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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葛衣(1 / 1)

且不说陈宫如何用计,秦寻走马上任,去军营里挑选了百名精壮,来到单父城后,一是接管城防,二是招募新卒。

单父城并不大,加上城中百姓也不过两三万人,城高不过三丈,皆由夯土筑成。这种小城根本不值得防守,守也守不住,攻城一方只需要建造一些简易的木梯便可攀登城墙,所以城中也没什么守兵。

秦寻活在当下,方明白古时候名将连下几十城上百城并非是一城一城的攻下来,大多数是望风而降。一郡之地,能守之城不过两三座,一州之地也最多不过十城。

单父城虽小,但历史悠久。相传此地曾出了一个贤人,名单(读shan)卷。颍川内有荷泽,而单卷便是游牧于菏泽四泽六水之地的东夷族中影响较大的政治领袖、氏族首领,因善道术,有德行,被时人尊称为单父。

唐尧坐天下听说单卷得了道,就面朝北来侍俸他,等到尧把天下让给虞舜以后,舜又去亲近他,要把天下让给他。单卷说:“余立于天地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宇宙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

意思便是: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冬天穿着皮毛的衣服既柔软又暖和,夏天穿着细葛布衣服既潇洒又凉爽。春天里的耕种,我的身体完全可以承受这种劳动;秋天收获贮藏以后我就可以休息了。每天日出我就开始一天的工作,日头一落我就休息了,这种逍遥自在的生活我是很满足的。我怎么会想到去治理天下呢!可叹啦!您也太不了解我了。

单卷拒绝了虞舜的一番好意,为了躲避纠缠,甚至躲进了深山老林之中。所以单卷的德行让人敬仰,当地人都称他为徳祖,为他建庙塑像,以供后人敬奉。

鉴于单父城拥有这样的历史,秦寻来到城中,招募士卒,可足足等了三天,都招不来一人。秦寻无奈之下,只好备着厚礼请教城中长者,长者已到百岁高龄,见到秦寻诚心请教,便指点他道:“单父城中有单氏,单氏之中有三郎,将军心有疑惑,何不去请教三郎?”

秦寻离去后派人到城中一打听,才得知单氏三郎并未住在城中。而是住在离城二十里的卷山之上,这里的卷山当地人又称徳山,而单卷昔年悟道的山洞便在山上。秦寻带上了两个士卒,大清早便去爬山,爬到一半的时候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

琴音潺潺,回旋婉转。低沉时如拂柳而过的清风,轻柔时如花丛翩然的彩蝶,激扬时如青峦间飞落的瀑布,飘渺时如风中飞落的丝絮。其音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极,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虽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

秦寻听得呆了,等醒转之后便觉得浑身舒爽,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心中对那未曾蒙面的‘三郎’更加的期待。

卷山不高,山也不陡,只有主峰一座,山上多是些松柏竹林。只要一驻足,便能听见鸟鸣猿声,张望林中,还可见顽猴翻腾。

走着走着,心便静了下来。

到了山间,沿着小路走进一片竹林,竹林中有几间竹屋,修得极为别致。沿着竹屋一周,用篱笆圈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有小童提着扫帚扫着落叶。

秦寻走到篱笆外面,看着专心扫地的小童,向他说道:“身处竹林中,又怎么扫得干净?”

小童抬头笑道:“只要常常打扫,是否干净又如何呢?听见小六叫唤,我便知道有客人前来,所以扫干净了院子,用以迎接客人。”

秦寻眼睛一眨,便看见不知道从哪跑出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猴子,此时蹲在木桩上面,不停的朝秦寻做着鬼脸。小童打开了篱笆,邀请秦寻进去。

二人走在院中,头顶上不时掉下几片枯叶,秦寻向小童说道:“我来求见三郎先生,烦请引见。”

“你要见三郎?”

