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崔磊发怒,几个龟奴忙不迭地跑过来驱赶农夫,清理空地。别看少年农夫先前牛气冲天,此时却连摊子也不敢收拢,扶着老农夫闪到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家货物被人远远丢开。
茶伙计看不过眼,壮着胆子上前劝说龟奴手下留情,龟奴与他相熟,也不恶语相向,叹道:“你有所不知,今日赵大人在府上宴请同僚,邀了咱们这里的姑娘过去助兴……”
“赵大人?”茶伙计奇道,“不知是哪位赵大人有如此大的面子?”
“还能有谁?知枢密院事赵汝愚大人呗。”龟奴冲马车努了努嘴,“崔老板怕误了时辰,本就着急得很,这两个憨货也真不长眼,偏偏选在这里营生,不是自找麻烦么?”
“我也劝过他们,可好话说尽,他俩就是不听。”茶伙计跟着叹了口气,问道:“赵大人平素深居简出,怎么今日这般大的排场?”
“大人们的事,咱们当下人的怎会了解?”龟奴将空地清理干净,回去禀报崔磊。崔磊横了那两个农夫一眼,指挥车队浩浩荡荡而去,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直到车轮带起的尘土散尽,两个农夫才敢去收拾残局,看得茶伙计大摇其头,哀叹天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当他转身去照顾自己生意的时候,少年农夫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小声道:“的确是他。”
老农咳嗽几声,点头道:“看来传言是真的,崔磊的确投靠了神劲军。”
“我们怎么办?”少年农夫沉声道,“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兴许从他口中能问出李大哥的下落。”
“再等等,没有帮主的命令,不可节外生枝。”老农夫假装擦拭泪痕,悄悄扶了扶歪掉半边的花白胡须。
二人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一番,确定没人再注意他们,迅速拉着骡车重新拐进了小巷。
其实他二人大可不必如此谨慎,因为方才发生的事,京城之中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生活于此的百姓早已司空见惯,甚至可以说麻木不仁了。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被五辆奢华马车吸引了过去,连带街边闲坐的茶客也都不约而同的跟在马车之后,纷纷赶去赵府凑热闹,看看究竟有什么喜事竟请了金玉兰阁的姑娘上门助兴。
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跟在车队后面,争相观看这千载难逢的盛事。要知道,金玉兰阁开办至今,从未有哪家王公大臣能一次请的动这许多花魁登门,不少人甚至猜测是不是皇上出宫了,驾临赵大人府上。
崔磊端坐在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厢中,一张大嘴几乎裂到了耳根后面,嘿嘿笑道:“都来吧,来得越多越好,场面越乱越好。经此一事,金玉兰阁的大名恐怕全天下的人都要知道了。”
同车的几个女子不停掀开帘角向外张望,嬉笑道:“赵大人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在你的手上啦,他若知道,肺还不得气炸了?”
“你们几个明白就好,可莫要出去乱说。”崔磊挨个刮着几个女子的俏鼻,当轮到一个身穿鹅黄长裙的女子时,却改为拍了拍肩膀,“赵大人若知道真相,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鹅黄长裙女子苦笑连连,摇头不语。崔磊又道:“可叹那刘阳明,竟对这等盛事无动于衷,还守着那辆破牛车傻等。李远沛任用这等废物,真瞎了他那双狗眼。”说罢兀自哈哈大笑,直呼痛快。
这时,马车忽然停下,只听一人厉声暴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闻言,崔磊笑道:“终于到了,姐妹们,好戏就要开始咯!”说着钻出车厢,招呼道:“赵府到啦,姑娘们都下来吧。”
随着他飘然落地,二十多个妙龄女子陆续离开马车,款款走向街边的一座大宅院。看热闹的人群见果真是冲赵府去的,立刻跟过来,将本来十分宽敞的街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赵府青砖绿瓦、高墙大院,朱漆的双扇大门此刻紧紧关闭,数十名全副甲胄的侍卫面朝众人列队相持,个个如临大敌,防备有人突然硬闯。
可是当他们看到迎上来的竟是一群婀娜多姿的美艳女子时,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面面相觑,连手中紧握的钢刀也不由垂下了几分。
为首一名青年剑士轻咳一声,制止手下骚动,冲着行至阶下的众女子厉声道:“站住!赵府重地岂容尔等乱闯?再敢近前半步,休怪刀剑无眼!”
崔磊此番带来的女子俱都见过大世面,岂会被青年剑士轻易镇住?顿时花枝乱颤,笑作一团,青年剑士脸色微红,沉声道:“诸位请自重!不知哪家的小姐,为何抛头露面,来赵府滋事?”
一女子娇笑道:“公子没去过金玉兰阁吗?不过没关系,这次可是你家大人请我们来的。对不对啊,姐妹们?”
众女子纷纷附合,直笑得青年剑士面红耳赤。围观的百姓也跟着不断起哄,场面愈发混乱不堪。
青年剑士拽过一名侍卫,低声道:“快去禀报大人。”
侍卫应命入内,青年剑士换上一副笑脸,抱拳道:“在下从未得到消息,其中定有误会,不知你们当家的来了吗?”
“崔某在此。”崔磊分开众人,径直走到青年剑士面前,行礼道:“昨日接到贵府告贴,邀我等在酒宴上助兴,在下这才精心挑选了二十四名琴箫歌舞样样精通的姑娘前来。”
青年剑士略作沉吟,伸手道:“告贴呢?”
“请公子过目。”崔磊笑着探手入怀,摸索了半天,脸色大变道:“怎么没有了?哦,定是落在车里了。”说着扭头走向马车。
既知崔磊等人来历,青年剑士也不怕他们闹事,只是吩咐侍卫盯紧了周围百姓,静静等着崔磊取来告贴。
谁知崔磊钻进车厢再没了动静,青年剑士不耐,正要开口催促,身后大门忽然打开,方才进去通报的侍卫匆匆跑回来,气喘吁吁道:“大人说从未请过金玉……”
话未说完,已被崔磊听得真切,忙冲方才同车的女子使个眼色,那几名女子会意,高声叫着:“赵府请我们前来,为何又拒之门外?”一起向府里冲去,其余女子跟着上前推搡侍卫。
侍卫见其都是娇滴滴的柔弱女子,不舍得动粗,空有一身武功,反被众女子推得后退不已,直到青年剑士拔剑怒斥,这才将众女子赶回阶下。
青年剑士唤崔磊出来,强忍怒气道:“大人从未请过任何人,你们速速离去。”说罢带领手下撤进府中。
随着府门再次关闭,围观百姓见没了好戏也各自散去,谁也没有注意经过一场混乱,众女子之中不知何时少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