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疾驰,李仲飞和赵晋在密林山涧之间七拐八绕,不觉天光大亮,放眼望去,仍是山峦叠复、渺无人迹。
赵晋估算了一下走过的行程,焦急道:“李兄弟,这么久仍不见冷陵所说的村子,我们莫非走错了路?”
他顿了顿,不见李仲飞接话,扭头看去,只见李仲飞低首垂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气得挥掌将一根挡路的树枝击断,冷哼道:“嘉王安危不明,想不到你还有功夫神游九天!”
树枝断落的“咔吧”声吓了李仲飞一跳,他茫然四顾,脱口道:“出什么事了?”见他这般,赵晋无奈仰天长叹,兀自纵马前行。
李仲飞挠挠头,傻笑不语,也难怪赵晋不悦,自从与紫英等人分开后,他便一直魂不守舍,只因冷陵醒来之后的异常表现,还有紫英的叹息,种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底如云雾般翻腾起伏。
又走了将近半柱香时间,二人绕过一座双柱奇峰,视野豁然开朗,一个小山村出现在云雾缥缈之间。
山村很小,比李仲飞见过的村庄都要小上许多,只有十几幢木屋土房,零零散散坐落于半山腰处。一条狭窄崎岖的小路自村子里蜿蜒而下,与二人所处的碎石路相连,路旁但凡稍稍平整些的地段,都被村民化为小块小块的农田,远远望去,村庄、山野相映成趣,别有一番景致。
赵晋心事重重,无心欣赏,收住马势道:“难道就是这里了?”
“双柱峰后,半山腰上。”李仲飞想了想,道:“依冷兄弟所言,应该错不了。”
赵晋手搭凉棚,试图找出些端倪,却发现这里除了小得可怜,与寻常村庄一般无二,他轻轻叹了口气,朝着村头几个晒太阳的闲汉缓缓而行。
未及近前,一个中年闲汉拍拍屁股迎了上来,眯眼笑道:“这个时节并无兽皮山货,二位来此作甚?”
李仲飞见这闲汉一副懒洋洋的神态,拱拱手道:“我们受冷陵所托,来此寻找一个朋友。”
“冷陵?”中年闲汉抓了抓后颈,歪着头打量二人,道:“你们也看见了,小村一共不到二十户人家,彼此熟的很,没听过谁认识什么姓冷的。”
说着,他又扭头冲另外几人大声道:“喂!你们有谁认识姓冷的人?”
“什么冷的热的?没听过。”墙角下一个年轻人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昨夜未睡踏实,咱回去补个觉。”
“你小子大半夜的没干好事吧?”几个闲汉哄然大笑,年轻人嘿嘿两声,沿小路向村里走去。
中年闲汉笑骂了几句,对赵晋道:“二位怕是走错了路,请回吧。”说罢,重新缩回墙角晒太阳去了。
赵晋也不作声,只是盯着那个越来越远的年轻人。李仲飞瞅瞅几个闲汉,又看看赵晋,不明所以。
陪着愣了半晌,见赵晋仍一动不动,李仲飞渐生烦躁,小声道:“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不如进村找找?”
“不用,”赵晋胸有成竹地笑道,“咱们要找的人很快便自己出来了。”
李仲飞耸耸肩,不置可否,只好继续陪他等下去。
烈日高悬,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只几个闲汉昏昏欲睡,就连李仲飞也不觉倦意上涌,正想找处阴凉稍息片刻,忽听赵晋高声笑道:“程兄弟,赵某大老远赶来,却被晾在外面,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笑声方起,那几个闲汉如遭雷击,蹭的蹿将起来。中年闲汉更是从腰后抽出只判官笔,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究竟什么人?再不说实话,休怪咱们手下无情!”
话音甫落,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于伦,不得无礼!”
李仲飞循声望去,只见方才离去的年轻人又折返回来,身边跟着一个壮硕大汉,大汉满脸虬髯,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边走边抱拳道:“卑职见过赵大人!”
赵晋这才冲中年闲汉笑道:“赵某一开始便说的实话,是你们没听清还是不明白?”
虬髯大汉大步上前,亲手执住赵晋的马缰,嘿然道:“大人莫怪,他们虽然曾与冷少盟主并肩作战,却从不知冷少盟主的名号。”
近在咫尺,李仲飞只觉此人极为面熟,苦思良久不得其所,直到虬髯大汉冲他喊了声“李统领”,才恍然大悟,拍着脑门道:“程侍卫!”
原来这个虬髯大汉竟是当初化妆成叫花子潜入青螺岛,又与韩侂胄一同离开的二等带刀侍卫程涛。
“现在应该叫程大人了!”赵晋笑容更盛,“想不到你们竟认识。”
“说来话长,”程涛对着李仲飞深深一揖,正色道:“青螺岛一别,还未来得及道谢,李统领可好?”
“不敢,借程大人吉言,一切还好。”李仲飞不敢受其礼,忙闪身躲开。
“当着赵大人的面,卑职哪敢称大人?”程涛摆手道:“如李统领不嫌弃,就叫俺一声老程吧。”
李仲飞笑了笑,道:“程……大哥,在下曾听韩大人提及你被夏侯桀所伤……”
“别提了!”程涛挽起袖子,露出一块巴掌大的疤痕,疤痕猩红狰狞,显然被灼烧而致。他恨恨道:“那厮着实厉害,俺老程被他一掌打得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几乎老命都保不住了。将来若有机会,定寻他讨回公道!”
“没机会了。”李仲飞哑然道:“夏侯桀已死在天王帮手里。”
“天王帮果然厉害!不过不能亲手报仇,想来还有些可惜。”程涛嘬着牙花子叹了口气,又道:“赵大人因何而来?”
“程大人何必明知故问,”赵晋翻身下马,整整衣冠道:“赵某自为殿下之事。”
程涛喜道:“有赵大人相助,事情便好办了!走,殿下知二位驾到,已等候多时。”说着,亲自牵着二人的坐骑向村里走去。
李仲飞忍不住奇道:“殿下为何知道我们来了?”
“这还用问?”赵晋心情大好,拍着李仲飞肩膀笑道:“定是程大人得手下回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确认过我俩身份,又经殿下允许后才现身相见的。”
程涛也不否认,咧嘴道:“非常之时,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好说,好说。”赵晋十分开心,与程涛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