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梦魔的气质像极了扶落,他也是淡淡地立在那儿,身上散发着的,是属于神祇的清雅,宋言不开口,他亦不开口,毕竟,有求于人的并不是他。
在玄女的方向,正好可以瞧见梦魔如扶落一般迷人的侧脸,玄女暗叹,不愧是师父的精魂,那样有气质,让人移不开眼。
一片沉寂。
宋言瞧见对方闲散的模样,有些急了,一步上前,声音里带着难言的苦涩,“梦魔大人在上,请许小民一场美梦。”他躬身,显得很是谦卑。
至于宋言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这一点是不需要多加思虑的,众所周知,梦魔居与磨梦坊,善为人制造美梦,一旦有人沉迷于那场梦,便终生活在梦中,不再醒来,而梦绝,那场梦则会被梦魔收集起来。
梦魔爱制造梦,更爱收集美梦,宋言今日前来,已是做好了永远沉睡的准备。
梦魔听后,缓缓转过脸,紫色的瞳孔里不带一丝感情,红唇微动,轻轻吐出一个字,“好。”这对他来说并不吃亏,宋言做出的美梦到时也属于他,他没有理由会去拒绝。
玄女和扶落身为局外人,自然不会去做出什么阻拦,只是在结界里看着,偶尔停下来说两句话,仅此而已。
天气虽然闷热,玄女却没有感受到一点儿热意,许是梦魔又将这儿施了什么小法,得以让这小小的范围内,不受外头的影响。
很快,宋言就被请到了外面。
说是外面,其实也不算是外面,只是到了魔梦坊的小亭子里。
玄女和扶落自然也出了结界,念了道咒,隐去身形,跟着过去。
风,吹得他们衣襟乱舞。
小亭子里上,还挂着窗纱,一片素白,干净,耳目一新,掀开窗纱步入亭里,宋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随后进入的玄女无意识地张开了嘴,倒是扶落,依旧是目光浅浅,并不觉得怪异。
原来,这小亭子里,还放着一张床,床上被褥折叠的整整齐齐。
梦魔当是没看到别人眼里的诧异,看也没看宋言一眼,取了把琴,放在离床还有些距离的琴架上,轻轻一触,琴弦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指了指床,不言语,意思却很明确,为非是让宋言躺到床上去。
宋言的目光先是带着些狐疑,接着想到自己是要求梦魔助他入梦,入梦不过是安寝的意思,他总不可能坐在椅子上睡觉,遂卸去了防备,依言在床上躺好。
宅子被一层朦胧感缭绕。
紫衣男子的指尖在琴弦上拨弄,谱出摄人心魂的乐章,风吹乱他的头发,吹起他的衣角,不仅没有破坏美感,反而多上一层美妙。
琴声交错,床上的男子越睡越沉,原先还有些紧张地睡颜也慢慢放松下来,最后,无意识地一笑,仿佛做了一场绝妙的美梦,知足,流离,梦魔,甚至于玄女和扶落都知道,宋言已经沉溺美梦,不愿再醒来。
或许,只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宋言确实没有再醒来了,就连他只剩最后一点气息的时候,他的双眼依旧轻柔地闭着,嘴角挂着笑,在他在梦里一点点老去,在梦中与李秋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时,他的精气也一点点消去,然后,身体变得冰冷而又僵硬。
梦魔也算是比较仁至义尽地将宋言的肉体送到了一个地方,李家,不论李家的人是否会接受,试试看也未尝不可。
李秋蝶果然是旧情未忘的,在她知晓宋言的死讯后,安静地可怕。
过了些天,待到李秋蝶的心情平静了下来,玄女这才去李家,也算是道别。
“你还是爱着宋言。”玄女瞧见她眼眶红肿,目光怏怏,终究将问题问了出来,一片安静,得不到半点回音,玄女不知道李秋蝶是没有听见,还是刻意逃避,遂将声音提高了些,再次出声,“那为何不与他忘记之前的恩怨?”
听闻这句话,李秋蝶之于世抬起了眼,目光里带着星星泪点,“不是我不愿与他一起,而是,我们李家再也容不下他,我希望的,只是他能够走远些,好好活着。”而她,还有孩子陪着。
李秋蝶话一说完,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若不是还能听到她的呼吸声,玄女真的会认为她身旁坐着的,早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是的,宋言与李秋蝶是相爱的,宋言是被一时的荣华遮住了眼,李秋蝶则一直保持的清明,不打算与子偕老,只因为他能够活得更好些。
下了一场雨,街道湿漉漉的,却也扫去了不少的闷热。
简单地道了个别,玄女和扶落便离开了凡界。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归来,玄女瞧着的时候也多了一分感情。
玄女和扶落相继化作两抹光晕,一瞬之间,便到达了天际,确定了凡人的肉眼再也看不见他们,扶落先化出身形,玄女也跟着扶落的动作,落在一片云朵上。
他们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天宫流溢着的华光。
扶落招手,唤来不远处一朵祥云上的白鸟,那真的是一只白鸟,通体洁白,鸟身很大,足以坐下玄女和扶落二人。
这白鸟是特意被安排在这儿接引神仙的,这倒可以省下不少灵力。
白鸟很听话地伏在地上,待玄女和扶落双双坐好,拍了拍它的羽毛,这才长鸣一声,朝着天宫划去,偶尔掉落几根羽毛,如雪。
因为扶落是的宫殿是在九重天,所以飞的时间也有些长久,但也不是很慢,玄女边和扶落聊天,边欣赏每一重天不同的景色,时间过得倒也蛮快。
脚跟触地,白鸟再无踪迹。
不仅仅是扶落,玄女也许久没有回宫殿,自从扶落下凡开始,玄女便一直呆在七重天扶俞那儿,专心练习术法,自然不会得来空闲。
学得术法后,她便直接奔往凡界,寻找扶落,待在他的身边,也是没有来得及回来看上一眼。
虽是许久未归,但两人还是很熟络地摸回了扶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