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侍女匆忙将阿娜尔迎进前殿,说是五皇子专程进宫拜访西疆王。
“七皇子来了吗?”阿娜尔探头问了句。
侍女微微摇摇头。
阿娜尔略显得失望,那天宴席上,大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都来敬了酒,相比而言,七皇子看起来安分老实,更合她心意。
父皇原本执意要将她嫁给大夏的超品皇爵,可阿娜尔听说,那超品皇爵是一位姑娘,便极力反抗!
绝食多日,才争取到自己挑选夫君的权利。
阿娜尔从小就爱跟男孩儿玩在一块儿,姑娘到底讲究些,怕脏怕累的还心思敏感,难伺候。
如她这么霸道惯了的性子,只能找个耐得住自己折腾的男人。
而且,她自小就向往突厥勇士那般肌肉虬结的胳膊、健壮的虎背熊腰。
那样的体格,才能让阿娜尔感到安全。
可来到中原才发现,不论多高等的爵贵,多数都是文质彬彬、修长精干的模样。
既是这样,她就只能挑个看起来“服从性高”的皇爵做夫君了。
祁佑帝统共只养育了五位皇爵,其中有三位是皇子——
大皇子胖得像只熊,五皇子看她的眼神都带着色气,只有七皇子安分老实,相貌虽说过分清秀了一些,到底个头很高大。
然而,来上门拜访的,却是五皇子。
阿娜尔蔫头耷脑的走进殿门,丝毫不掩饰情绪——
她对父王身旁坐着的皇子,没兴趣。
五皇子却像是完全没发觉她的冷淡,一见阿娜尔走近,立即满面堆笑的起身,殷情的用西疆母语同阿娜尔打招呼。
阿娜尔面无表情的用本族礼仪回敬,动作优雅,面上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淡。
倒是西疆王对五皇子的示好十分受用,他最大的心愿,是让女儿怀上超品皇爵的骨肉。
如今心愿落空了,好歹也得让她当上正王妃,所以,这五皇子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结果这丫头仍旧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苛刻模样!
好在这五皇子气量不小,直至告别,都没露出半分遭怠慢的不悦之态。
送客之后,父女俩关起门来,又一场争执。
阿娜尔打定主意要给七皇子当侧妃,气得西疆王吹胡子瞪眼。
**
顾笙十分费解,一连两日,小人渣都时不时偷偷往她发髻上插木簪子……
不论是因何而起,对于九殿下这突如其来的审美癖好,顾笙原本是没有任何不满的。
可是殿下……您既然要替人家插发簪,那就走点心好吗?
为什么每次一坐到梳妆台前头,就看见自己一脑门的木簪子,都跟上香拜佛似得,插得七倒八歪!
哪家姑娘头上的发簪,是竖着插在脑袋中央的!看起来很蠢您知道吗殿下!
顾笙捂胸长叹,恨不得把九殿下私藏的木簪子都给偷出来折断!
睁开眼,静静审视镜子中的自己。
不多时,顾笙心情陡然更加低落了!
凑近看铜镜中的脸,微微低下头——
那里……就在下巴的下面,那层浅浅的折痕是什么?是什么!
一定不是双下巴!
顾笙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扬起高傲的头颅,让隐约显现的第二层下巴消失于无形!
她急忙站起身,对着镜子转了一圈,问一旁的石榴,“你瞧,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石榴傻乎乎的细细一打量,原也没发现有什么差别,可脑中忽然光芒一闪,瞪大眼睛激动的看向顾笙:“姐儿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顾笙顿时被打击得心都碎了!
就算胖了点儿,也不至于像是怀上了吧!
她含恨避开石榴期盼的目光,怒道:“别乱讲!”
石榴并不知道自家姐儿还没更珞亲王走到“那一层”,乐不可支的绕着顾笙转一圈,激动道:“姐儿!咱叫太医来摸个脉罢!”
