口还疼么?”
肖志平控制不住地微笑起来,“不疼了,一点小伤,划破皮而已。”然而他的笑容却不达眼底,他知道严翘楚想说的不是这个。
严翘楚果然面露烦躁,他抓了抓头发,然后躬下身双手撑在肖志平脑后的沙发靠背上,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问道:“你爱我吗?”
这次肖志平没胆反驳了,低下头避开他的凝视,回答:“爱的。”
这样的答案未免太没诚意,严翘楚不满地捏着他的下巴把脸掰起来,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追问:“那你说说看,爱我哪一点?”
“这要从何说起呢?”肖志平低低地说,也并非全是敷衍,“我爱的是第一眼的你,非要说清楚的话,脸和身材和气质,都是喜欢的。”样貌长得好,气质是钱堆起来的,有着这般条件的严翘楚也的确有招蜂引蝶的资格,肖志平想到这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严翘楚没想到他真的会回答,一时间有点发愣。
他一定是被韩涛最后那句话影响了,才会非要知道答案不可。他是不知道拿肖志平怎么办好吗?其实并不是。
肖志平如今又胖又蠢笨,还净耍一些拙劣的小心机,已经不是严翘楚认识的那个人。在严翘楚的眼里,肖志平就像那冰箱里存着的过期牛奶,没法喝了又因为存了那么久,不舍得扔掉。他只是因为习惯不忍丢弃,并非其他什么,所以今天也就是想最后试一次,看看肖志平是不是真的入不了口了。
“原来你所谓的喜欢,也是因为这样肤浅的理由啊。”严翘楚面无表情地说着,心中没来由轻松了一些。
肖志平点点头,“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让你失望了。”
严翘楚微微挑起唇角,“我也是第一眼就看上你的,我想你应该知道。”看上就出手,怕他跑了所以剪断他的翅膀,禁锢在那间小小的公寓和繁杂枯燥的工作岗位上,日复一日,却磨灭了严翘楚当初的那份喜欢。
肖志平看着他,玻璃窗里透进来的夕阳把严翘楚的阴影打在自己身上,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我也是很对不起你。”他终于慢慢说出口。
非但指现在形象有碍观瞻,在肖志平与严翘楚的那七年里,他也想尽量淡化包养关系好好相处,很可惜他没能做到。而七年后的现在,肖志平已经不想跟严翘楚好好相处了。
严翘楚却无法察觉并理解他的想法,他松开肖志平,在背光的阴影里低头看着他的脸说:“现在这种样子的你,到底是哪里蛊惑到我了呢?”
肖志平无法回答。
于是严翘楚看了他好半天,突然开口说:“脱掉衣服。”
肖志平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已经没办法穿普通的裤子了,这时候穿着类似于工装的背带裤,圆领T恤套在里面,外面裹着厚厚的羽绒服。
听到严翘楚的吩咐,肖志平慢慢脱下那件臃肿的外套,看了看严翘楚,解开胸前背带的两个扣子,再看他,双手交叠拉住T恤衫的下摆,用力掀上去从头上套出来。
酒店房间里的温度温暖如春,他却觉得一阵寒冷,抬眼看着严翘楚问:“还要继续吗?”
半裸着的比原来胖了二十五斤的身体,看上去也实在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小腹藏在背带裤里若隐若现,整个人像是被吹胀的气球一样鼓了一圈。
严翘楚有点不忍直视。他一咬牙,伸手把肖志平拉起来,另一只手扒拉着他的裤腰让背带裤坠落地面。
肖志平觉得十分不安。即便这具身体在严翘楚面前已经没什么隐私可言了,可是就这样一丝不着的,肚子有任何动静都能轻易被察觉。
他对严翘楚怒目而视,“别光看着不做,你是不是不行了?”
严翘楚之前还陷于迷茫和犹豫当中,被他这样一刺,整个人才清醒过来,清醒的同时也带上一股压不住的怒火。
“我行不行,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他说着也扯开自己的衣服,咬着牙扑了上去。
肖志平觉得这简直是一场折磨。
七年的时间并不是白搭的,严翘楚的为所欲为其实也是恰到好处,然而严翘楚眼里的嫌弃刺伤了他,不喜欢还得做下去,这人需要这样的为难自己么?
肖志平又有点不忍心,抑或是临别前的最后一次放纵,他轻声说,“我帮你吧。”说着,肖志平伸出手,也慢慢地俯下身去。
严翘楚看着他头顶微颤的黑发,心头情绪翻滚。这样一个人,早已经低到尘埃里,哪里还值得自己多看一眼?就连身体也变得如此丑陋,为自己服务的态度却一如既往的虔诚,大概也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能够无所顾忌吧。
肖志平手口并用给他弄了出来,微微抬起眼时,唇边还有属于他的白浊,眼里却闪烁着一些晦暗莫测的光。
“严翘楚,我是爱你的,但却不知道怎样跟你相处,在你面前我一无是处,怎么做都像是个笑话。”他安安静静地说着谎话,其实他已经不爱他。
严翘楚一言不发地翻过他的身体,真真切切地做了最后一次。
这具臃肿的身体已经不能带给他快感,严翘楚在怀念了他们在一起的所有曾经之后,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排斥。七年之痒,他看清了肖志平的懦弱与卑微,那并不是一个可以与自己比肩的人,到最后连堪堪入眼的皮相都丢掉了。
喜新厌旧,也并非没有道理可言。
严翘楚匆匆结束了最后的驰骋,然后说:“你走吧。”
肖志平有些仓皇地胡乱穿起衣服。
“那份工作你并不喜欢,也就不给你保留了,这是你这些年的酬劳。”严翘楚低沉阴戾的声音再次响起。
摊在肖志平面前的,是一张空白支票。
说不难过,也并不是不难过。刚刚被填满的身体瞬间只剩下彻骨的空虚,他知道,这次是真的可以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