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玄亦的话还没有说话,就突然感觉谢长宁的手,微微地动了一下,让他将谢长宁的手,握得更紧。
“宁儿……你醒了么?你听到我在说话么?”
封玄亦俯身凑近她,想要亲眼看着她醒过来。只可惜,不管他再怎么同她说话,在她的脸上,都看不到一丝丝不一样的神情。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过分的安静,不沉睡个十几二十年,不肯罢休似的。
见谢长宁是真的没有醒过来,封玄亦也就作罢了。随后的半天,他就这么一直陪着她,照顾她,按时喂她喝粥,每隔半个时辰喂她喝水,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之前离去了的封玄月,在接近傍晚的时候,终于又再一次地返回了。正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他带来了宫中的御医,来亲自为谢长宁诊断,同时,他真的连皇上也一同带到了三王府,就不信,还有谁敢再阻止他带谢长宁走。
皇上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气色要比前几天好上了一些。今日地上潮湿,他原本并不想出宫来过问他们三个人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可现在封玄亦已经明目张胆地将谢长宁带去了三王府,他想保持沉默都不可以。
“父皇……小心台阶……”封玄月亲自搀扶着皇上,踏上了湿漉漉的台阶。
此时三王府守门的侍卫,一见到皇上也来了,就赶紧同皇上和封玄月行了礼。
皇上不准三王府的侍卫进去通报,只是让其中一名侍卫,给他们带一下路就好。侍卫有些为难,只能按着皇上的意思照做,但也暗中让其他的人,先去给封玄亦报个信。
皇上一行人,在经过荷花盛开的长廊时,眼看谢长宁休息的屋子就在不远处,却突然都跟着皇上停下了脚步。
“玄月,你就先留在长廊这边休息一下,不必一起过去了……”
“父皇……这……”封玄月对皇上突如其来的决定,有些不太明白。这在他看来,他的父皇愿意亲自出宫一趟,不就是为了帮他给封玄亦一个警告么。
“父皇一会儿想跟玄亦单独聊一聊,等到聊完了,会派人传话给你……”
“可是父皇……”
“没有可是,姬郡王还在帝都,不要节外生枝……”
封玄月终于是沉默了,不再坚持什么。他可以暂时听劝,也可以继续顾全大局,但是,他想要带走谢长宁的这个结果,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
皇上身边随行的小太监,连忙接替了封玄月的位置,扶着皇上继续缓步前进。
这一次,皇上是真的想同封玄亦单独谈一谈,在快要接近房门口的时候,他连小太监,也暂时屏退了。
只听到房门被人轻声的打开,封玄亦面无表情地从屋内出来,随手将房门关上。在房门即将合拢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向谢长宁,深怕一个不留心,就错过了任何她即将苏醒的迹象。
“玄亦……宁儿她怎么样了?”
封玄亦缓缓地垂下了眼帘,他的父皇会亲自跑这一趟,这其中的用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她会很好,将来也会很好……”
“可她不一定只有和你在一起,才会是最好的……玄月也很在乎她,若不是这一次宁儿非要躲着她,她也未必会遭遇这样的不测,更加不会连孩子也保不住……”
封玄亦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漠,他彻底将房门紧紧地关上,转过身来看向皇上。
“儿臣帮父皇守住这江山,疏忽了自己最心爱的人,让她独自一人冒险去拿解药……现在父皇一句四弟比儿臣更加适合保护宁儿,就想让儿臣死心放手?!”封玄亦冷笑,也真的从心底里面失望透顶,“从今时今日开始,这封氏的江山,同儿臣再也没有任何的瓜葛!儿臣要守的,只有谢长宁一个!”
皇上的脸色,瞬间就惨白了几分,他已经用最婉转的语气在规劝,没想到,事情反而变得这样不可收拾。
“玄亦……你跟宁儿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她已经嫁给了你四弟,你不能这样子违背伦理,做出这么不计后果的事啊……”
“伦理?后果?儿臣问心无愧,又何必在乎这些?”
“你这是疯了么?!”皇上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明明还记得,他第一次找封玄亦谈话的时候,他明明还是愿意听劝的,可是现在,为什么,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样子,“你要什么样的女人,父皇都可以帮你安排,但就是宁儿不可以!你就不能顾念一下兄弟之情,想想你四弟之前同宁儿的感情,不要一意孤行地想要拆散他们!”
