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森果然一直跟在鲁司祚身边,只见他越众而出,盯着李仲飞冷冷道:“鲁将军,这小子敢来肯定有诡计,咱们大军在握,犯不上与他争一时长短。”
“公公所言极是,是末将太过意气用事了。”鲁司祚幡然惊醒,还刀归鞘道:“李仲飞,本将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安排后事,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自打庆森出言提醒,李仲飞便知再想骗来鲁司祚已然绝无可能,不由幽幽叹了口气,恨声道:“你这阉贼,大宋内乱如斯,你难逃其咎,小爷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庆森不屑一顾,翻了个白眼,嘿然道,“小子,上次被咱家收拾的还嫌不够丢人?又巴巴跑来送死。不过你放心,咱家今日可没兴趣与你单打独斗。”
说罢,他高高抬起右臂,厉声道:“众军听令!只管向前冲杀,挡者一律杀无赦!”
尖细的嗓音回荡于夜空之中,更显刺耳。
随着他话音落定,十余小校迅速将军令传达各部,不多时,大军两侧首先传来阵阵低沉的闷雷声,那是无数铁骑同时出动的声音,连大地也为之颤抖不已。
“前功尽弃了吗?”看着庆森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李仲飞的心不由向下沉去,直至落向那无尽的深渊。
他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只有改变计划,阻止鲁不凡露面,有庆森在旁,劝降鲁司祚的希望已成渺茫,万一鲁不凡再有闪失,他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谁知他刚刚拨转马头,便看见鲁不凡打马奔来,惊得他急忙叫道:“不凡,快回去!如今的虎师已不是令尊一人说了算了!”
鲁不凡充耳不闻,径直冲到鲁司祚面前十余丈处才滚鞍下马,跪地道:“爹爹,您难道连孩儿也要杀了吗?”
“你为何在此?别动,谁也不许动!”鲁司祚大惊失色,急声喝止大军行动,冲追过来的李仲飞怒道:“好你个卑鄙小人,竟以吾儿性命相要挟!告诉你,识相的快放了吾儿,不然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鲁不凡以额顿地,叩首道:“李大哥并没有逼迫孩儿,是孩儿自己要来的。爹爹,别再执迷不悟了,以您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对抗朝廷啊!”
“你说得什么胡话!”鲁司祚满头大汗,就要下马去拽鲁不凡,庆森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住道:“当心军心动摇!”
鲁司祚叹口气,重新坐直了身子,冲鲁不凡招手道:“好孩子,快到爹爹这里来。等回城以后,爹爹的古董珍玩任你挑选,爹爹也再不会逼你读书习武了。”
“爹爹!”鲁不凡膝行数步,再次叩首道,“您为何还不明白?孩儿不是小孩子了,是非黑白早已分的清楚。您这么下去,只会令您、令整个鲁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您为何不仔细想想,就凭您手中这些兵马,能攻得下临安坚城吗?何况城中还有数万殿卫啊!”
“住口,你懂什么!”鲁司祚气急败坏,怒视李仲飞道:“姓李的,定是你使了什么妖术,骗得吾儿亲疏不分。”
李仲飞冷笑道:“是你亲疏不分才对吧,在下劝你好好听听令郎的话,他年纪虽轻,却比你更明白事理。”
他略作停顿,沉声道:“你之所以敢以两万……不,现在应该只剩万余虎师负隅顽抗,无非是想先救李后,再等城中刺客得手之后打开城门放你们进入,继而围攻两宫,逼圣上及文武百官就范。李将军,在下说的对是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鲁司祚脸上一变再变,偷眼看向庆森,庆森也大感意外,尤其李仲飞提到先救李后,显然知道李后早已出城,这让他心中甚为惶恐。
未等他开口发问,鲁不凡又在旁道:“爹爹,孩儿明白您为何如此心甘情愿替李家卖命,无非是想报李后之恩,但您可曾想过,李家何时对您有过半点恩惠?早年李远沛为了怕您与他争家产,将您赶出了李氏宗族,听娘说,我们一家曾流落街头、衣食无依,那时,他们李家在哪儿?可有一个李氏族人伸过援手?”
这番话像一根根利针狠狠刺在鲁司祚心头,鲁司祚面颊抽搐,暴喝道:“你别说了!”
“孩儿为什么不能说?”鲁不凡同样大声回道,“后来,爹爹得遇明师,习得一身武艺与满腹韬略,又凭此高中武科榜眼,这才被李后看中。若说有恩,也是爹爹的那位师父于您有恩!李后当时看中的只是您的本领,重用您也不过是想利用您为她卖命罢了!”
多年苦楚一朝道出,鲁司祚悲从心起,捂着脸喃喃道:“别说了,你别再说了,好孩子,别再说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哀求,庆森冷笑道:“鲁将军,看你教得好儿子啊!”
鲁司祚心乱如麻,未及多想便随口喝道:“本将怎么教儿子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话刚出口顿觉失言,没等他向庆森告罪,庆森已阴森森地说道:“你怎么教儿子咱家的确管不着,可他这些话不是听你说过,便是听尊夫人说过,能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实在令皇后娘娘寒心啊!”
鲁不凡长身而起,戟指庆森道:“事实终归是事实,谁说的又有何干?你们既然做的出,还怕别人说出来吗!”
“好个伶牙俐齿,”庆森怒道,“鲁将军,你若管教不了,咱家可就要替你好好管教管教了!”
一语言罢,杀意毕露。
鲁司祚顾不得庆森乃李后身边的红人,扯着嗓子吼道:“你敢!”
庆森愣了愣,怒极反笑道:“好你个姓鲁的,若非咱家出手杀了黄韬,你现在还被龙师打得连头也抬不起来呢。这会儿长本事了,敢冲咱家嚷嚷了?”
鲁司祚吼那一嗓子纯属护子心切,见庆森动了真火,忙作揖道:“公公息怒,末将一时糊涂。”
重任在肩,庆森并不想真的翻脸,摆摆手叹道:“罢了,咱家不与你一般见识,快动手吧,别忘了娘娘还等着咱们呢。”
“多谢公公宽宏大量,可……”鲁司祚躬身道,“可犬子还在李仲飞手上,万一……”
庆森轻蔑一笑,看也不看李仲飞道:“你只管动手,令郎有咱家护着,不会有失。”
“那就有劳公公了。”鲁司祚不敢再犹豫,缓缓自腰间拔出了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