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早在青螺岛时,李仲飞便被韩侂胄舍生取义的精神所折服,后来二人翠青山再次重逢,李仲飞对韩侂胄的感情已不仅仅局限于佩服,而是一种近乎于狂热的敬仰。
可以说,李仲飞敢于只身卧底五毒教和愿意冒死保护赵扩,很大程度上是受了韩侂胄的影响,相对于这层关系,玉笏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一旦二者对立,李仲飞难免不会偏向于韩侂胄。
然而,紫英担心归担心,当着李仲飞的面把话挑明便实为不妥了。她这番话落入李仲飞耳中,只会激起李仲飞的反感和委屈,因为李仲飞一直自认做人处事全凭良心公义,紫英的话却好似在暗示他意气用事。
所以,不等紫英说完,李仲飞连马也顾不得回去牵,就赌气离开了月轮山,至于后来紫英猜测的那几个理由,他一个字也没听到。
到韩府时,正赶上午膳时间,韩侂胄夫妇围桌而坐,两碗白饭一碟青菜,看得李仲飞不禁眼圈泛红。
“韩大人,您何必清苦如斯?”站在廊下,李仲飞忽然有种冲动,想立刻把赵汝愚拽来,让其看看眼前之人究竟是怎样一个好官、清官!
“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清淡了。”韩侂胄故意将清苦改成了清淡,放下筷子,不无责备的对韩福道:“为何不通报一声?韩某也好亲自出迎李将军。”
一声“李将军”入耳,李仲飞的火噌的窜上了头顶,他将韩福护在身后,拉长了脸道:“在下回家还需通报么?韩大人如此称呼在下是何意思?想撵人的话就请直说!”
韩侂胄愣了愣,将李仲飞请进房中,笑道:“回家好,回家好。数月未见,小友又贵为上将,韩某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了,还望小友见谅。”
李仲飞脸红道:“这几个月一直繁事缠身,确是在下之过,不过请大人放心,即使你我数年不见,在下也始终如一。”
“好,好……”韩侂胄喜不自禁,一连说了六七个好,扭头招呼道:“夫人啊,今日小友回来,还不快去定些酒菜,为夫要与小友尽情畅饮一番。”
自李仲飞进门,韩夫人便避进了内室,闻言款款而出,向李仲飞施礼道:“请公子稍候,妾身去去便回。”
“不敢劳烦夫人,在下……”李仲飞忙虚扶一把,挠着头道,“在下其实吃过了。”
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却不争气地敲起了震山鼓。也难怪,除了昨晚在金玉兰阁夹了几口菜,至今仍水米未进。
韩侂胄夫妇相视而笑,再次请李仲飞落座,李仲飞念及韩家如此节俭,怎忍心让韩侂胄破费,便硬扯着韩侂胄奔了金玉兰阁。
一路上,李仲飞从韩侂胄口中证实了铁人英的话,而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韩侂胄非但没有表现出半分愤懑,反而一脸不在乎地说自己难得落个清闲,正好可以借机多陪陪家人。李仲飞听了,对韩侂胄这份坦荡胸怀更加敬佩万分。
说话间,不觉已近金玉兰阁,只见金玉兰阁门前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十几个店伙计迎来送往,忙的不亦乐乎。唯独崔磊,竟不顾生意繁忙,躺在一张藤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见李仲飞二人走来,才伸个懒腰起身道:“韩大人好久不见,今日怎么有空……”
李仲飞看他一副懒散的模样就来气,不等他说完便一掌拍在他肩头道:“生意这么好也不知道帮忙招呼客人,整天无精打采的,不认识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快入土了呢。”
“一切有卢大掌柜,哪用得着小弟操心?”崔磊撇撇嘴,对几个打招呼的熟客也视而不见。
李仲飞无可奈何,摇头叹道:“懒得管你,你爱怎样便怎样吧,不过我可告诉你,那辆马车可别出什么差错。”
“一车破书能出什么差错?”崔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见李仲飞眼现怒意,忙改口笑道:“放心,小弟单独安排了一处小院,让那些押车的丐帮弟子片刻不准离开,连饭菜也是派专人送进去,绝对安全。”
“这车书籍乃朱老夫子毕生心血,一定要好生看护。”李仲飞还想再叮嘱一番,崔磊已苦着脸冲韩侂胄拱手道:“我这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婆妈,让大人见笑了。大人请!”
韩侂胄笑道:“小友心细如发,这是你我所不能及的,劳烦崔老板带路。”
他顿了顿,看向李仲飞:“此处也有一车书吗?”
李仲飞怔道:“大人知道朱老夫子运书进京?”
“没,没什么,韩某只是随口问问。”韩侂胄笑笑,跟在崔磊身后走进大堂。
崔磊一直将二人带到二楼,李仲飞见他打开的仍是昨夜那个雅间,不由奇道:“楼上楼下均已客满,为何独独这间始终空着?难道有什么玄机?”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崔磊请二人入内,夸张地咧着嘴道,“不只这间,左右相邻的两间也从不安排食客,为的便是自己人来此有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崔老板细心不输小友,韩某倒是看走眼了。”韩侂胄赞许地点点头,打量着四壁上的字画道:“颜筋柳骨,吴形阎影,崔老板真乃俗中带雅、闹中取静啊!”
“在下乃一粗人,怎识得其中韵意?不过弄了些赝品充充门面罢了。”崔磊学着李仲飞的样子挠了挠头道,“金玉兰阁改头换面之后,韩大人还是第一次来吧?想吃些什么,在下吩咐厨上精心置办。”
李仲飞摆弄着茶具抢言道:“我与大人多时未见,有什么拿手的只管上来!”
韩侂胄笑道:“莫要铺张,随便弄几样可口的小菜便好,崔老板看着办吧,不过酒必须要够醇够烈。”
“没问题!”崔磊一拍胸膛,忽又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提到小院,我才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日子来了几个道士,点名要找大哥,说是大哥的熟人。”
李仲飞一头雾水,茫然摇了摇头,“道士?我不认识什么道士啊?”
“果然,”崔磊见状,冷哼道:“江南并没有道家名门,料想大哥也不会认识。我见那几个道士提及大哥时语气不善,便将他们安排去了后院,万一有麻烦也好权益行事。
“做的不错,”李仲飞沉声道,“可曾打听过他们的底细?”
“口风甚紧,无从探知。”崔磊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叫出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