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回到厢房之后,封玄月让谢长宁服下了治疗内伤的药丸,便吹灭了蜡烛,准备各自休息。今晚,冷宇亲自站在厢房的门口把守,决不允许今晚再发生任何事。
这一次,谢长宁睡在了床上,而封玄月则睡在卧榻上。现在没有了任何的控制,谢长宁和封玄月在经历过今晚的一切之后,除了尴尬之外,心里各自都有着忧心的事,丝毫都没有睡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的静谧之中,封玄月忽然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他不顾屋子外面还有眼线监视的可能,起身朝着大床那走近。也正是靠近了,他才发现昏暗的月光下,谢长宁的眼角有着泪痕。
“怎么哭了?是因为今晚我……”封玄月神情复杂,如果真的是因为他今晚一时冲动的事,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原本就是他喝多了,也确实有这个心,只不过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他听从谢长宁的话,将屋内的蜡烛全都熄灭了之后,谢长宁会告诉了他一个真相。她没有完全被那个笛声控制住,可能之前慕容南音是真的用他那点血,对禁术起到了微弱的压制作用,才会产生了一定的干扰。她的眼前,虽然还会出现各种的幻觉,但只要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就能试着脱离笛声的操控。
之前她主动吻他,是没有防备之下,才会被迫做出来的举动,可后来她摸索到了方法脱离操控,偏偏封玄月又……
不过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而她现在的伤心难过,并不是因为封玄月。
“我打了他,还用剑把他弄伤了……”谢长宁说得很小声,听着却让人觉得很难过。她假装被人控制,又要让姬郡王深信不疑,面对封玄亦的时候,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她都不敢去想,如果今晚墨离不出现的话,她真的要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个计划,眼睁睁地看着封玄亦和莫青去死吗?
她想她一定做不到,她差一点,就把这个戏演砸了。
要不是她熟悉莫青惯有的行踪,察觉到他最后赶了过来,才敢大着胆子拿剑劈向封玄亦,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她就是逼着莫青在那样紧急的关头,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封玄亦,让他来不及顾虑会不会伤了她。所以莫青这次的表现,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封玄月听了谢长宁的这一番话,微微蹙了眉。
“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也受伤了……”
“我的伤不算什么,我来这里,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今天我还忍不住问他了,问他为什么选的是萧雅,而不是我……其实我觉得,我一点都不适合演戏,哪有被控制的人,当着姬郡王的面,关心这个问题的……可我只是有些怕,怕这一次不问,我就再也没有机会问他了……我要是死了,我……”
封玄月一把捂住了谢长宁的嘴巴,不让她说这么晦气的话。她不会有事的,他绝对不会允许她有事的。
“两个时辰之前我还问过你,你做这一切,是不是为了三哥?你骗我说,你才没有那么傻,只是因为被那个控制你的人,害得太落魄,才非要抓他出来不可。可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就是那么傻的一个人。到现在都没有问我,那个控制你的人,有没有被除掉,还在为了三哥流眼泪……”
谢长宁拿开了封玄月捂着她嘴巴的手,不否认封玄月猜对了。要不是之前在南疆,她被人孤立成那个样子,还时不时的做着噩梦,她不会选择将计就计,来到这郡王府里。
还是跟以前一样,有些事由她来做,会比封玄亦去做,有胜算得多。她就是不想他有危险,却又气他为什么要让她伤心。
“我知道那个操控我的人逃走了,因为我眼前的幻觉一直没有停过,直到墨离出现将玄亦他们救走,幻觉才不见了。”
“又是跟墨离有关?”封玄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之前我跟莫青,外加后来赶来的冷宇,都没能除掉那个控制你的人,只是伤了他而已。可后来莫青担心三哥有危险,就立马抽身离开,那个白衣人便趁机逃脱了……”
“那就是说,白衣逃脱之后,墨离就出现了?”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这中间到底谁先谁后,暂时还说不清楚。”
谢长宁也不急着马上要知道答案,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今晚一连串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姬郡王到底有没有对她起了疑心,会不会察觉到,她是故意来这郡王府,想要挖出所有的真相,然后再除掉他的。
“玄月哥哥,你说今晚我们两个有露破绽吗?”