小童停了下来,歪着头看着秦寻,脸上笑着说:“不过三郎可不是什么先生,你可不要弄错了。”

“三郎不是先生,又是什么?”秦寻颇为疑惑,不耻下问。

小童呵呵一笑,伸着脖子朝里面大叫:“三郎!三郎!有人要见你。”

竹楼很高,离地足足有五丈。随着小童的声音,竹楼上的门吱呀一生开了,有个穿着淡绿衣裳的姑娘站在竹楼上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唤做小六的白色猴子跳到了她的肩头,伸出候爪拨弄她两道垂落的发髻,姑娘咯咯的笑着,清爽而自然。

那笑容是秦寻前所未见的,一时便痴了,只是怔怔的望着。姑娘笑着对小童说:“还不快把客人请上来。”

等姑娘进屋,秦寻才回过神来,小童便带着他走上了竹楼。也是在这时候,秦寻才发现,这竹楼非同一般,里面机关复杂,若无小童带领,根本找不着上楼的竹梯,秦寻看着四周的一切,心中已有所思。

上了楼,推开门,看见了屋里有许许多多用竹条编织的小玩意,被唤着三郎的绿衣女子静静的等着,双手托着一个竹筒,向秦寻示意:“你尝尝。”

秦寻接过竹筒,浅尝一口,随即醒悟,原来是清泉。只是这泉水十分清澈甘甜,还带着一丝丝凉意,一口下去便觉得浑身舒爽,连头脑似乎都清醒了很多。

“好喝吧?”绿衣姑娘笑问着,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秦寻缓缓点头,喝完之后递还了竹筒。绿衣姑娘邀请秦寻进里屋坐下,里面铺展着竹席,上面摆着一个小案,案上有个小鼎,鼎里燃着檀香。二人坐下之后,绿衣姑娘对秦寻说:“我在家里排行老三,我爹爹生了两个女儿,所以特别希望第三个是个男孩,所以再还未出生前我便有了三郎这个名字。我姓单,名青,字葛衣,这名和字都是师父取的。”

“葛衣?”秦寻嘴里轻轻念叨着,看着对面面带微笑的绿衣姑娘,突然觉得极为相配,点头称赞道:“好名字!”

“你呢?”单葛衣望着他,轻轻的问道。

秦寻说:“我叫秦寻,字牧之。”

“牧之?”单葛衣放在嘴里念了三遍,转而笑道:“你的名字也挺好。”

“这是我父亲取的。”说完,又问:“你明白?”

单葛衣点头:“放牧之人大多踏实稳重,或许是你性子偏急,所以你父亲才为你取了这个字,或是期望你日后能更加慎重吧!”

秦寻点头:“你所言不差,先前听长者所说的三郎,我以为是为隐士,却没想到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既然是长者指点,秦寻敢问,葛衣姑娘能否帮我?”

单葛衣缓缓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不能帮你。你的主公是一头豺狼,遇人便噬,我不能助纣为虐。”

秦寻盯着单葛衣的眼睛,质问道:“你并未见过我主公,又怎能断定他是豺狼?”

单葛衣不敢面对秦寻那犀利的眼神,她低着头说道:“吕布与民争食,残杀世家,带来瘟疫。他留在兖州一日,这里便不得安宁。”

秦寻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无比,他道:“自天下纷乱以来,世间就再难找到安宁之地。原以为你这里清静,没想到终究免不了被世人俗事所牵累。在我的眼中,天下诸侯都是豺狼,恶念来自于心,不分彼此。吕布也罢、曹操也罢、甚至是那四世三公的袁氏兄弟,不都是垂涎这汉室江山?若没有陈宫、张邈等辈,又怎会迎来吕布?世族各为其主,择贤而事,我希望你能帮我。”

单葛衣低声说道:“单氏不比那些豪族,它扎根于单父已多年,族人不曾出世,不曾做官。你之所以招不到兵,是因为你主公的名声……他如今败像已显,跟随你不就是送死吗?百姓虽然看不清局势,但谣言能会影响他们的判断。”

“我明白了。”秦寻叹看一声,神情寂寥,正欲离开时,单葛衣突然唤住他。

看着秦寻那探寻的眼神,单葛衣慌乱的盯着地面,飞快的说道:“世人多欲,无人免俗。你——好自为之吧!”

秦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弹一曲为我送别吧!”

单葛衣抬起了头,再看时秦寻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竹楼转角。她心思一动,走到了琴边,双手悬在空中半天才缓缓落下。

秦寻离开了竹楼,那小童依旧在院子里扫地,那白猴依旧在木桩上做着鬼脸。

等他走在山间小道上,突然又止步,望着林中飞腾的猿猴,口中轻叹:“琴音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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