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磊睚眦欲裂,面目狰狞至极,一双虎目血丝密布,死死盯着李仲飞,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彻骨恨意,韩侂胄离座而起,看似无意的挡在了李仲飞身前,拱手道:“请道长暂缓雷霆,既然果真因七风道长之事而来,你二人更应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了。”
“大人早知在下来意?”刘振磊愣了愣,急道,“是了,定是李仲飞这厮情知恶事败露,想请大人为其开脱罪责。大人,切莫因我鱼山剑派地处金境,便有意偏袒!”
韩侂胄堆起满脸笑容道:“道长此言差矣,谁人不知鱼山剑派身在金地心在宋?而且韩某还知道,除了贵派,金境之中仍有许多名门正派,数十年来不断进行着抗金义举。”
“大人真是这么认为的?”刹那间,刘振磊的眼眶竟有些发红,声音也哽咽起来,“不瞒大人,多少年了,我们一直被世人误会,说我们卖国求荣,早已投靠了金人。”
“绝无半句谎言!”韩侂胄正色道,“非但如此,韩某也相信你们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盼望大宋兴兵北伐,收复中原、驱逐鞑虏!”
他这番话显然说到了刘振磊心里,只见刘振磊激动的两眼放光,握紧拳头道:“正是如此,若天军北伐,我鱼山剑派及无数故宋男儿定当高举王旗遥相呼应,一举将金人赶回老家!”
“说得好!”韩侂胄指着席首喜道,“刘道长快请上座,韩某正打算与李少侠谈及此事,既然道长也有此意,我们不如坐下来一同商议?”
他一闪身,又让李仲飞与刘振磊看了个脸对脸,顿时,刘振磊的脸色唰的阴沉下来,抿紧了嘴唇冷哼不语。
韩侂胄察言观色,忙拉过李仲飞道:“这位李少侠……唉,道长既然知道他的名字,就该听说过他的事迹。他若是奸邪之辈,又怎会为国为民做出这番惊天动地的壮举?”
“大人所言极是,在下前往隆兴寻找师叔遗骨时,也曾有所耳闻。”刘振磊叹口气,侧身坐在了下首。
崔磊见打不起来了,便让众手下各自散去,又将卢建章请来相陪。
五人重新落座,酒自斟满,韩侂胄举杯道:“这第一杯酒,咱们先化解刘道长与李少侠的误会,误会解开才好谈国家大事,才能齐心合力。韩某不才,先干为敬了!”说罢,一饮而尽。
等众人跟着喝干,韩侂胄又看向李仲飞:“小友,今日大家都在,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向刘道长详细说说来龙去脉吧。”
李仲飞点点头,执壶为众人倒酒,轮到刘振磊时,刘振磊却把酒杯紧紧攥在了手中。
李仲飞笑笑,将酒壶递给崔磊,坐回了座位,沉吟道:“当初在下得韩大人提点,受丐帮张帮主委托卧底五毒教,意在粉碎夏清风助纣为虐,祸国殃民的企图。到岭南后,却发现大部分五毒教弟子并非世人所传闻的那般恶贯满盈……”
他声情并茂,将五毒教当时的困境和囚禁七风道人的无奈,以及七风道人的真正死因娓娓道出,刘振磊听后默然垂首,久久不语,韩侂胄长叹一声,感慨道:“原来七风道长乃是为了掩护小友自绝心脉而亡,并非死于五毒教之手。”
“不止七风道长,天王帮总管商胜商大侠同样以死保全了在下。”李仲飞深吸口气,起身冲南方长揖到地,将自己杯子里的酒缓缓倒在了地上,“如今大任已成、大乱已定,七风道长和商大侠的在天之灵应该也能瞑目了。”
众人依样洒酒祭拜,追怀逝者,刘振磊拭去眼角泪痕,问李仲飞道:“无为城中,你为何不实情相告,反而骗我说师叔遗骸埋在隆兴城附近?以致于现在仍未能找到。”
“道长莫怪,”李仲飞叹道,“当时五毒教头悬绝杀令,在下若说七风道长死在五毒教,道长一怒之下必会联合各派同道前去讨伐,恐怕将为五毒教带来灭顶之灾。因此在下只好寻言托词,想等功成圆满之日再亲赴贵派解释原委。”
“当真?”刘振磊语气存疑,但不难看出他心中已信了十之八九。
李仲飞沉声道:“在下若心中有鬼,为何向你们提及七风道人的托付?让此事永远拦在肚子里岂不一了百了?”
“这……”刘振磊怔了怔,忽然离座躬身道:“看来确是在下误会了,在下在此向你赔罪,也替师叔他老人家谢谢你代为传话。”
他抓起酒壶走到李仲飞身边,不无惭愧地说道:“李少侠为国为民、忍辱负重,在下却不识好歹苦苦相逼,还望李少侠大人不记小人过,满饮此杯以示宽怀。”说着就要为李仲飞斟酒。
李仲飞看了韩侂胄一眼,却学着刘振磊方才的样子将酒杯紧紧攥在了手里。刘振磊脸色一滞道:“你不肯原谅在下?”
韩侂胄也奇道:“小友这是何意?”
话音未落,只见刘振磊弃壶于地,将右手拍在桌上叫道:“既然李少侠怨气难消,那在下这便废去一指,向李少侠赔罪!”
卢建章就坐在他的旁边,闻言忙按住他的手掌,急声道:“李长老,你快说句话啊!”
“唉,刘道长的脾气怎么比在下还急?”李仲飞拍拍刘振磊的肩膀,俯身提起了酒坛,“在下的意思是一杯怎够?要喝就喝三杯!”
刘振磊这才恍然大悟,喜道:“好!别说三杯,就是三十杯、三百杯,在下也奉陪到底!”
众人跟着开怀大笑,一时间交杯换盏、不亦乐乎,直至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振磊才道:“方才听大人说,难道朝廷有意北伐?”
李仲飞急于求证周彪之言,也跟着追问,韩侂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此事尚在酝酿,还望诸位切莫声张,以防被有心人听去。”
“大人所言极是,”崔磊点头道,“京城细作众多,此地更是鱼龙混杂,大人不提也罢。”
“也好,”韩侂胄深以为然,微微一笑端起了酒杯,“请刘道长放心,韩某保证,最远不过来年,便会有确切消息。”
此话一出,刘振磊与李仲飞二人一喜一惊,回敬韩侂胄的同时,在心中打起了各自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