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六一行渐渐远去,侬语艳笑道:“你和士兵们在一起如此开心,看不出一点点你不乐意这份差事的样子啊?”
“两事不能相提并论,再说六哥与旁人不一样。”李仲飞笑笑,将他探营救人的经过讲了一遍。
侬语艳咋舌道:“原来你和冷姑娘还有这么多曲折离奇的故事呀?说起来你们也算患难夫妻了。”
“确实很曲折。”李仲飞深有感触,不觉幽幽叹了口气,侬语艳轻声问道:“那我们呢?算不算?”
李仲飞愣了愣,苦笑一声岔开了话题:“方才听你一说,我还真对练兵之事信心倍增啦,以后恐怕还要你多多指教啊。”
侬语艳难掩心头失落,强颜笑道:“其实练兵也就这么回事,你还以为真要打仗呀?”
“那可不一定,”李仲飞表情凝重道,“种种迹象表明,圣上或许真的有意北伐。”
侬语艳看似随意道:“你听谁说的?”
“道听途说而已,朝中不少重臣大将一直希望收复中原,不过也有不少人反对。”李仲飞当然不会告诉她,北伐的消息最早是从周彪那里听来的。
侬语艳想了想,歪着小脑袋又问道:“你呢?赞成还是反对?”
“我不知道,”李仲飞顿了顿,补充道,“其实我从未仔细想过。宋金百年交恶,相互攻伐不休,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早晚必有一战,但打仗就要死人,百姓就要受苦。”
话音方落,侬语艳便摇头道:“既然早晚要战,为何不及早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
“哈哈,想不到你还挺有见地?”李仲飞不愿当着侬语艳的面再牵扯出玉笏门与韩侂胄之争,当即一抖马缰,向前奔去。
峰回路转,官道渐尽。
二人翻上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群山环抱、密林迭峦之间有一巨大的天然盆地。盆地北侧瀑布高悬,汇聚成的溪流沿盆地边缘缓缓流向山的更深处,几只雁雀悠闲的在溪流中来回游弋,不时引颈高歌。
“终于到了!”看着占据了整个盆地的军营,李仲飞长长呼出口浊气。
侬语艳却眼含不屑,轻哼道:“李大哥,咱们来此的首要任务恐怕不是练兵,而是迁营了。”
“为何?”李仲飞不解道,“营地寨墙高耸,军帐繁而有序,不失为一座坚城,为何要迁?”
侬语艳摇摇头,用手指围着盆地画了个圈道:“选址不对,修建的再坚固也无济于事……”
看见军营中迎出一队骑兵,李仲飞挺直身子挥了挥手,听侬语艳继续道:“军营地势低洼、四面环山,若被敌军扼住要道、截断水源,我军仰攻不下必受自乱之苦。敌军再于北山瀑布之上蓄水泄洪,我军只剩全军覆没一途。”
“无解?”李仲飞大吃一惊。
侬语艳重重点头道:“无解!此乃兵家死地,进不能阻敌、守不能自保,选此地者当斩!”
“或许……”李仲飞见骑队越来越近,沉吟道,“程将军和马将军都乃百战上将,断不会犯这等大错,你的话也甚为有理,或许如此安排另有深意。”
侬语艳若有所思道:“要说另有深意嘛……联系你先前之言,应该此处只做暂时驻扎之用,一旦练兵结束,立刻弃寨别屯他地。”
这时,骑队已至近前,为首骑将正是程涛,冲李仲飞抱拳道:“见过李将军、李夫人!”
“李夫人?”李仲飞愣了愣随即恍然,正待向程涛解释,却听侬语艳笑道:“这位将军请了,妾身冒昧随军,不会令将军难为吧?”
程涛忙摆手道:“夫人客气,夫人与李将军小别重逢,末将也跟着不胜欢喜。营中已置办好酒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还请夫人不吝赏光。”
如此一来,李仲飞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在一旁挠头苦笑。侬语艳抿嘴偷笑,盈盈礼道:“吃酒暂且不忙,只是妾身一事不明,还请将军赐教。”
她清清嗓子,说出了对军营选址的顾虑,程涛听了,面露惊诧,大声赞道:“夫人明察秋毫,真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啊!”
说着,冲李仲飞又一抱拳道:“这只是安置飞虎军的临时营寨,训练结束后,圣上会对飞虎军另有安排。而将军要去的豹卫中军大寨在西南的玉溪峰下,距此仍有十余里路途,由于马将军至今未归,所以属下先在此帮着修建营寨。”
“既然如此,”李仲飞看看天色,拨转了马头,“咱们无需在此多作停留,直接回中军大寨吧。”
程涛点点头,令手下分作前后两队,引着李仲飞和侬语艳沿山梁继续向南而行,日落时分方来到中军大寨。此处果然和飞虎军大营不同,寨墙坚固,营房林立,竟然皆为砖石所筑,加之据险而守,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经程涛事先安排,豹卫和殿卫统领以上的将校早已在寨门外等候,将李仲飞二人接至帅堂稍事歇息,并于议事厅大摆宴席。
席间,程涛把在座的将领一一介绍给李仲飞,但人数太多,李仲飞打起当年修练内功心法的精神,也只是记了个大概。
看着足够容纳百人的议事厅座无虚席,李仲飞担心侬语艳不喜欢如此嘈杂的场合,便想尽快结束,他示意众将暂缓敬酒,起身抱拳道:“在下虽蒙圣恩执掌豹卫新军,但在诸位面前只能算作一个新兵,因此初涉军务,不敢有丝毫马虎。这饮酒一事嘛,来日方长,希望诸位点到为止,莫误了明日议事。”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均弄不清这位新任上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有侬语艳心知肚明,感激地看着李仲飞,小声道:“李大哥多虑了,我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碧玉闺秀,咱们初来乍到,更应尽快与兵将们打成一片。”
不等李仲飞作答,她忽然一拍桌子,举杯大声道:“今晚诸位齐聚,容妾身斗胆说一句!反正都是自家弟兄,为什么必须一本正经地升堂布置军务?没必要!其实有什么事在这里也可以安排,还显得弟兄们之间亲切,大家说是不是?”
话音未落,众将齐声叫好,纷纷向侬语艳敬酒,嘴上更是李夫人长、李夫人短的叫个不停,直把侬语艳乐得几乎笑弯了腰。李仲飞试图劝阻过几次,却又不忍太过扫兴,最终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随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