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已黑了。水泥厂一车间主任张水林家的院子里,灯光特别亮,大门、屋门都大大的敞开着。主人坐在院子中央,旁边一个小木桌,桌上一把泡茶的壶,两个小茶杯,一个倒满了,另一个他正喝着茶,桌角上放着一盒烟和打火机。这边他的脚边还点着一盘蚊香,水林短裤背心,一手摇着扇子,仿佛工作一天了,他正在享受这个不容易的惬意的生活。
燕青走了过来,看到那个茶杯里倒好了茶,很高兴,心里暖烘烘的,端起来就要喝,却不曾想到那位先生不愿意了。
“你不能到屋里拿个茶杯去……这是给海林倒的!”
“哟……俺觉得这会子……是等俺的来?!”燕青很朴实很开朗。
“等你?!”水林生气的说:“一天见二百面,我等你?!”水林似乎不愿意理会她,却又说道:“喝了吧,喝完在拿个茶杯去!”
燕青很乖巧,喝光了茶,倒完,进了屋子。
水林象似有心思的点上了烟。燕青走了出来,果然拿了个新茶杯。
“哎,你怎么知道海林会来,给你打电话了。”
“那还要说!”水林一种火药味。
“娘来……俺也不知道你给他打电话来,你急嘛!”
“一边去?!”水林生了大气。
“哼,一会猫脸一会狗脸的……什么人耶!”燕青很无奈,独自喝起了茶。
水林或许是迷糊了,端起杯子要喝茶,一看是空的,猛得一放,生气的说:“倒茶!”
“凭嘛我给你倒茶……”燕青故意说。
水林象气坏了,手指着她,因急,想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之孙子,远则怨!”水林好像也没弄懂这句话到底是啥意思,又说:“你说两口子哪那么多熊事!倒杯茶,还凭嘛!倒个茶还弄个样!说得真对,近则之孙子……”
燕青更没弄懂这话的意思,看了看他,很乖巧的倒了茶,说:“什么意思耶,女人近了,还孙子…什么意思”
水林听了大气,狠狠拍了下桌,又气又急的说:“奶奶!气死我啦!”喊着站起身,去了大门口。
燕青更迷糊了,但又怕他生气,又说:“生什么气呀,你也没给俺说什么意思耶。”
大门外一束强烈的车灯光,越来越亮了。燕青看到后,赶紧迎出了门。一会车就停下来。两人赶紧迎了上去。
“海林兄弟,来了。”燕青先打了招呼。
“大嫂…”张海林下了车,提着两个方便袋,递给燕青,说“大嫂,把这个菜倒在盘子里,我和大哥弄两杯……这是在老虎山野鸡店弄得菜,尝尝口味……”说着子拿出两瓶酒,关了车门,一同进了家门。
水林象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或许看出了他的样子象喝了酒,很认真的说:“以后,喝酒千万别开车,这是犯罪了,了不得!”
“嗯,我知道,弄了一点点……要不是开车,这一瓶也剩不下呀。”
燕青赶紧去了屋里弄起了菜。
张海林走到小桌子前,象渴坏了,看着三只茶杯,指了下,说:“哪个是我的茶杯。”
水林指了下,坐了下来,见他喝光了,又给他倒满了,说:“这几天见不着你,都忙些什么呢。”
“唉,其实,目前咱清泉乡的事不是很多,岗店镇的事太多……那个老书记这几天让我,陪着新加坡的客人和台湾同胞跑了好几个地方……唉,我现在都弄不清自己是干什么的了……我刚才是和黄一鸣在野鸡店吃的,刚把他送走……”
水林很惊讶,“什么?!你怎么和他弄一块去了!”
