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
更鼓三响,万物归寂。
冷陵累了一天早已睏极,勉强支撑着陪李仲飞说了会儿话,便和衣而眠。等她睡熟,李仲飞起身下床,悄悄溜出了房间。
丐帮群雄虽逃出鲁府,但带着几名伤者,能不能摆脱掉鹰卫的追捕?京城森严,他们又能藏身何处?还有宗天海,他为何而来,又会在京城滞留多久?
太多的疑问急于弄清,他想趁夜到街上去看看情况,或者干脆找赵汝愚和韩侂冑问问是否知道一些内情,可又怕冷陵醒了见不到他担心。左右为难之际,就见鲁司祚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跨院。
“兄弟还未睡啊?你伤势如何,不妨事吧?”鲁司祚嗓门极大,引得李仲飞双眉微皱,下意识瞥向房内。
鲁司祚会意,扯了李仲飞的胳膊便向外走,李仲飞急忙道:“内子……”
“哎呀兄弟,刚成亲就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鲁司祚有些不悦,嚷道,“虽说你洞房花烛,可不至于整夜都如胶似漆吧?”
“大哥莫开玩笑,兄弟今夜哪曾落得半分空闲?”李仲飞脸红道,“前院躺了那么多死尸,我担心内子醒来害怕。”
“冷姑娘女中豪杰,她剑下亡魂早已不知凡几,还会怕什么死人?好了,我多派些人手来此护卫总行了吧?”鲁司祚不由分说,拉着李仲飞径直去了他的书房。
关紧房门,鲁司祚问道:“兄弟可认得今晚那人?”
“大哥如此着急为的此事啊?”李仲飞笑了笑,故作轻松道,“素不相识,只不过曾听说此人名号而已。”
鲁司祚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悻悻道:“我原想若你们有些交情,便设法将他拉拢过来,一同为皇后娘娘效力。”
李仲飞哑然失笑,摇头道:“看来大哥真不知道他是何人,‘霜帝’宗天海岂会甘居人下?”
“‘霜帝’?‘冰霜雷火’的那个霜帝?”鲁司祚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中,咋舌道:“乖乖,幸亏我没有逼他过甚……”
见他被吓成这般模样,身为宗天海的弟子,李仲飞只觉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笑道:“听说大哥追的宗天海落荒而逃,不知结果怎样?”
“什么落荒而逃,兄弟可莫要乱讲。”鲁司祚显然没有从后怕中回过神来,愣了半晌才道,“你被打伤之后,宗天……宗大侠便没了踪影,我带兵去追,其实意在接应鹰卫搜捕丐帮逆贼。谁知刚至新开门附近,竟被郭杲拦了去路。”
“郭杲是谁?”李仲飞奇道,“他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虎师?”
鲁司祚恨恨道:“郭杲官拜殿前副都指挥使,执掌殿前司和中军圣下寨。麾下两万殿卫乃凌驾于京城五卫之上的御前禁卫,不容小觑。”
李仲飞想了想,又问道:“听大哥所言,此人好像不和皇后娘娘一条心啊。”
“何止,娘娘早已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鲁司祚将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忽又长叹道:“可此人根基太深、影响太大,皇后娘娘虽恨其入骨,却始终无可奈何。”
李仲飞察言观色,若有所思道:“若猜不错的话,这才是大哥找我过来的原因吧?”
鲁司祚一愣,哈哈笑道:“兄弟果然明白人。”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才压低声音道:“郭杲这厮屡屡与娘娘作对,这次更是带兵公然包庇丐帮逆贼。今夜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拦我去路,我早已将那几个叫花子斩于城墙之下!”
李仲飞暗叫一声庆幸,不解道:“姜善峰几人逃出鲁府那么久,为何还被大哥追上?据兄弟所知,他们的轻功皆属上乘,绝非寻常士兵所能比拟啊。”
“还不是因为被所谓的仁义拖累?”鲁司祚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若单单姜善峰四人,我还真没把握追上,可他们偏偏不肯舍弃受伤的同伴,一路且战且退,与鹰卫纠缠不清,能逃到新开门已属不易了。”
他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摇头道:“一味死守仁义道德实乃败事之本,成大事者理应不拘小节。唉,丐帮如此,不足虑也。”
李仲飞暗骂一声什么狗屁道理,别过脸去看都不想再看鲁司祚一眼,却听鲁司祚又道:“我之所以不想与郭杲起冲突,并非怕了他,实乃娘娘曾有严令,命我等不可轻举妄动、鲁莽行事。但今日之事,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请兄弟帮我个小忙,杀了郭杲!”
“刺杀郭杲?”李仲飞苦笑道,“此事可不小啊。”
“嘿嘿……”鲁司祚面露尴尬,搓着手讪笑道,“这个嘛……兄弟与我相识虽短,但我自认从未亏待过兄弟。庐江城之事也不能全怪我,当时你我各为其主,并非私人恩怨,后来我力排众议……”
听他啰嗦个没完没了,李仲飞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笑道:“我去!”
“什么?”鲁司祚万没想到李仲飞会如此轻易便一口答应下来,愣了愣脱口道:“当真?”
李仲飞点点头,沉吟道:“不过兄弟多句嘴,既然娘娘曾有严令,若大哥此举只为出口恶气,还是作罢的好。”
“哪里哪里,什么解一时之气,我随口说说而已。”鲁司祚忙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如今除了殿卫,京营五卫皆归娘娘掌控,若杀掉郭杲,便是为娘娘扫除了最大的障碍!到那时,咱们牢牢握住所有兵马,任他赵汝愚、韩侂冑之流口灿莲花,又能奈何?”
李仲飞强捺心中震惊,一伸大拇指道:“大哥妙计,什么时候动手?”
“先等等,”鲁司祚难掩激动之色,一口气连喝数杯残茶,抹着嘴道:“明日一早我先进宫向娘娘面陈此事。兄弟,我敢保证,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啦!”
“兄弟只想为皇后娘娘分忧,至于其他的,并无所求。事情我可以去做,但功劳仍算大哥你的。”李仲飞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之所以一口答应此事,只因他不去,鲁司祚也会另派高手去,与其那样,还不如将形势发展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鲁司祚见状,自然又大加夸赞一番,表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李仲飞见事已议定,便起身告辞离去,安心等候鲁司祚送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