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爷,这位是香香,可是从来没有接过客呢……”老鸨在那里卖力地介绍领进来的女鬼。
血厉发现吊死鬼的舌头一直在桌面上兴奋地震颤,他心里有些好奇,顺着他奸邪的目光看去,只见老鸨领来的那名女鬼,娇小的身材在瑟瑟发抖,显得十分无助。
仔细打量,眉眼依稀有些熟悉,陡然想起,这不就是在巫欢城城隍鬼市中,那位卖给他魂玉奶嘴的女修陈香逸吗?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她比自己这个刚入冥间的分魂还要青涩,完全没有鬼物的狡诈与贪婪,还是自己不忍她过分吃亏,才多给了十万冥石弥补,也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竟然沦落到乌苏里的窑窟中。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好多说什么,血厉扔给老鸨一包冥石后,在五鬼诧异的目光中,拉着陈香逸进了订好的洞窟。
幽暗的鬼窟里,陈香逸那幽黑的眼睛里充满了忧伤,在人间就饱受凄凉,到了阴曹一样活得没有尊严,始终摆脱不了命运的玩弄......
阳世间,幻年父母双亡,从小就被狠心的叔父卖入娼门,还不太懂事的她在老鸨悉心的培养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长大后逐渐成为远近闻名的红伶,也给老鸨带来了丰厚的回报,被老鸨视为摇钱树,爱护有加,从不让嫖客打她的主意。
她清楚娼门的阴暗,却又无法摆脱,本想只要能够保留住清白之身,也就这样了却残生,哪知从京城中来了一位豪绅,一眼就看中了她的青涩与丽质,愿出万两黄金以求红丸。
老鸨勃然心动,收了黄金后,逼迫她去伺候那肥猪般的阔佬,最后的心愿也都成了空,心已死去,趁妆扮之时,毫无留恋地将剪刀刺入了心脏。
淌过黄泉,来到了冥间后不愿投胎为人,本以为从此做一名无依无靠,无思无想的游魂,岂不料游魂时时面临着消亡的危机,那真正的虚无,就是千疮百孔,或者玲珑剔透的心,也会感到无限的恐慌。
她当然不愿意生活在无尽而混沌的黑暗里,本能地挣扎,闯过了重重危机,终于迈进了巫欢城。
因为心灵手巧给一名炼器的鬼修大师看中,从此做起了学童,也跟着修炼一些浅显的鬼修功法,这段日子是她感到最为美好的时光,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
可是十年前,大师煅造了一件威力极大的神兵,引起了一名鬼王的觑觎之心,最终大帅遇害,一帮弟子从此为奴为娼。
她性情刚烈,在窟子里不为嫖客所接受,色鬼本就不喜未经风月的女子,见她性情冷淡,更是趋避如蛇蝎,辗转流落到了乌苏里,因从未接客,至今还是完璧之身,此时刚好被老鸨推出来满足嫖客特殊的嗜好。
看着这位他来冥间,唯一有着好感的故人,血厉的心情非常复杂,有时他也弄不清自己到底算是鬼物,还是个人,九十九道轮回那是属于本尊,他生来便在这冥界,却又做不到彻底的狡诈与无情,总感觉与面前的女子,在心灵上有着某种共同的困惑与矛盾。
“陈香逸,认得这枚魂玉奶嘴吗?”他掏出那枚被弃婴鬼所嫌弃,品质低劣的奶嘴,对着神情麻木的女子问道。
陈香逸露出意外之色,好久没有用这个名子,听着都有些陌生,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红眼鬼手中的物品,慢慢回想起来,那是她在冥间最安宁的一段日子里,随意炼制出来的物品,没有到还会再次见到。
“你是……那个大哥?”
巫欢城隍的种种,不禁有些缅怀,她印象中最深的事情,莫过于一名红眼的鬼修慷慨地买了随手炼制之物,当时给了她无限的信心。
她意识到眼下的环境,以及双方的身份。心里只剩下无尽的苦涩。
对方不再是当年善良的红眼鬼修,她也不是那个在鬼市中怀着希望的女修,世事难料,几十年不见,一个是多金的嫖客,另一个是等待羞辱的柔弱女鬼。
美好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刚刚展露出的笑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冷漠地说道:“陈香逸已经死了,这里只有叫做香香的贱婢。”
那眼神冰冷而无情。
刺骨的话语,让血厉拿着魂玉奶嘴的手抽动了一下,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碎裂,或许是作为人的部分被割裂,也许作为鬼物的那部分在苏醒。
他突然感觉心里非常难受,有些不知所措。
“你走吧......”他的声音枯涩而衰败,无力地坐在鬼窟中不再看她。
半晌,故人悄无声息地离去。
这时候,老鸨带着浓烈的香气出现在洞窟中,见客人寂寞地坐在洞府中,用惊张大似天的表情,夸张地说道:
“哎哟!这位爷......是不是香香惹您生气了?看老娘不扒了她的皮,在老娘手里,从来就没有调理不好的蹄子,爷就别生气了,要不,让姑娘们列队让爷挑选?爷莫非是看中了老娘......”