封玄月笑了笑,显得有些得意:“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谢长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明明烛火熄灭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什么好得瑟的。
“这话出了郡王府,就不许乱说,不然连朋友都没的做……”
封玄月的脸上依旧还带着笑意,似乎就算是演戏,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那就一言为定,你一定要安安全全地离开这里,不然,你就只能做我的人了……”
谢长宁默默地看着封玄月,心里被他这话,弄得有过一丝感慨。从最初的相互憎恨,到后来他单方面的极力挽回,她不记得他们之间,到底吵过几次,又互相折磨了多久。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将来会有这么一天,两个人可以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还能感受到,他一心为了自己好。他在为了她改变,她感觉到了,只可惜,她真的无以回报。
“谢谢你,玄月哥哥……”
封玄月抓住了谢长宁的手,低声地说道:“如果真的要谢我,那住在郡王府的这些日子里,多陪陪我……”
谢长宁下意识地想从封玄月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没想到被他握的更紧。
“宁儿,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像以前那样,我们可以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不管你把我当成哥哥也好,或者是朋友,我只想再多留点跟你在一起的回忆,难道这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答应我吗?”
谢长宁一时之间有些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玄月哥哥,时候不早了,先睡吧……反正我们住在一间屋子里,不是你陪着我,就是我陪着你,看着就像是相依为命似的……”
封玄月很喜欢谢长宁用相依为命来形容他们之间,只要他们之间没有封玄亦,便什么都好。
“那就睡吧……你一定累了,好好休息,伤才好得快……”
“恩……”
谢长宁应声完之后,便转过身去睡了,看不出有半分的不舍。封玄月依旧还蹲在床边,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回味些什么,最终也是轻声地回了自己的卧榻,不再强求些什么。这一刻的黑暗之中,他忽然之间觉得,他最终该走的那条路,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朗了……
翌日清晨的郡王府,异常的冷清。谢长宁早早地就让封玄月陪着,在郡王府里面四处走走。她看起来心情并不好,但实则也是为了熟悉郡王府的地形,才要多出厢房,多走动走动。昨晚跟封玄亦这么一闹,她闹些情绪出来散心,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她和封玄月的心思,并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当他们两个走到郡王府中央的水榭亭台时,郡王府里面,突然就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封玄月和谢长宁看向那一群从不远处经过的人群,原来是银铃郡主和一位从来没有见过的夫人,从外面回来了。不难看出,这郡王府上下,都把银铃当成小祖宗一样的供奉着,深怕她会累着冻着不开心。
银铃的脚步,忽然在看到谢长宁和封玄月的时候,一下子停了下来。她一时之间没有认出他们,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直到她渐渐开始回忆去之前帝都的一些事,便开心地跑了过去。
“宁儿姐姐……你们怎么会在府上呀?”
谢长宁没有想到银铃还会记得她,甚至还会露出这么一副开心的样子。
“就是来做个客……是郡王邀请我们的……”
“那太子哥哥来了吗?哥哥有没有邀请太子哥哥一起来?”
谢长宁看着银铃满心期待的样子,这才明白,原来她的重点是封玄铭。
“太子哥哥他在帝都暂时脱不开身,所以没有来……”
银铃脸上原本的欣喜,瞬间便转为了一阵失落。
“不行……我要跟哥哥去说,一定是他不想让太子哥哥过来,一定是这样的……”
银铃一转身,便对上了随之而来的沈夫人。她之前跟着银铃一起去了圣灵王朝的宫里小住了五天,今天才一起回来的。
“铃儿,别去吵你哥哥,他还在休息……他这么疼你,怎么会故意不让太子过来……”
“姨母……哥哥现在还在睡觉,你不觉得他看起来是在躲我吗?”
沈夫人的神情微微一怔,似乎觉得是有点反常,除非姬郡王又是连夜在处理什么要紧的事了。
“昨晚府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沈夫人对着身边的下属问道,一看就是习武出身,对于府上的丝毫变化,都有很敏锐的洞察力。
下属微微犹豫了半分,在沈夫人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很多。谢长宁隐隐地察觉到,在属下提到墨离的时候,沈夫人的神情,明显地一变。
“他们交手了吗?他又被伤着了吗?”
属下见沈夫人心中担忧,便连忙行礼答道:“还请夫人放心,都没有伤着……”
“那就好,那就好……”沈夫人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手腕上的佛珠,是个信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