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不！”
“我让你放手听见没有！小心我不客气！”
“不放，就不放！”
“你！”
宝蝉气闷，却根本扯不出自己的手，看着面前和自己一般高，甚至还比她矮出小半个头的黑脸少年，宝蝉抡起另外一只拳头便朝他脸上砸下去，谁知道少年似乎是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一把抓住她的拳头，将两只手牢牢握在自己的手掌中。
一瞬间，气氛仿佛凝固了，宝蝉这样一个从来没有过任何小女儿姿态的姑娘，竟然连红了！
顾承欢诧异地看着两人，就在她惊奇不已的时候，却发现宝蝉的眼圈越来越红……
“虎子，放手。”顾承欢连忙上前帮着宝蝉。
宝蝉是从乡下来的姑娘，不但比城里的姑娘更加早熟，也更懂得洁身自好。
在她们的家乡别说是被人握一下手，就算是多看两眼都是不行的，好在乡下的人都比较淳朴，再加上宝蝉的模样又十分普通，所以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这些还是闲来无事习秋讲给顾承欢听的。
联系起宝蝉此刻羞愤欲死的模样，顾承欢哪里再敢继续看热闹，赶紧上前帮忙。
谁知道虎子不知是故意装傻，还是真傻，似乎完全没有把宝蝉当做女孩子一般，不但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抓得还越来越紧了。
“我不放！一放手这家伙又该对卫大夫拳脚踢的了！”
这家伙？感情虎子根本没把宝蝉当成女孩儿？
不止顾承欢，连流年都愣住了，可是愣过之后，他便开始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看你那个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才把你当成女人看！”
“流年！”
这一次顾承欢和卫子风同时开口。
“女人？”虎子嘟囔一句，不等别人再说什么，连忙松开了手。
宝蝉的脸色都涨红到了脖子根，若是寻常的姑娘早就羞愤的转身就跑，可宝蝉一想到自家小姐还在这里，强忍着想要逃跑的冲动，面红耳赤地僵在原地，脑袋都要垂到胸口了。
“流年！和宝笙道歉！”
从见到顾承欢那一刻起，在流年的印象中眼前的少女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流年的心里有些慌了，可他仍然嘴硬道：“是她先动手的！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让她道歉，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又没动手凭什么给她道歉？公子……”
流年委屈地要向卫子风诉苦，谁知道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自家公子阴沉的眼神所惊骇住。
”流年，道歉。“
流年的年纪虽然比宝蝉了好几岁，可从小就被卫子风宠着，他的心性就像孩子一样，除了护主的时候有了他这个年纪所该有的样子，剩下的时间里他都像个孩子一般。
被顾承欢吼还不要紧，可是一见到自家公子也是这副凶巴巴的样子，流年立马不干了，”道歉道歉！你们一个个都让我道歉！公子你不帮着流年也就罢了，竟然还护着一个外人！我……我再也不要和你好了！“
卫子风看着他哭笑不得，可顾承欢这一次却是出奇的认真，“流年，我再说一次，给宝蝉道歉。”
“小姐……”气氛闹得如此僵，宝蝉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感受，惶恐自己给小姐添麻烦。
顾承欢安抚地拍了拍宝蝉的手，非常执着地继续让流年道歉，可流年却像是吃了秤砣死了心，躲在自家主子身后装死，根本一个字都不再说了。
就在这时，虎子站了出来，“顾三小姐，您别逼流年了，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是个女娃儿，对……对不起……”
宝蝉心里恨死虎子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根本就不算原谅这个人，谁知道自家小姐却发了话，“虎子不知者不罪，再说你也是好心，不必道歉。可流年，你今日必须要和宝蝉道歉。若不然……”
流年从卫子风身后探出头，吐了吐舌头，十分不屑地道：“若不然怎样，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就不道歉，就不道歉！”
原本顾承欢对流年的印象也是不错，可经过这件事后，她才发现流年除了对自己的主子忠心，别人在他眼里除了被利用，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顾承欢看他的眼神冷冰冰的，似乎冰封千年的冬雪，“我当然不能将你怎样，只不过你家公子的前途，就全都毁在你的手里了！宝蝉，我们走！今日就算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一听这话，流年立马慌了神，顾承欢刚刚转身，他便连忙开口唤住，“顾三小姐！你不是要给我家公子开医馆吗？”
顾承欢没有回任何话，转身就走。
流年这才真的开始害怕，连忙冲过去拦住两人的去路，急急道：“顾三小姐！顾三小姐，我道歉还不行吗？”
流年十分不情愿地看向宝蝉，敷衍着道：“对不起。”
宝蝉低着头不说话。
本以为这样就行了，谁知道顾承欢的越深越发冰冷，沉声道：“大声点我没听到！宝蝉更没有听到，直到她原谅你为止，否则不准停！”