顾笙闻言更觉揪心,恨不得一头撞碎眼前的铜镜。
太医来摸脉会怎么讲?
“建议王妃往后少吃点儿甜品,多散步……”
羞!愤!欲!死!
顾笙冲去床榻,将自己埋进被褥里——
都说人发愁的时候食欲差,偏偏她越愁越想不停的吃东西。
自从嫁了人,终日赋闲在府里,走两步就歇在亭子里嗑糕点、吃甜品……
闲来没事就去膳房捣鼓新口味的糖糕,想到西疆公主就心发慌,一发慌就想吃东西,于是她一遍捣鼓一边吃……
九殿下已经好多日子没吃过她亲手制的糖糕了,全都被顾笙在制作过程中吃光了!
顾笙哆嗦着爪子,捏了捏自己的侧腰……
天啊!
听见外头通报九殿下驾到,石榴连忙上床榻边扶她。
顾笙抖了抖肩膀让她不要管自己,就让她自暴自弃的用背影接驾罢!
正面已经胖得没眼看了!
妾身自卑了!
石榴无措的站在床榻边,独自给九殿下蹲福。
江沉月对于笨伴读的接驾姿态,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挥退了侍从,便独自坐至顾笙身旁。
于是,正在埋头装死的顾笙,又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脑袋上插发簪了……
“殿下!”顾笙气鼓鼓的爬起来,顶着一脑袋刚插的木质发簪,不悦道:“您给仆插这么些簪子做什么!您不是不爱人家满脑袋配饰的嘛!”
江沉月急忙将手里剩下的木簪子藏回袖笼里,坦白的回答:“那天宴席上,孤瞧见好多胡姬头上都插着这种颜色的木簪。”
而后有个胡人勇士告诉九殿下,竖插头簪,是胡姬对夫君主动索爱的象征……
顾笙并不明白,这一把簪子寄托了小人渣怎样的希翼,心里还在为发福感伤,低头揪着帕子喃喃道:“殿下……仆想出府逛逛街市,自个儿逛,不坐轿子!”
“为什么不坐?”江沉月微微蹙眉。
笨伴读本就体力差劲,晚上做不了多久,就哭喊着不行了,白天还想浪费体力逛街市,这怎么能成呢?
顾笙扭捏着挺起胸,示意小人渣看看自己圆润的腰身——
羞涩的扭了扭腰,愧疚的小声道:“您瞧瞧仆这身段……”
扭动中,顾笙胸前那对因发福而愈发鼓胀的玉兔,十分应景的在江沉月眼前……颠了一颠!
九殿下的眉头立即舒展开,心中的不满烟消云散!
伸手将顾笙扯进怀里,坦诚的称赞:“很不错,爱妃不愧是极品君贵。”
顾笙:“……”
头一次得到这样的认可,难道真是因为自己胖得太厉害,连小人渣都升起怜悯来安慰她?
顾笙更忧伤了,颠颠儿的闹着要出府游逛,不要侍从和轿子!
九殿下的视线一直微垂着,注视顾笙的那处发呆,渐渐露出一丝喜悦的神色,支支吾吾的应允:“好、好,孤陪爱妃一起逛。”
顾笙顿时满心感动,没想到小人渣会有这么“讲义气”的一面,不但说谎安慰她,还主动作陪!
第二日用完早膳,顾笙兴冲冲回卧房,翻出了娘亲给她准备的几套新衣裳,一件一件对着铜镜试。
不幸的是,自己真的发福了!
带腰封的褙子裙裾,都穿不出从前弱柳扶风的风姿。
镜子里的女人一派丰润的气质,倒确实开始有了些王妃的气势……
顾笙强忍心酸,最终穿上一套直领的单襦,走出卧房。
因为上襦长度只到腰肋,下裙则直拖至脚跟,这样的款式,可以十分完美的遮挡她有些突出的小腹。
所以,即使还没到适合穿这身衣裳的季节,顾笙还是义无反顾的穿上了。
然而……
九殿下不满意了!
