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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应天府巡查半月之久,临行前一天,行宫里却出了件大事儿。

就在当日卯时初刻,祁佑帝与一众皇爵早膳时,糕点与羊奶上桌,侍膳宫女陆续夹起菜式,放入皇帝与皇爵们的官窑脱胎填白瓷碗之中。

大皇子正在谈论今日官员们上报的政绩。

江晗端起羊奶嘬了一口,全神贯注的在琢磨大皇子话中隐情。

祁佑帝的目光也对着大皇子。

九殿下坐在二殿下身侧。

由于与父皇共用早膳,比平时在尤贵妃的慈宁宫里要提前半个时辰,是以江沉月此时神色略显木讷,目光直直看着宫女手中的筷子,轻缓的将糕点夹入碗中。

不到一寸见方的糕点,刚好一口一个。

不多时,祁佑帝垂头拾起筷子,大皇子立刻识趣的结束谈论,暖阁里陷入一片静谧,众人开始用膳。

就在祁佑帝夹起糕点要送入口之时,耳边传来江沉月唤声:“父皇。”

嗓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皇帝搁下糕点,侧头看过去,就见九皇女正神色讷讷的歪头看着碗里的糕点,皇帝不禁笑叹一声:“还没睡醒?”

一旁江晗抬手拍了拍小皇妹的脑袋,轻声说:“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启程了,快吃吧。”

“父皇。”江沉月抬起头,疑惑道:“冯公公呢?”

这话一出,祁佑帝似乎如梦初醒,侧头看了看两旁,略一思忖,便答道:“大概还在收拾行李,外头正忙着,别问了,快些吃罢。”

九殿下闻言却忽的站起身,绕开长桌,走到祁佑帝跟前,弯腰仔细盯着他面前的瓷碗。

祁佑帝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许胡闹!”

江沉月缓缓蹙起眉,直起身,侧头瞧了一眼,抬手拔下一旁侍膳宫女头上一根银簪,回手就将簪子直直插入糕点之中,口中低低道:“这菜有毒。”

话音刚落,祁佑帝神色大变,刚要开口,就见江沉月利落的拔出银簪,横在他眼前——

那银钗没入糕点的尖端,已经全然泛黑!

江晗同大皇子满面愕然,立即丢开碗筷,唰的站起身,呵斥道:“来人!”

祁佑帝一惊非轻,握住江沉月的手腕颤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又转身呵斥侍从:“杀才!将御厨和送膳的人全都押进来!”

一场轰轰烈烈的投毒案件就此拉开序幕。

还在九殿下寝宫用膳的顾笙,也被召到了行宫泰安殿门前的广场,应天府尹带着侍卫,将行宫团团包围,以免罪犯逃脱。

得知是行刺皇帝的大案,顾笙周围的侍从个个都吓得面白如纸。

这种案子,就算他们毫不知情,稍有牵扯,就是死罪。

当地的府尹和刑名师爷,全部出动调查。

顾笙心中暗叹糟糕,这么大的事儿,怕是得折腾半个月,要是一直在这广场上杵着,不饿死也累死了!

结果,只过了一个时辰,嫌犯就被九殿下给顺藤摸瓜的扯了出来……

这件事没两天就传遍金陵,祁佑帝回宫后,又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顾笙就是不久之后,在茶馆听说书的,把九殿下如何断案的过程,说的神乎其神。

犯案的人,是金陵刘刺史的儿子,刘琦。

当日结案之后,祁佑帝询问九皇女如何得知菜中有毒,江沉月给出了答案——

在此之前,行宫里用的餐具,都是皇宫里带出的大官窑瓷器。

而临行那日的清晨,用的瓷碗却忽然换成了当地流行的汝窑瓷器,且刻意仿制出大官窑瓷器的造型,这是疑点其一。

其次侍膳总管冯公公,当日恰巧没有侍立左右,虽平日也并不常特意要他试毒,但此次餐具疑点,伴随他的忽然失踪,就成了第二个疑点。

最后就是糕点本身,九殿下酷爱糖糕,对御膳房的手艺了如指掌,而这回糖糕虽然尺寸样式与御膳房出品相仿,但被侍女夹起时,显然松软度与过去有异,过程中一直在掉渣,似乎掺进了过量的粉末。

这个粉末,即是最大的疑点。

之后锁定人犯,几乎轻而易举——冯公公的尸体很快在御膳房后头被找了出来,证实了九殿下的,他是在去侍膳的路上遭遇毒手,且与御膳被调换又一定关联。

而死者神色并无任何惊慌恐惧,口中留有毒糕点残渣,因此断定,偷梁换柱、呈敬糕点的,必然是冯公公的熟人所为。

并且,因餐具出于本地,必然是金陵本地的犯人!

而冯公公从未来访江南,是以犯人不会是他旧友,只要查出他随驾出巡这几日内,与他交好的本地人,即可进一步追踪。

不过半个时辰,冯公公的学徒就供出了三位近期来往的嫌犯,其中之一,便是刘琦,他的父亲正是前几日畏罪悬梁的官员之一,复仇动机明确。

皇家侍卫火速出击,将其追拿归案后,九殿下亲自上阵,只问了三句,就将他的不在场证据,问了个前后矛盾,坐实了罪名。

至此,从案发到结案,仅仅耗费一个时辰。

金陵里的老百姓炸开了锅,众说纷纭,有将大夏朝的超品皇爵吹捧上天的,也有怀疑此案就是九皇女所为!