流年十分恼怒，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宝蝉，对不起！”
宝蝉不想让自己成为顾承欢的累赘，虽然心里并没有原谅流年的耻笑，可表面却不得不接受他的道歉。
谁知却被顾承欢一把拉住，示意她不要那么快松口。
流年无可奈何只能一遍一遍道歉，可这边宝蝉却像是没听见一般……
“够了！顾三小姐，我让流年道歉是因为让他知道自己真的错了，并不是让你借着我的名义戏弄的。”一旁，卫子风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妥协在了流年投来的求助目光下。
见好就收！顾承欢对宝蝉眨了眨眼睛，宝蝉立刻会意，“好了，我原谅你了。”
流年郁闷地扁了扁嘴，可是却不敢再说什么。
顾承欢冷笑着道：“怎么？你家的流年受委屈你会心疼，我的宝蝉被人如此侮辱我为什么不能替她讨回公道？流年的嘴巴如此臭总有一天会给卫太医你惹祸上身的！”
卫子风一副谁在乎的表情，方才顾承欢说要开医馆的事他根本就没想答应。不想再与一个比自己小了这么多的孩子争辩，卫子风再一次说出告辞，“顾三小姐，关于你所说的医馆，请恕在下无能为力。在下不过是一个江湖郎中，靠着一点手艺糊口，根本不会理什么医馆，您……抬爱了。”
这一次顾承欢没有在好言好语地劝说他，反而嗤笑着道：“懦夫，口口声声说要东山再起，却连别人的施舍都不敢接受，就凭你也想受人敬仰？做梦！”
“你说什么？！”流年刚被戏弄了一顿，听到有人羞辱他家公子，立刻又火冒三丈。
顾承欢笑得十分轻蔑，“怎么？你不觉得你家公子是懦夫？仇人的挑衅不敢面对，现在都被人家骑在头顶上了，却只是一味地逃避，难道你不知道德济堂已经成了胡一刀的天下？你师父，还有你的小师妹，早就被那个禽兽软禁了起来！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再过两个月，胡一刀就要娶你那位小师妹过门了！”
“什么？！”流年被这个重磅消息，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胡说！小姐是要嫁给我们公子……”
“流年！住口！”
如果顾承欢没有看错，卫子风额角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明明是很在意的，可他面上却是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顾三小姐说笑了，师妹和胡师弟早就情投意合，就算成亲也是迟早的事……”
这些话他说的有多艰难，顾承欢虽然嘴上不说，却都看在眼里。
她继续添了一把火，“情投意合？别说笑了。你的小师妹已经十九岁了，至今未嫁，她在等谁你应该最清楚。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真是懦夫！卫子风我告诉你，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离开青阳郡，再也不要回来，免得被人害死不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投入仇人的怀抱。二，重振旗鼓，趁着胡一刀还没有迎娶小师妹之前，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抢回来，或者就算不抢回来也要救你小师妹和你师父一命。胡一刀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最清楚，你师父对你寄予了那么高的希望，你不会让他老人家失望的吧？”
这一番话对卫子风来说没有触动那是假的，可是真要迈出那一步，对于素来与世无争的他却又太过艰辛。
没有办法，卫子风只能无力地叹息道：“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想一想……”
“多久？”
“三天吧，三天后我还在这里等你，一定会给你个答案……”
“好，那就说定了。三天后见……”
顾承欢刚要离开，这一次却又没走成，衙门里来了人，说要带虎子和卫子风去作证。顾承欢自然也是要去的。
就这么在衙门里又耗到了下午，等顾承欢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未时了。
“小姐，那女人可真是太狠心了，为了点银子，连自己男人的性命都不要了。”
出了衙门，宝蝉还在感叹着方才的所见所闻。
乡下的人虽然勾心斗角的事也不少，可像这种谋杀亲夫的事，宝蝉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原来，虎子爹真是陶春兰毒死的，奸夫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因素，最主要的是银子。
虽然心知肚明这一切幕后指使都是胡一刀，可耿福林却将所有责任全都自己扛了下来。
再加上他实在是有杀卫子风的动机，因为当年倒卖假药的那件事本来做的事滴水不漏，谁知道却被卫子风告到了老爷子那里。
老爷子可是德济堂的老医正，当年不能让自己祖辈的心血毁在耿福林的手上。
所以他立即花高价回收那些药材，原本是想私下处理耿福林的，却不知道被谁告到了官府，若不是老爷子包庇，他可能早就蹲大狱了。
而那个到衙门告状的人，耿福林毫不怀疑地认为是卫子风所为。