吃完早膳时还好好的,顾笙刚换完襦裙走出来,就瞧见江沉月满面春风的笑颜,瞬间凝固了。
视线落在顾笙被襦裙衬托得异常鼓胀凸出的某部位,江沉月沉下嘴角,嗓音冷得直泛冰渣子:“你打算穿成这样上街逛?”
顾笙疑惑的歪头:“是啊,殿下不喜欢?”
江沉月没有答话,转身冷冷的吩咐石榴:“去给你主子找套宽松的衣裳换上。”
顾笙顿时五雷轰顶……
宽松?这是嫌弃她胖吧!
果然还是说出来了吧!
于是,明明是温暖的清和月中旬,顾笙却穿着冬日里宽松的圆领袍衫走上街了……
也不是头一次跟江沉月游逛,连贴身侍婢都没跟着,就两个人走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
繁华的小巷里喧闹嘈杂,屋顶砖瓦都反射出橙黄的光芒。
人群的那头仍旧是人群,仿佛走不到尽头。
顾笙已经快要热得虚脱了……
或许应该让人扛着轿子候着的,九殿下给她买了好多拉成各种形状的麦芽糖。
其中有一只开屏的孔雀,开的屏已经被小人渣啃光了……
“殿下,”顾笙拖着沉重的身体还不忘劝谏:“这糖片也不知晾在摊子上多久了,沾上灰就不干净了,您想吃,就回去让刘公公倒腾,剩下的糖快全丢了罢。”
九殿下闻言停止舔食,把手里的半根孔雀献宝似得递给顾笙,问她:“你吃么?这根干净,孤都舔过了。”
顾笙:“……”
舔一圈就干净了吗?您还真不嫌弃自个儿!
实在走不动了,顾笙半挂在九殿下胳膊上,一指身旁的小茶馆,要求进去歇息片刻。
江沉月并没发现笨伴读的异常,从府里出来,走到庆隆胡同,不过两里多的路途,实在猜不到笨伴读会感到疲惫。
顾笙半死不活的抱着夫君的胳膊,在九殿下看来,这是一种主动亲近的讨好方式。
两人在二楼包下个雅间,九殿下忽想起自己袖笼里的发簪存货不多了。
已经插出去的那些发簪,经常被笨伴读偷偷摘下来销毁,如今伸手摸一摸存货,只剩下三五根了。
“阿笙,孤得下楼再买一包发簪,你就留在这儿等,别乱跑。”
“……”顾笙头大如斗:“殿下!您买那么些木簪子干什么!”
江沉月没答话,挑眼看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托到薄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那双淡金色的桃花眸子一瞬不瞬的透过长睫专注的看向她,眸光里透着神秘的深情。
顾笙一瞬间被美色晃晕了眼,面颊绯红,心想“殿下插簪子一定有什么深刻的用意”,便立刻乖乖挥手道别:“仆就在这儿等您。”
眼前青衫一晃,衣袂翩翩已经走远。
出了茶馆,江沉月疾步朝上回那家摊位走,距离不足十丈时,却陡然顿住脚——
被人盯上了。
浅瞳机警的扫过四周——
一群平民打扮的武士,正渐渐向自己围拢,看体格,不像是中原人。
江沉月微微侧过身,余光扫向茶楼雅间的窗台——
笨伴读还一脸痴迷的扒在窗口注视着自己。
浅瞳微微敛起,看向四周的目光略显出一丝烦躁。
江沉月一转脚尖,迅速闪身窜至十字交叉的路口,朝东面无人的胡同发足狂奔。
如果打斗无可避免,那就离开她的视野范围,胆太小的伴读实在难伺候。
巷子的尽头,站着个异族装扮的姑娘。
她一身火红的长裙,手里握着长长的马鞭,波斯猫似得眼瞳微微眯起来,勾起嘴角,一对小虎牙白亮又尖锐。
“哼,看你今儿还往哪儿跑!”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