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在濮阳,心忧家眷亲属,经常滥饮,人故而消瘦。陈宫看见,向他劝道:“主公意志消沉,再难破曹操!再这么下去,不仅是夫人被擒,就连主公你也早晚成为曹操阶下囚!”
吕布听得火起,大喝一声:“滚!”
陈宫长叹而出,第二天吕布却不再饮酒,吩咐匠人在木牌上刻下了字,放入军营中悬挂。众人视之:“军营之中不可滥饮,犯之重罚!”
陈宫听后欣慰,觉得吕布已经能听下他的建议,或许打了这些败仗也未必不是好事。于是兢兢业业的操劳着濮阳内外事务,过了几天,曹操派毛玠为使入见吕布。
毛玠相貌平凡,穿一身灰衣,也不戴冠,头上用一根灰布绑着,入见吕布也不害怕,直言道:“温侯家眷陷入城中,我主仁厚款待,衣食住行皆不曾短缺。素闻温侯是个重情义的汉子,特有主公手书一封,烦请观阅。”
由张辽转交书信,吕布拆开锦囊一看,见书中写道:“你我大战已有半年,一直未分胜负。念在你我同是诛杀董贼的功臣份上,你的家眷我可以送回。三日后出城一决死战,不死不休。”
吕布看后对毛玠说道:“曹操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三日后战场上见吧!”
毛玠笑道:“温侯既然答应,在战之前必然将家属送回!毛玠告辞!”
吕布说道:“不送!”
等毛玠走后,陈宫方问吕布何事,吕布将曹操手书交给陈宫,陈宫看后说道:“此乃曹操诡计,他提出野战,必然胸有成竹,主公不可上当啊!”
吕布笑着说:“若你落到曹操手中,我也一样会去救的!”
陈宫跺脚说道:“我宁肯死,也不愿主公这样自投罗网!”
吕布闭目叹道:“那又如何?”
言毕挥退众人,双目怔怔的看着屋顶,脑中回想起貂蝉那凄美的容颜:“妾若老了,君还肯怜惜吗?”
陈宫走出门外,转头看了看屋里,随即摇头一叹,心中想着:“谁叫我当初就选中了他呢!”
兖州城里,温侯府上。
秦寻已经不眠不休的守卫了六日,白日站在府门口,晚上横剑于屋外,偶尔闭目小睡,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惊醒。
因久不打理,昔日明朗帅气的仪容早已不见,下巴上长了一圈青黑的胡桩,再配上脸上的伤疤,自然多了一些凶悍之气。他此时相貌,怕没有人能认识他就是四个月前白脸青衣的徐州士子。
府中剩下的人不多,除了大小夫人和吕老二,就只剩下两个老婆子和一个小丫头。那两个老婆子是从司州流落而来的流民,早已经没有了亲属家眷,也无处可去,所以便留下来了。其余人等早已经跑掉,偌大一个侯府,如今只剩下三五人,自然凄凉惨淡。
可夜间二夫人还弹些凄凉忧伤的曲调,更添了几分烦忧。吕老二早看不惯那狐媚子,貂蝉一弹琴,她便在院子里大吼大叫,故意惹人生气。可偏偏的,貂蝉也真沉得住气,任凭吕老二如何吵闹,她都置之不理,手中的琴音更没有半点偏颇,让秦寻都不得不惊叹:“心性如此惊人,不愧为貂蝉。”
吕老二叫得累了,只得坐在石头上嚷嚷:“有本事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她再无先前的精神气,嘴边才刚嚷完,那边琴音已经消失,门吱呀一声打开,貂蝉穿着一身紧身衣服出了房门,手指一勾:“来呀!”
吕老二精神一震,双手按指捏得啪啪直响,挑衅道:“看我不揍烂你这张脸!”
二女来到院子,更不多话,抡拳便上,打了几回合,吕老二突然啊呀一声,捂着鼻子叫道:“恶婆娘,你使诈!”
貂蝉嘴唇微翘,笑眯眯的说道:“兵不厌诈,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吕老二捂着鼻子跑了,剩下貂蝉在场中拍手:“久了不动筋骨,真当我好欺负。”
抬起头看见门外有人在窥视,面庞颇为熟悉,貂蝉瞅了瞅,走到面前仔细打量,认真的说:“我认识你。”
秦寻心中一动,却没答话。貂蝉上下打量着他,断定的说:“前些日子我在假山上便看你眼熟,别以为换了一身衣裳我便认不出你。”
看见秦寻依旧不答话,貂蝉便问:“你叫什么?”
“秦寻。”
“原来你就是秦寻——你不是被罢官了?”
秦寻不答,貂蝉见此人好不识趣,离去犹自嘀咕:“怎么如此眼熟?”
秦寻看着貂蝉离去的背影,心中思道:“什么意思?以前我连徐州都未走出,她却说认识我,当真以为我那么好骗?”
貂蝉回到屋子,心中想着:“好奸猾的小子,我这么诓骗他,他依旧沉得住气。那日在小山上还真以为是个傻子。”
心中想到秦寻撞树道歉的那一幕,脸上不禁多了一分笑意。今日貂蝉故意试探,是想试一试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忠心,毕竟温侯府上一众老小,全靠他在外面守护,若是心生歹意,又如何是好?她貂蝉可不像大房里那两个傻婆娘,一个只会哭哭啼啼,一个只会吵吵闹闹,全是不中用的主。
昨夜风紧,一早醒来,院子里多了一地的落叶,增添了一丝枯寂。
秦寻双膝盘坐在门外,佩剑放在膝前,听到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睛。入目间站着一人,一袭灰衣,双手背负站在庭院之中。头顶的老树上,不时的飘下一两片落叶,有的落在头上,有的停在肩头。
“天凉了。”他如是说。
秦寻提剑站了起来,他看着秦寻的眼睛,温和有礼的说:“你身着单衣守夜,可不太好。”
秦寻对他抱了抱拳,灰衣男子看了看周围景色,声音如落叶一般飘然落下:“门外准备了马车,你等自去吧!”
秦寻微微点头,灰衣男子扔给秦寻一个牌子,转身离去时候轻轻叹道:“秋过入冬,兖州不宜再添战事,或许该一见分晓了。”
秦寻如有所思,回过神来便叩门请见大夫人。严氏听得曹操要放她们回去,真的是又惊又喜,连忙招呼吕老二准备东西。收拾了半天,突然间想到什么,摇头说道:“带那么多东西干嘛?我真是傻了,带些路上的吃食就是了。”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车上只有两个驾车的把式,并无士卒相从,秦寻心中想着:“曹操倒也干脆。”
一行人上了车,秦寻去自家院子牵来了马,背后跟着一个哑巴仆人,抱着一个灰扑扑的包裹,一行人借着晨曦的凉风,向着城门走去。
遇见城门守卫,秦寻亮了灰衣男子给自己的令牌后,也未曾刁难放开了道路。
兖州到濮阳并不远,总共不过六十里路程,马车行驶缓慢,也最多两天便能到达。
一路上风景凄凉,行人稀少,偶有难民倒在地上呻呤,也无人理会。等到了离狐县时,才看见成片的庄家。青黄不接的麦子,随着微风轻动,有背着竹篓的姑娘在麦田间采着豌豆角。
也只有这些偏僻小县之中,才能看见如此祥和的景象。秦寻看着路旁的一切,心中想着:“麦快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