所以他恨他，若不是胡一刀及时将他藏了起来，他人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所以他心里越是感激胡一刀，便越恨卫子风，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寝食难安，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己这一回算是真的完了，先不说曾经倒卖假药，就说这一次与陶春兰私通，合谋杀了虎子爹的事，就够他吃一辈子牢饭。搞不好还会直接被拉出去砍头。
若是将胡一刀也供出来，顶多也就多拖一个人下水，却再也没有人能为他报仇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胡一刀供出来的。
“人心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哎……”
顾承欢将马车放到了虎子家，所以虎子也在不远处跟着她们。
只是因为方才的事，宝蝉真是恨死他了，所以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人家。
虎子自知理亏，根本不敢上前。
快要到了虎子家的时候，他才小炮过来，“顾三小姐，您……您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把马车给你拉出来。”
谁知道他的话音刚落，便被一旁的宝蝉断，“不劳驾你了，我自己来。”
“你？一个女孩子家……”虎子的声音消失在宝蝉似乎能吃了他一般的眼神下。虎子了个寒噤，再不敢说话，乖乖地把房门开了。
他看着宝蝉走进去，还是有些不放心，“顾三小姐……她能行么？您的车夫呢？怎么一直没有看见？”
“她就是啊。”顾承欢也走过去，提起宝蝉来一脸骄傲，“你别看宝蝉只是一个女孩子，实际上比许多男人还管用。”
虽然胡子也觉得宝蝉的力气真的很大，方才两人对峙的时候，若不是自己握的紧了一点，还真的差点被她挣脱出去。
要知道他可是出了名的力气大，人家成年人都只能扛起一个的沙袋，他炕三个丝毫不在话下。
若不是自己个子矮，虎子毫不怀疑地知道自己还能抗更多。
不过听了顾承欢的话，他还是不以为然，”再怎么管用也是个姑娘家，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
他看着宝蝉忙碌的身影，心里莫名有些担忧。想到方才握了人家的手，虎子竟然不知不觉脸红了起来。
不过他的皮肤黑，根本看不出来。不过从他怪异的表情上看来，顾承欢还是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
她的视线也移到宝蝉身上，见她那副认真的样子，顾承欢忽然觉得有些内疚。
是啊，虎子说得对，她只是觉得宝蝉很好用，很万能，所以什么事都想要带着她，可是却忽略了宝蝉的感受。
无论如何，她终究只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而已……
顾承欢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哎……“
虎子见她一筹莫展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顾三小姐，您怎么了，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虎子很重情义，对卫子风是，对方才一直在协助自己拆穿凶手的顾承欢更是。
实际上他心里还是很佩服这个小姑娘的，根本从来没见过他，更不知道她的家事，竟然能从蛛丝马迹中一步一步怀疑到陶春兰的身上。
这副缜密的心思，还有那令人惊叹的洞察力，都不得不让人佩服。
虽然不知道她的年龄，可虎子早已不将顾承欢当成自己的同辈看了。
所以见到恩人这副模样，他当然想要帮忙。
顾承欢又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虎子，我家的事比你家的甚至还要复杂上一千倍一万倍，其中的勾心斗角，是你无法想象的。只要我稍有大意很可能就会没命，所以除了宝蝉和另外一个丫头，还有我的乳娘，我谁也信不过。”
虎子完全没想到顾承欢会和他说这样的话，更没想到竟然将她们豪门深宅如此隐秘的事都和他说了。
虎子先是一愣，随后表情便有些凝重，一副肩上扛了几百担重任的模样，“顾三小姐，你放心，你今日说的话我路虎保证不会和另外任何一个人提起！只是……让宝蝉来做车夫，说到底还是不妥的。这样吧，顾三小姐您若是信任我，我可以暂时担任你的车夫，等你找到合适的，我马上就走。”
等的就是这句话！顾承欢完全没想到这么容易便把虎子骗上钩了，她还以为要花费很多的精力，才能让虎子来帮助自己。
别看虎子的家境不好，可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是一个孤傲的人。
这样的人，金银珠宝或许都不管用，能让他认可的，一定是他心甘情愿的。
顾承欢心里窃喜，表面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样可以吗？如果要做我的车夫你就不能住在这里了……而且你现在的工作也不能在做了……”
虎子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眼神里有着无限的眷恋，以及悲伤。可只瞧了一眼，他便收回视线，强装无所谓地笑道：“穷家破院的不要也罢，至于什么工作，不过是零工罢了，无所谓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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