血厉任凭老鸨站在那里**,淡淡地说道:“给她赎身,要多少冥石?”
老鸨露出意外之色,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顿时冷静了下来,那个刚买回不久的女修,本以为会让她血本无归,没想到现在成了奇货可居的宝贝,脸色变幻之间,似笑非笑地说道:
“原来是爷看中了香香,哎,老娘也是个体贴的鸨儿,对香香可是喜欢得紧呢,吃穿用度一直是这里最好的,还舍不得让她接客,当自己亲生的闺女一样宝贝,如今爷却想给她赎身,就如同剜去了心头肉......”
见客人毫无反应,有些弄不清香香在他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份量,怕再表演下去,反而弄巧成拙,将赔钱货又砸在了手中,便停止了卖弄,直接报价道:“哎,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只要恩客出三亿冥石的聘礼,香香就归爷您了。”
血厉这才有了反应,从身上掏出二个鬼袋交给老鸨,冷漠地说道:“另外的三亿冥石交给她......”说完后,展示莫大的神通,一掌将硬如金刚的石桌拍成了齑粉。
老鸨见他如此威猛,哪还敢起非份之想,赌咒发誓不会贪墨香香的那份冥石,退出洞窟后,心里后悔似滴血,如此豪强,当初就该狮子大开口,却没有想过比起买进来时,价格已经翻了几十倍。
看到陈香逸离开钱柜后,血厉才算平静了下来,他也弄不清为什么会这么做,这完全颠覆了恶魔生存的法则,鬼物的习性。
......
刺杀的目标非常谨慎,那名赤摩真鬼圣在钱柜长期包租一间洞窟,召集几名女鬼进入后,就不再露面,他的分魂,如同影子般隐藏在洞窟的周围,如同没有情感的傀儡日夜监视一切动静,陌生的鬼修根本无法近身。
远处,血厉躲在阴暗的角落,仔细观察那个分魂的一举一动,心里却充满了复杂之色,
在冥界,本尊完全放开束缚任由他自由发展,不知使命完成后,他是不是也会变成一具接受操控的傀儡。
鬼窟中,遣散了桃红柳绿后,众鬼都在那里抓耳挠腮,一筹莫展。
饿死鬼愁眉苦脸地说道:“钱柜的开销太大,那羊牯滑不溜手,再不开工,我的救命钱都快折腾光了。”
“台子钱你不出,姑娘也不见你打赏,分摊花销时,装作犯了羊癲疯倒在地上抽抽,能花什么钱?”吊死鬼满脸不屑,一番话将饿死鬼说得哑口无言。
吊死鬼鄙视完饿死鬼后,转过脸来看着众兄弟,低三下四地说道:“各位哥哥弟弟,俺身上的冥石花了个精光,能不能将这段时间的开销,给摊一下......”
这话一出,众鬼左顾而言他,落水鬼眼睛似乎迷了沙,坐在那里揉啊揉,揉得眼泪花花;跳崖鬼额头上的疤痕象是砣屎,站在旁边扣啊扣,扣得鲜血渣渣。
弃婴鬼见吊死鬼向他看来,一时找不到东西遮掩,就和黑狗聊起了天气的好坏,要不要再加件衣杉。
吊死鬼失望地转过头来,目光直接掠过饿死鬼,眼巴巴地看着血厉,希望他能够出面主持公道。
血厉也知道在钱柜的开销,大都是吊死鬼承担,但想再从众鬼身上讨回来也不大现实,无奈之下征求器灵的意见,魃什奇思索片刻后说话:“这事简单,每次抢劫后先刨去行动的开销,剩余的按份子分就是。”
事情重新回到了如何下手的问题上来,众鬼一团乱麻,弃婴鬼说了一声要去溜狗,就和黑狗跑得连鬼影子也看不见,其余的鬼说这段日子身子亏空太多,要回去补觉,开工时喊一声就行。
只有吊死鬼急于找地方弥补损失,心情比较迫切便留了下来,看着血厉说道:“红眼兄弟,咱就先干掉分魂,叫黑狗埋藏在外面防止本尊逃跑,还能出什么意外?”
血厉当然知道这种做法比较妥当,但与他的心中的想法不符,目标的底细与能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暗中观察,早就掌握了八九不离十,众鬼通力合作,成功的希望较大。
但他却想先杀死赤摩真后,看看留下的分魂,会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心里的想法又不好明说,只是一味地坚持先干掉本尊。
对于他的固执,别说五鬼不理解,就连器灵也是一脸茫然,闹得众鬼兴致缺缺,一轰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