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葛夫子示意苏陌坐下,“诸位学生,可还有什么困惑之处?”
见无人应答,葛夫子顿了一顿,继续讲道:“依刚刚陈同学所说,炼体有真罡境,炼气有元罡境,可知这两者的区别?”
这位葛夫子似乎很喜欢让学生自己来讲,但是又不会叫起原先回答过的那些学生。于是叫起几名生员后,看到他们一脸茫然不知的样子。葛夫子只能自己讲道:“炼气纳清,炼体固浊。人吃五谷杂粮,体内皆有杂质。气修所做的便是不断的修行以排出体内的杂质,以达到‘清净无为,道法自然’的境界,但是体修不同,体修主要靠食物中的精气修行,食物本浊,所以体修越是往后修行,体内的杂质就越多。”
“罡者,刚劲之气也。真罡境的体修,可以将体内的精气外放,形成‘黄罡’,但是元罡境的气修,他们内气化罡,便是‘玄罡’。两者的色泽,轻重完全不一样。”
“所以按照理论,法体不可同修,因为清浊不容的缘故,但是有一位,却是另辟蹊径,开创了双管齐下的伟河。”
众学生的眼中不约而同地迸出一丝敬仰,他们都知道那位是谁。
寒宫学舍,启元一百七十三年生,洛梦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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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回到墨竹学舍后,先拿起了几案上的日报,当先用大红字体写的新闻还是卫道司的东海之行。从东海到大荒,按照前人所绘下的海图,估计也要三年之久。
初九此时不在学舍中,但那只小狐狸绥绥却在。绥绥此时正躺在小篮里。苏陌打量了小会后,忍住了心中的不适,上前摸了摸这只小白狐。
绥绥却立刻睁开小眼,苏陌手微微一缩,却看到她正在轻轻用小爪子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苏陌眉头微皱,一般而言,这种小宠都是害怕生人的,从绥绥来这里到现在,苏陌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恐怕不超过半个元时。但是为什么这只小白狐好像很粘他?
苏陌心念一动,放出了感知。
收回感知后,他喃喃道:“原来如此。”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苏陌打开门一看,一个穿着云水阁下人服饰的人说道:“苏大人好,顾先生在清弄雅间摆宴,有请苏大人前往。”
苏陌颔首,示意其带路。
出了轩泉大门后,苏陌才问道:“适才你为何叫我大人?”
那人低头答道:“小人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是叫大人总不会错的。”
两人来到了云水阁,苏陌挥手让其自便。随后直接来到了清弄雅间。
敲了敲门,便有一个婢女开了门,看到是苏陌,婢女低头道:“苏公子请了。”
苏陌按照她的指引坐到了一处客座上,几案上早已摆满了佳酿菜肴。看到这些,苏陌才想起自己晚膳还没用。
“子安来得好早,”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陈初然已经施施然地坐在了苏陌旁边。“不知今天的梦溪酿,又能得到子安几分评价呢?”
苏陌耸耸肩:“那还得看喝酒的人和喝酒的环境了,宴酣之乐,所需丝竹啊。”
陈初然微笑道:“子安,那你听听这是什么。”
苏陌立刻听到了一声弦响,紧接着是一段温柔的琴音,仿若春光里和煦的春风,小桥流水深处,少年少女月下亲昵的呢喃,缠绵悱恻。
只是曲至下段时,却有了铮裂之音,而后一改之前靡靡,有一种山水洒脱的情感外露,但偶尔的哀音,却让听者知晓,相忘于江湖的二人并不是真的能够从容远走,偶尔午夜梦回的思念,最是催人难入眠。
一曲终了,苏陌杯中的梦溪酿已经饮尽。所以他没有喝酒,而是淡淡道:“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子安你说的话每每都含有深意。”顾清弄的声音传来,“不过你的话却也恰到好处地点评了这一曲【两相思】,你可不要告诉我,又是从某一本杂书上看到的。”
苏陌起身施礼,道:“顾先生说的极是,陌的确是在杂书上看到的。”
顾清弄答道:“你的杂书内容很是丰富,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借阅一二。”
苏陌笑道:“不知顾先生此间找我,所为何事?”