“是四弟一意孤行的想要拆散我们!”封玄亦终于不愿意再对封玄月曾经的所作所为保持沉默,都已经走到了这一地步,他也不怕他的父皇会接受不了什么,“四弟给不了宁儿的,为什么儿臣就不能给?儿臣最初也给过四弟机会,是他不懂得珍惜,现在宁儿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他才知道要来挽回,一切都已经晚了!要不是他一再的算计儿臣,想要将宁儿永远困在他的身边,之前他也不会在宴席上对儿臣下媚药,钱清然和钱侍郎那一日也不会被怂恿着进宫,最后还出事了……”
“什么?!”皇上明显地愣住了,对于钱家人的所有遭遇,他都是深表痛心的。不管是钱将军,钱侍郎,还是钱清然,他们一个个都死于非命,真是让人觉得愧疚,“但是玄亦……清然心里喜欢的是你,若是当初答应父皇的提议,娶她为妻,她就不会落得被人放干血的下场啊……”
“那也要问问四弟,要不是他刻意误导,会让钱清然如此钟情于儿臣么?儿臣不在帝都十年有余,之前也从来不曾同钱清然有过任何的接触,她又何来对儿臣如此执着?”
“那你也不是一样,离开这里这么久,又为何要对宁儿如此执着?”
封玄亦一下子没有接话,好像是被皇上问得答不上来似的,也只有他知道,这十多年来的苦,他是怎么熬下来,而谢长宁对于他来说,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是……儿臣不在帝都十年,没有跟宁儿有过任何的接触……正是因为母后被你赐死,儿臣被发配到南疆半死不活,所以儿时那些记忆,至今都记忆犹新。儿臣记得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将来一定要娶谢长宁为妻,这话绝不会是戏言。这十年来,除了死去的母后,就只有宁儿的名字,一直深埋在儿臣的心里,支撑着儿臣面对一次又一次的九死一生,再重新回到帝都。儿臣承认,曾经跟宁儿的接触并不多,也只是有过一些好感,儿时的印象并不能作数,但是儿臣回来之后,是真的爱她,心疼她,想要跟她一辈子在一起,这是不容任何人改变的事实!”
皇上听着封玄亦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也变得沉默了起来。是啊,他这个当父亲的,从来都不曾在他儿子的记忆中存在过。他确实很愧疚,也确实觉得心里自责,要不是这一次封玄亦要的是谢长宁,不然,不管封玄亦想要什么,哪怕是他的皇位,他都会一口答应下来。
“玄亦……是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母后……”皇上的眼眶有些许的湿润,每每想到自己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还落得如此下场,真是难以释怀,“那个罪魁祸首的妖女呢?父皇听说,你把她从姬郡王那边带回来……”
“她死了……”
“死了?!”皇上再一次地震惊了,他看着封玄亦一脸沉静的样子,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母后的遗体至今还下落不明,怎么就让那个妖女死了?!”
“她之前受了那么重的刑罚,本来就时日不多,外加又被姬郡王折磨的割腕自尽,神仙难救……”封玄亦刻意不提他母后遗体的下落,只因在纳兰毓灵死之前,已经让人传话给他了。以前是他年幼没有那个能力带他母后一起走,如今正好可以私下里,将他母后的骨灰带回南疆去。
皇上叹了一口气,哪怕再不甘心,也拿一个死人没有办法。
“那沈子轩呢?”
“下落不明……”
皇上又是一口气提不上来,他这心里的怨恨,真的是无处发泄了:“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不管他是被人利用也好,还是有沁兰帮他求情也罢,一定要把他抓回来,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封玄亦默不作声,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帝都的事,他已经无心再过问,他只想守着自己心爱的人而已。就像是之前轩辕喳喳曾经厉声地质问过他,江山和最心爱的女人,到底哪个比较重要,那么,现在答案已经很明确了。江山即便是失去了,以他的能力,还是可以再夺回来,但是心爱的人一旦失去了,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皇上看出封玄亦这一次是认真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试着再劝一劝。
“父皇今天也特地带来了宫中的御医,帮宁儿好好地调理一下……如果宁儿没什么大碍,不如就先让玄月带回去吧……宁儿这一次没了孩子,心里一定很难过,玄月心里也难受,给他们一点时间,说一说话……”
封玄亦依旧无动于衷,想让封玄月再把谢长宁带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帮他的父皇,已经基本将江山坐稳,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顾忌,完全可以把谢长宁留在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