毕竟这案件破解过程,听起来顺理成章,但正常人如何能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光凭推论,一个时辰内严丝合缝的推断出全部过程?

简直匪夷所思!

或许正是九皇女故意安排了一出救父大戏,以此求取皇帝的宠爱。

只有顾笙觉得,这件事合情合理,小人渣从来都不是正常人……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的顾笙定定看着九殿下,想知道天才的脑子里成天都想些什么……

她心里慌慌的,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在小人渣面前都是透明的,这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

“殿下,您真厉害。”顾笙鼓起勇气拍马屁,想要顺带为自己从前做过的小伎俩认个错,以免那天被小人渣给“推断”出来!

江沉月挑眼看向顾笙,眸光淡然,顿了顿,又渐渐浮起一丝羞怯,随即垂下长长的眼睫,赧然轻笑道:“你是说哪方面?”

两边的宫女闻言皆是一愣,诧异的同时看向顾笙,而后……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顾笙:“……”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啊啊!

她虽然这些日子睡在九殿下的寝宫,但都是跟玉儿睡在偏房啊啊啊!九殿下那方面厉害不厉害没有人知道啊啊啊!

果然,开蒙后就得避嫌了,顾笙别过脸,掀起窗帘看向车外。

想起今年国子监考核后,就要离开学堂,顾笙心里隐隐泛酸。

顾笙讷讷注视着九殿下,此一别,再见之日渺茫,往后,就算在皇家宴席中再相遇,怕也只剩颔首微笑的礼节。

心尖一阵阵酸楚。

十年了,从低头看着那个矮墩墩的小肉球,直到如今仰头看着那张坏笑的绝色脸容,顾笙觉得自己已经被欺负惯了,一点儿都舍不得离开。

“你怎么了?”江沉月微微前倾,疑惑的注视她的双眼。

顾笙回过神,忙低头抹掉眼里泛起的水雾,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殿下真的长大了,不需要仆的照顾了。”

江沉月扬了扬眉梢,反问道:“你、照顾孤?”

顾笙嘟嘴瞥了小人渣一眼,不甘道:“是……是殿下照顾仆这么多年,受累了!”

这么多年,顾笙大大小小遇到过多少灾祸,确实都是九殿下出头摆平的。

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是个灾星,或许,离开后,九殿下反而会轻松很多吧。

顾笙几次想开口提及辞别,话到了嘴边,却都哽住了。

罢了,等过完年,快要考核时再提吧。

回京后,江晗立即写好请婚折子,照例先前往景阳宫,告知庄妃。

庄妃近些年来对江晗温煦许多,见江晗来请安,特地吩咐膳房,上了许多皇女幼时爱吃的菜式。

“此次随驾出巡,父皇给你的差事,办得可都妥当?”庄妃和颜悦色的看向江晗。

江晗颔首答道:“没什么棘手的问题,都很妥当。”

庄妃抿嘴笑了笑,抬起手,指尖套着的尖利的护甲足有三寸长,刀剑一般指向清蒸鳝鱼汤,示意婢女给江晗盛一碗,随后柔声开口道:“你小皇妹最近真是风头不断,到底长大了。”

江晗提及自己一手教导大的九皇女,脸上不自觉露出骄傲的神色,答道:“阿九天资聪颖,如今只是初露锋芒罢了。”

庄妃闻言哼笑了一声,不冷不热道:“你对这孩子还真是掏心掏肺的好,老百姓尚且懂得养虎为患的道理,你堂堂宣王……”

“母妃!”江晗压低嗓音小声道:“您在说什么!”

庄妃面色略显不悦,撂下筷子冷声道:“怎么了?宣王如今长成出宫了,本宫是不是就不能跟自己的孩子谈谈心里话了?”

江晗蹙眉,沉默片刻,轻声道:“您想得太多了,外族血统不可能对……有威胁,何况阿九那性子,哪里吃得了那苦头,推都推不上去的人,您何苦要操那份心。”

庄妃蹙起眉,屏退所有侍从,目光凶狠的看着江晗道:“现在不想,不代表以后不会变,那孩子才多大?你父皇也正当年,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准!”

江晗叹道:“娘,您真的多想了,阿九是超品,等新君登基,超品皇爵的地位权力几乎跟太上皇无异,何苦要争夺那位置回来日日操劳朝政?况且这孩子天性顽皮不羁,受不了束缚,出了宫怕是一天都不想回来。”

“哼。”庄妃冷笑道:“希望如你所言。”

江晗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道:“儿臣今日是特地来给母妃报喜。”

庄妃斜眼过来,问:“什么喜?”

江晗想到顾笙,脸上立刻春风破冰,拿起请婚折子递给庄妃。

庄妃接过折子迅速看完,面色并无改变,将折子拍在桌上,问道:“顾家三小姐?跟你皇兄那个侧妃顾氏有亲?”

“正是她的妹妹。”

庄妃微微蹙眉,冷道:“什么背景?”

江晗朗声答道:“她出生子爵府,父亲是吏部从三品职,目前国子监在读,十三岁摘取鼓乐大赏魁首,十五岁获京鉴会容华。”

“呦。”庄妃护甲拨了拨桌上的折子,笑道:“真是个齐全人物,只可惜是个子爵出生,不过既然你看上了,母妃自然不会反对。

抬个侧妃位吧,跟你皇兄一样,那个顾氏是个侧妃,你娶她妹妹,自然也该抬个侧妃,否则岂不让人耻笑。”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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