“唉,这都是工作呀,说也说不清楚,哎,对了,现在水泥厂也不开我钱,乡政府也不开我钱,一会拿五百块钱给我用……”
水林听后就站起了身,要向屋里走。
“你干嘛去。”
“拿钱去。”
“唉,你等一会不行嘛,我走得时候不行嘛,明天早上给我也行呀……唉,这几天我一点空闲都没有,好不容易走上了正常,你就好好陪我喝酒解解闷吧。”
水林好像来了劲,“好,喝酒解闷……我也烦得要命。”
“哎,对了,水泥厂的情况怎么样……”
此话象触动了水林心中的伤心处,深深的叹了口气,非常烦躁的说:“唉,我看王书记这一步走错了……大郭水泥百分百不要清泉水泥。”
张海林警觉起来,问:“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嘛。”
水林很不平静的说:“大郭水泥公司,本想把我们水泥厂的骨干力量,技术人员先抽过去进行培训,我们水泥厂全面停产……这部分先去培训的人,日后,大多可以弄个一官半职的……但恰恰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水林很痛苦的喝了杯酒,又说:“问题就出现在,这份骨干力量、技术人员的名单上………这个名单有我提供的一份,由陈强上报了一份,可万万没想到,陈强和我提供的名单都是四十个人,可,竟然没有一个是相同的!四十个人一个都没有……”水林很恼火,两眼含满了泪水,又说:“他们水泥厂的人,找到我态度很实在很实诚,说得话头头是道,让我一定为了水泥厂的大发展,提供一些真正懂技术、爱水泥行业的人,我也是真心为了水泥厂好,也是为了那些平时默默干工作的老实人着想,所以就实事求是的写了名单……当他们把名单往我面前一放,我彻底傻了眼……兄弟,得罪陈强也就算了,可,可我竟然把整个清泉乡都得罪了呀?!”
水林象担不起责任的低下了头,苦苦流出了泪水。燕青把菜端了过来,放下菜又去了。
张海林也有着急,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不一样呢。”
“这不明摆着兄弟……陈强的那个名单上的人,都是花了钱的呀……谁都知道头一批去大郭水泥是个好事……一个人为了在那边干个副主任,给陈强送了十万…人家大郭水泥的人很聪明……现在倒是好,一切整合工作都停止了。”水林又喝了杯酒。
“水林,你说的这个太夸张了吧…在咱们这个穷山僻壤,花十万弄个水泥厂的官干,这个太离谱了吧,我觉得不可能……十万,你说这个没有根据,不可能,要是万了把千的还有人信,这个绝不会!”张海林根本不信。
水林见他不相信,急了,端起酒一气喝光了,说:“海林,是你在水泥厂干还是我在水泥厂干!清泉水泥厂的官是不值钱,他大郭水泥公司就不一样了,他的级别高啊!大郭水泥的董事长和高山县的县长平起平坐……”水林深深呼吸了下,似乎有些醉了,又说:“兄弟,兄弟呀,你哥这一步太愚蠢了,太憨了!我为什么脑子不转圈呢,为什么这么实诚呢!人家陈强是整合办的主任,我算他娘的哪根葱啊?!”
张海林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喝了杯酒,说:“怪不得,王书记专门让我问问你,水泥厂的情况呢。”
水林极力控制了自己平稳的心情,又说:“海林,人家大郭水泥厂,从来没有听说过拿钱当官,他们企业文化好,人员几乎都有上进心,比技术比人品……”
张海林也深呼吸了一下,叹息的说:“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那就真的太不象话了。”
“海林,我想通了!明天我就辞职,不干了,后天就带着你嫂子去无锡市找山林去……他不是在那里搞家教嘛。唉,这个人我想通了,什么养老金不养老金,怎么不是一辈子!真想通了,说什么也不干了!”水林端起酒又喝了,伤心的哭起来,或许真喝多了,一边哭一边又说:“我怎么是个这样的人啊!自打第一天进入水泥厂,我就老实老实的干,一心一意干好它……可,现在……”
燕青又走来,又拿了菜,放好,就坐了下来,听到自己的男人哭,刚准备吃饭却又放下了筷子,呆呆的望着水林。
张海林也生了大气,控制不了心中的怒气,抓起酒瓶,仰头就喝,喝了几口,猛得站起身,恶狠狠的向南墙砸去,大骂道:“他大姨的骚腚!!”随之就是酒瓶,摔碎的声响。
水林坐在那里埋头哭泣,燕青在一边看着自己的男人,或许她明白了他的苦恼。张海林缓和了一下,走了过来,又坐了下来。
“别哭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市里找童乡长,先给她说说……”张海林说完,也愁闷起来,呆呆的望着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