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飞感觉的出,崔磊是有意借盐帮之事敲打卢建章,但他并不想二人就此闹僵,忙从桌子底下踢了崔磊一脚,却被崔磊不动声色的将腿挪开。
直到卢建章一口气喝下大半坛酒,崔磊才道:“卢舵主好酒量,不过是不是该给兄弟我留点?”
卢建章放下酒坛,喷着酒气道:“店中藏酒多的是,崔兄弟要多少,在下这便取来。”
“你是大掌柜,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崔磊仰天打了个哈哈,眼中满是戾气。
六七斤烈酒下肚,卢建章已是满脸通红、两眼迷离,他冲崔磊一伸大拇指,摇摇晃晃地转身便要出去取酒。刚走到门前,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店伙计,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隔着卢建章探头探脑向李仲飞这边张望。
卢建章不明就里,一把将食盒抢在手里,冲店伙计道:“看什么看?菜交给我,快滚出去拿酒!”
“卢舵主,这些菜是在下要带走的。”李仲飞看他醉的不成样子,默默叹了口气,离座去接食盒。
卢建章哪里肯依,背转身子躲避李仲飞的手,大着舌头嚷道:“走?不行!今天谁喝不醉也不能走出这个门!”
李仲飞无奈,回头看向崔磊,崔磊冷笑一声,上前搂住卢建章的肩膀道:“你想喝酒便在此老老实实的呆着,我们去去便回。”
“你们去哪儿?呃,当真去去便回?”卢建章打了个酒嗝,顺着崔磊的身形踉跄着跌坐在座椅上。
崔磊趁机取过食盒,冲李仲飞丢个眼色,二人快步离开了雅间。直到下至大堂,仍能听见卢建章含糊不清的叫声:“快回来啊!谁不回来就是不给我面子!”
叮嘱了崔磊几句别再意气用事,李仲飞提着食盒向金玉兰阁外走去,那些仍在大堂中等候的妙龄女子见二人面色不善,倒也识趣的没再纠缠,只是坐在原处恋恋不舍地目送李仲飞消失在视线之外。
皓月当空,满天繁星交织。
李仲飞一面埋怨自己只顾叙旧而忘记了时辰,一面不停的加快着脚步,刚拐进通往玉笏别院的岔路,便见紫英独自站在路旁,一脸焦急之色。
“你总算回来了。”紫英冲李仲飞招了招手,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来。
“大姐何故在此等候?”李仲飞深感过意不去,挠挠头道,“许久未见弟兄们,不觉多说了几句,朱老前辈醒了?”
紫英叹口气道:“期间醒过几次,刚又睡下不久。唉,家父连日操劳,加之年事已高,不想染了风寒。”
“前辈病了?”李仲飞闻言,自责之意更甚,忙道,“请过郎中没有?没有的话,在下这便去请。”
“郎中来过了,无非是让多休息罢了。”紫英向李仲飞来路望了望,奇道,“马车呢?你怎么又自己回来了?”
李仲飞猛地一拍脑袋,失声道:“该死,我竟又忘得一干二净!唉,我马上回城,正好可以问问罗神医如今何处,没离京的话,便让他来给前辈瞧瞧。”
“不用了,”紫英摇摇头,示意李仲飞跟着她返回玉笏别院,“马车留在金玉兰阁更好,省得再惹出什么事端。”
李仲飞听出话里有话,急忙问道:“怎么了?难道陈大哥那辆马车出事了?”
“只是我的猜测罢了,”紫英欲言又止,蹙紧了黛眉只顾走路。她不详言,李仲飞又不知从何问起,二人一前一后,默默回了玉笏别院。
德伯并未在前院守着,院中也不见陈博和马车的踪影,李仲飞左顾右盼,正欲开口相询,紫英已指着东跨院道:“你自己去看看吧,依你陈大哥的秉性,断不会让家父的书籍如此。”
李仲飞一头雾水,将食盒交到紫英手上,拔腿跑去了东跨院。
只见东跨院的墙根下停着一辆单驾马车,正是陈博后来从马厩中赶出的那辆。车上油布半开,本应整齐排成一摞摞的书籍却堆得杂乱无章,甚至有不少还被摊开了交错叠在一起。
书籍被水浸过,有些发皱倒也无可厚非,但乱成这般模样,显然太过不尽人意,若被朱熹看到,还不知会发多大脾气。
等紫英放下食盒赶来,李仲飞合起一本书道:“难怪大姐不悦,好端端的书籍弄得竟像烂菜叶子,任谁也会生气。陈大哥呢?他怎么解释的?”
“仲飞,你老实告诉大姐,我们走后,你陈大哥都对你说过什么?”紫英眼中泪光闪现,不知是心痛书籍,还是另有隐情。
李仲飞摸不清紫英心事,不敢信口开河,支吾道:“陈大哥能对在下说什么?在下走时,他仍带人整理着这车书籍。大姐若不信,可一起去问问陈大哥。”
“我能见到他,还用来问你?”紫英脸色一沉,没好气道,“实话告诉你吧,他根本没有随车进京。”
李仲飞心里咯噔一声,脱口道:“果然没……”
“仲飞,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姐?”紫英听得清楚,怒视李仲飞道,“先前下山时,你便知道他不会来京对不对?你若还认我这个大姐,就把实情说出来!”
说着说着,她忽然语气一软,拉着李仲飞的手道:“好兄弟,算大姐求求你,你告诉我好不好?你看,这马车分明被人动过手脚,加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我真的怕他出事。”
“大姐,其实你不用担心陈大哥。”李仲飞无奈,只得轻轻拍了拍紫英的手背,一五一十的将陈博那天的打算说了一遍。
紫英听了,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一双黛眉几乎拧成了疙瘩。
李仲飞此时的心思仍在马车上,随口安慰了紫英几句,便问道:“在下也觉得有人动过马车,陈大哥既然没来,那大姐有没有问过押车的丐帮弟子?”
“当然问了,但没有问出个所以然。”紫英将几本搭在马车边沿的书籍向中间推了推,叹道,“押车的一共就两个丐帮弟子,听他二人讲,书籍装车后,是你陈大哥亲自盖好的油布,一路上并没有人接近过马车。可我并不太相信他二人的话,因为我方才赶到城北时,他二人正趴卧于车边酣睡,唤了许久才转醒。如此不警,就算有人打马车的主意也未可知啊。”
李仲飞深以为然,点头道:“那二人现在何处?不如让在下再去问问?”
“早睡下了。”紫英看了眼厢房,轻声道,“毕竟人家是替咱们帮忙,又劳累了十数日,也不好太过苛责,兴许是路上颠簸,以致书籍松散。仲飞,你忙活了大半夜,不如到堂中稍事歇息,我去将饭菜热热,等家父醒后再一同商议如何?”
“在下……”李仲飞想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又想了想感觉无法开口,只得依言向正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