顾清弄瞥了一眼陈初然,道:“倒不是我来寻你,反而是这位陈淑女说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但是怕你平日太忙,所以就拜托了我。正好你上次那件事情我有了些许眉目,所以就正好叫你来这清弄雅间了。”
陈初然施礼后道:“还未多谢先生,今天的酒宴我还请来了京城的弹琴名家,想必配上这梦溪酿,也可以喝得尽兴一些。”
京城的名家?苏陌看了看帘幕后的那个身影,目光闪烁了少许。
顾清弄坐在主位上,吩咐下人为众人添酒。随后,他先问道:“两位可对轩泉的食宿满意吗?”
苏陌和陈初然俱是微微颔首。
苏陌却对顾清弄多行一礼道:“前日先生赠狐之恩,陌感激不尽。而且初九很是喜欢那只白狐。”
顾清弄摆手道:“子安你不必如此,其实我看那只小狐和初九也是亲近得很,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几人推杯换盏,待酒过三巡后,顾清弄放下酒杯,缓缓道:“子安,你拜托我的那件事情我已经帮你查清楚了。这其中也多多拜托了陈淑女。不过陈淑女想与你当面谈谈,我便先退一步了。”
顾清弄离开了。
苏陌没有再让人添酒,先是挥挥手让下人离开,然后淡淡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初然面色不改,依旧微笑着说道:“子安,其实一直都不是我们想怎么样,而是你一直再想着要怎么样做。我们陈家只不过是希望来帮助你拿到你想要的而已。”
苏陌眼中闪过一抹讥讽,他道:“上回可是你叫来了检正司的人?”
陈初然回道:“的确是陈家的人和李司首报信,只不过是说会有可疑人物前去司天塔,欲对洛司首不利。所以检正司的人才会出动的。”
苏陌问:“想要保护洛司首由司天塔的人来就行了,何必牵扯到检正司?”
陈初然露出一抹笑容,但她的声音还是清冷如故:“因为检正司最脏,最惹人厌,刚好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苏陌沉吟片刻,帘幕后的人早已不再弹琴了,只是用秋波流转的双眸看着两人,仿佛很是担心。
苏陌点头道:“我明白了,我可以和你们暂时的合作。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陈初然伸手道:“合作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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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来找你们的那位检正司官员并不是陈家想的那样,那位官员叫曲甲,他那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擅自行动。经过我们陈家的调查,发现他在洛司首回到渝州的那天当值,他应该对你们的马匹车辆提出了检查的要求,洛司首没有答应他,但是他还是找上了你。”陈初然拿出几副竹板,上面有曲甲的画像与生平。“此人性格贪婪,野心也大。不过早年间因为修行时太过急于求成,所以他炼骨血时炼坏了一块左臂骨,他好像预知道自己若是冲击五境一定会失败,所以迟迟没有冲击五境。”
陈初然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道:“今天的修行课业其实葛夫子还有一点没有讲到,炼体之人最重气血,如果不在一定的年龄内突破到下一境界,气血衰退时就会自动堕境。二十年前,曲甲已经到了第四境圆满,但因为没有灵药来弥补那炼废的手骨。所以他二十年都没有冲境,现在应该已经是四境中期左右的实力了。这点,倒是对你有利。”
“曲甲此人,很喜欢到城东,因为城东除了花以外,还有烟柳之地。曲甲两天内必去一次那里的百花楼。这些信息,也是那里的女子提供的。”
“百花楼中也有你陈家的人?”苏陌皱眉道。
陈初然笑笑,随后直接说出了苏陌最想要的信息:“算上时间,今天刚好是他要去寻花问柳的日子,我们的人会留住他约莫三个元时。剩下的,就要你自行解决了。”
苏陌把竹板收好,虽然很是不喜欢陈家的作风,但还是点头道:“多谢了。”
苏陌离开后,帘幕被人拂开,一身水色罗裙的秦雨筝走了出来,有些担忧地问道:“初然姐姐,这样利用他会不会......”
陈初然道:“不会的,苏陌此人,看似温和,但会在任何情况下都留有一定的后手。袖中的剑只是他迫不得已的手段。而我们陈家一直对他表现出的都是善意,只是他自己不愿意被这些人情摆控罢了。”
“但曲甲这事却不简单,我刚刚和他说那些信息时,其实故意省略了曲甲此人心机很重,观察力很强的事实。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一些布置,所以此人,也是我陈家要铲除的对象。苏陌愿意当这把剑,我也乐意给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